第34章 章
第 34 章
飛來城這邊，錦熾帝和烏老太師、錦谧總兵一起，巡視完風嘯寨和都城援兵大營之後，便來到中軍帳，商讨應對巫靈國敵人的計策。
鳳兮和龍意也被允許旁聽，兩人跟烏老太師所學的兵法，終于派上了用場。他們不僅都聽得興致勃勃，還提了不少頗有見解的問題，讓錦谧總兵大感詫異。
商讨完對策，已是半夜三更。錦熾帝、烏老太師就歇在營中，因擔心敵人偷襲，鳳兮、龍意被強行送回城中總兵府，托付給總兵夫人照管。
一夜風平浪靜。
快到天亮時，烏老太師和錦谧總兵匆匆來到錦熾帝的營帳，說在定北關安插的探子來報，昨夜翟雄國君的病已經被治好了。
定北城中，敵軍動靜不小，看來今天鐵定會來打關。
按照既定的應敵策略，錦谧總兵仍然帶着手下将士，占據風嘹寨這個制高點，以箭矢、石塊等，阻止敵軍接近山口。
烏老太師帶領大部分都城援軍，在山口內布防。一旦敵軍來到山口近處，便出擊迎戰。
錦熾帝則率領部分援軍和弓箭手，坐鎮飛來城，若敵兵勢不可擋，最終突破山口，方便随時死守城池。
錦谧總兵出了大營，迅速傳令，命衆将士在風嘯寨做好準備。
同時，派一隊弓箭手，從一條隐秘小徑，攀爬到風嘯寨對面絕壁頂端設伏，與寨這邊左右配合，俯視山口之外。
下方山口內，烏老太師也傳令都城援軍中的各營騎兵、步兵将領，帶人在山口內側地形最險要狹窄處排好陣列，靜等巫靈國軍隊前來。
日出時分，果然看見對面山谷間，有一支敵軍迤逦而來。
随後，敵軍越來越多，全都穿黑甲、擎黑旗，刀槍森森、殺機騰騰。兵馬踏起的灰塵混着晨霧，讓本來明淨祥和的山谷中，立刻變得烏煙瘴氣。
随着敵軍愈行愈近，有陣陣吶喊聲傳來，加上馬匹的嘶鳴聲、行進大軍的腳步聲，聞之令人膽寒。
眼見敵軍進入弓箭射程，錦谧總兵立即下令放箭。只聽一通鼓響，風嘯寨上萬箭齊發，如遮天蔽日的饑餓飛蝗，呼嘯着直撲敵軍。
箭矢落下，敵軍陣中開始騷亂，刀槍傾倒、旗杆歪斜，受疼的馬匹跳躍着發出長長的嘶鳴聲，還有負傷士兵的慘呼聲。
然而，這只不過是一陣小小的驚慌，敵軍很快又恢複如常，繼續穩步行進。
錦谧總兵見了，便下令：“再放箭！”
又一通鼓響，風嘯寨上空，再次騰起密密麻麻的箭矢。這次的箭更加密集，像一陣急雨落入敵陣，隐隐聽得到見噼裏啪啦的聲音。
敵軍的損失也更加重一些，有不少馬匹和士兵倒地，人和馬一片亂叫，行進的步伐略顯遲滞了些。
因為對面山谷是一條彎道，敵軍有的已經轉過彎處的山壁，後方還有更多兵馬接續出來，并沒有遭到箭雨襲擊。
後方的那些兵馬，也不管前方，只一個勁兒地往前擁。前方卻又行不動，一時間相互踩踏起來。
錦谧總兵在高處看見，心裏頗為高興，暗道如此下去對方兵馬便會自行潰亂。
誰知道，對面山壁後，忽然傳來一陣奇特的嗡鳴聲。這聲音，低緩中帶着沉郁的殺氣，聽不出用何樂器所奏。再聽多一會兒，便令人心神恍惚。
随着嗡鳴聲，敵軍好似得到了統一指令。前方倒下的兵馬，立刻都掙紮着站起來，很快整理好隊形，繼續前進。
