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兇手
第26章 兇手
屬于葉之悠的氣息層層裹了上來, 幹淨的洗衣粉味兒混合着古龍水。她看到車窗上,自己的臉很紅,也不知是真的紅了, 還是被脖子上的紅圍巾映襯的。
一時間,就算是靈慧如她, 也已經大腦一片空白了。
偶爾, 男孩的胸膛會因為車輛的行駛觸碰到她的肩膀, 她感受到了他強勁的心跳——
“通通、通通……”蹦得過分歡實。
如果能因為她的原因,讓葉之悠的心髒一直這麽有力, 那也算是做了善事吧……
她尴尬又緊張,忍不住沒話找話:“石叔叔沒打電話找你吧?”這一扭頭, 倒叫她吃了一驚,剛才還十分兇悍的葉之悠, 臉又紅得像西紅柿一樣。
葉之悠也知道自己臉在發燙, 但他強自淡定, 飛快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低下頭來輕聲說道:“還沒有, 應該不會這