後方的空隙一騰開，從山壁轉出的人馬也能走得動了。不一會兒，整支敵軍都恢複了之前的井然有序。
風嘯寨上鼓聲再起，錦谧總兵聽着那奇怪的嗡鳴聲，心裏覺察出不好，就忍着腦中的陣陣眩暈，下令繼續放箭。
或許是弓箭手們也受到了怪聲的幹擾，發出的箭雨雖說仍舊密集，卻有些散亂。有的箭騰空之後，只飛行了很短一段距離，便栽落下去。
而在對面，那只敵軍有條不紊，越來越逼近山口。
錦谧總兵見了，趕緊下令弓箭手，扯下衣裳布條，或者用草葉、樹皮等物塞住耳朵，以阻隔那怪聲幹擾。
同時，他又派人去往山下，禀報烏老太師敵軍的情況，請其随時準備派出援軍将士，出山口迎擊敵軍。
風嘯寨上的弓箭手，按照指令堵好耳朵之後，依靠旗令，繼續向敵軍射箭。
這次倒是好了不少，一陣接着一陣的箭雨，如追魂奪命的狂濤怒浪，挾着疾厲的風聲，從上空卷向敵軍，掃蕩之處敵軍兵馬成片倒下。
然則，在身後翁鳴聲的催動下，那些人馬又紛紛起來，堅持行進。
大約對方排布在最後的弓箭手，終于也轉出彎處山壁的阻擋，開始回擊風嘯寨這邊。
好在距離尚遠，加上風嘯寨在高處，又有堅固的石牆防護，敵軍的箭所造成的殺傷，并不十分厲害。
錦谧又命人打旗語，下令隐蔽在風嘯寨對面懸崖頂上的那些弓箭手，從更高處攻擊敵軍後方，也在一定程度上削減了對方箭矢的威力。
山口下方，烏老太師為防萬一，也開始調動大軍出關，意欲在山口外與敵軍決戰。
此時，雙方箭矢仍舊射得有來有回。烏老太師到山口外，看清己方箭矢威力雖然很大，卻沒法對敵方的确不似人類的大軍造成實實在在的創傷，心裏更加憂慮起來。
烏老太師騎在馬上，放眼看去，剛好見敵軍叢中出來一個人。
此人騎一匹純白大馬，手持一杆精鐵鑄造的長戟。其身形極為矯健，所穿的黑色甲胄，在升起半杆的日頭照耀下，片片賊光閃耀。
依照探報所描述，這個人想必就是巫靈國的國君翟雄了。只見他在馬背上微微俯身，催動馬匹突然加速，如離弦之箭般，向着這邊沖過來。其身後的騎兵和步兵們，也喊叫着加快腳步跟上。
烏老太師暗道：“這翟雄用兵果然勇猛狡詐，先不罵陣交涉，上來便突襲。”
不過，這次翟雄臨陣遇見的，可是身經百戰、見多識廣的老将。
方才，在往山口外調兵時，老太師早就命衆将做好随時應戰的準備。此時他一揮手，軍鼓擂響，衆将領率各自士兵，向着敵軍沖了過去。
兩軍相接之後，先與翟雄交上手的，是一名身形粗壯有力，跨黑鬃馬、手持長戟的将領，只打了數個回合，便被砍落馬下。
其他将領見了，紛紛圍上前去救援。可是，翟雄勇猛異常，不一會兒就把衆将殺得丢盔棄甲、紛紛落敗。
雙方的士兵也殺作一團，震天的喊聲、刀兵相接聲、馬匹的悲鳴聲、士兵們的慘嚎聲，夾雜在一起，血腥氣彌漫在戰場上空。
山谷中潮濕的薄霧和寒涼山風，讓一切顯得更加凄愁。天上的朝霞和日頭也有所感，全變成濃豔欲滴的血紅顏色。
烏老太師看着對方士兵，在被砍傷手臂和腿倒下後，全都再次爬起來，圓睜着噬血的雙眼，繼續拿起刀劍拼殺。
更有甚者，有的即便已無手腳，也會張開嘴以牙齒撕咬。除非砍下那些士兵的頭顱，否在實在難以殺死。己方士兵再拼盡全力，又哪能是對手。
再看被翟雄打敗的千秋國将領們，又不顧滿身鮮血和道道傷痕，重新聚起圍攻。然而，他們最終還是全都被挑落馬下。
得勝之後的翟雄，在馬上高高挺直身子，下巴快要指到天上。
他用舌頭舔了舔嘴角上，不知是他自己、還是別人的鮮血，又用滿是瘋狂的目光，四處看了一圈戰場。最終，死死盯住烏老太師，臉上現出一抹猙獰笑容。
錦谧總兵已經從風嘯寨上下來，正騎馬立在烏老太師身側。
看見翟雄這幅神情，總兵有些擔心，便說道：“老太師，此人勇猛倒罷了，只怕他也身中邪術，受了那古怪翁鳴聲的控制，早不是正常人類。我方那幾名将領，個個武功高強、力量驚人，卻都被他輕易打敗。他的下一個攻擊目标，怕就是主将。以眼前形勢，山口關隘已難保住，是否下令将士先撤回山內，入飛來城與陛下一道守城？”
“不急，老夫想親自會一會這名嚣張小兒！”烏老太師搖頭，以凜然的語氣說道。
他們話剛說完，翟雄就催動□□馬匹，向這邊猛沖過來，口中還發出“啾啾”的口哨聲。
“先不勞煩太師，讓末将和他戰上一場！”錦谧總兵一馬當先，迎了上去。
他一邊與對方交手，一般高聲喝道： “翟雄！你巫靈國無故偷襲千秋國邊境，還殺了我定北關守備葛進、屠戮城中百姓，如此惡行，今天誓要将你斬殺，才解我心頭之恨！”
“哈哈哈！就憑你？巫靈國大軍，也定要取了鬼愁關，殺了你們的皇帝老匹夫，再踏平飛來城！”翟雄狂妄大笑道。
真正交手後，錦谧總兵方知翟雄的兇悍。
二人戰了幾十回合之後，總兵有些落了下風。而翟雄，一邊號呼狂笑，一邊越戰越猛。
又打鬥了一陣子，總兵身上已經傷痕累累，連連狼狽招架。
烏老太師見了，恐怕錦谧總兵也被殺，就催動戰馬，要上前将他換下來。
不巧，從沙場正中，突然橫沖來一名巫靈國副将，阻住了烏老太師。
老太師歲數是大，可打起仗來，威風不減當年。與他交手的巫靈國副将，雖然也有邪術加持，卻遠非對手。
數個回合下來，眼看錦谧總兵的處境岌岌可危，烏老太師想着已經耽擱不得，便使出一招絕學，先用□□傷敵将，再以另一只手拔下腰間長劍，将他頭顱砍下，其身體倒下馬去。
老太師這才得空，加緊拍馬，趕來解救錦谧總兵。
翟雄注意到自己的副将被殺，惱羞成怒，長嘯一聲，丢下錦谧總兵，轉頭向烏老太師直沖過來。
“老太師！當心！”錦谧總兵一邊喊着，一邊試圖攔住翟雄，不想卻被他回手甩出的一把短刀刺中，摔落下馬。
烏老太師來不及細看總兵的性命如何，就與急撲過來的翟雄交上了手。
數招後，太師發現翟雄臂力極強，其手中的長戟更是重量驚人，使出的招數也千奇百怪，而且完全不思防守，只是不顧一切地強拼猛殺。
不過，烏老太師也不懼怕這種魯莽打法，只舉起長槍全力小心應戰。
大戰一百餘個回合之後，翟雄不僅沒能如和他人交手時一樣占上風，反倒還被烏老太師找準破綻，受了幾處輕傷。
這對一向驕橫慣了的翟雄來說，如何能夠忍受？他一邊繼續攻擊烏老太師，一邊口中念念有詞。
接着，只聽翟雄仰天發出一陣怒吼聲。
這吼聲讓整個山谷震動，其中含着無限的憤怒與狂妄，似乎他發狠要将周圍山峰和絕壁盡數擊個粉碎。
他的面部，漸漸地由黑色變成醬紫色，雙目通紅且閃爍着陰冷殘忍的光芒，死死凝視着對手。其身體也起了奇怪的變化，手臂、肩背、腰腹、大腿和小腿上的肌肉，快速膨脹隆起，戰甲被撐得片片碎裂。
烏老太師再鎮定和足智多謀，也被翟雄瞬間發生的變化震撼住，加上對方射過來的目光中，暗含着某種詭異的力量，使看的人不由自主感到心神不定。
趁烏老太師手上動作變緩之機，翟雄揮動長戟連連欺近砍殺。
烏老太師本能地舉起兵器招架，只十來個回合，已經是遍體鱗傷。
“師傅！師傅！快醒來！”危急之際，這位老将耳邊，突然響起一個急促的聲音。
這聲音輕輕亮亮，進入腦海便如造成混沌的那股邪力滌蕩一空，讓老太師的心神瞬間空明起來。就連身體，也發生了變化，他的力量猛然高漲，堪比年輕時的巅峰時期。
見烏老太師本來差點兒被打敗甚至斬殺，可又突然間蘇醒，身體簡直就像返老還童，翟雄在腦中詢問暗藏在後方的國師：“怎麽回事兒？”
“陛下，正是昨夜我說起的那名克星所為。方才，其将與你對陣的這名老将喚醒，又助他體力大增。”國師道。
翟雄又問：“那名克星，可在戰場上？”
國師回道：“據老夫隐約感知，其正隐匿在飛來城內，并未出戰。”
翟雄不滿道：“那該如何是好？”
“陛下自行掌握分寸，打得過眼前這老将，便将他斬殺。打不過，還是立刻收手撤軍，緩一緩再做打算，千萬不可輕易冒進！”國師道。
“哼！”翟雄聽完國師的話，卻認為是在藐視自己，心裏覺得不适，反而繼續使出全力，攻向烏老太師。
烏老太師一邊和翟雄對陣，一邊在心中也有些奇怪。
以自己的歲數，與這樣悍猛的對手鬥了這麽久，按說體力應該有些不支了，可眼下卻越打越猛。對手進攻的力度越大，自己的反應也就更敏捷。有意思！
老太師這樣想着，手中的槍反守為攻。不一會兒，翟雄□□的身上，就被挑出好幾道傷口。
“啊！”翟雄使出的招數，又激烈了幾分。他不顧自己被傷，招招攻向要害，急着盡快殺死烏老太師。
烏老太師越戰越有分寸，又過了數百招，終于抓住一個大破綻，長槍的槍鋒峰一舉刺進翟雄胸口的要害。
等槍拔出來，一股鮮血從翟雄胸口噴射而出。翟雄不甘地吼叫着，搖搖晃晃跌下馬去。
見翟雄已經敗了，烏老太師也顧不得其它，急忙策馬趕過去查看錦谧總兵的傷情。
此時的錦谧總兵，早已陣亡多時。烏老太師悲憤不已，總兵身為王室血脈，本可按慣例領取一份朝廷俸祿安享清福，卻自願攜家帶口遠離繁華都城，常年鎮守邊關，不想在此一戰中殒身。
烏老太師擡頭看向戰場，恰好見巫靈國士兵正在旗語的指揮下撤退，受了重傷的翟雄也被搶走。
這一戰，雙方損失都不小。老太師決定不再追擊敵軍，只下令仍活着的衆兵将，速速打掃完戰場，撤回山口內待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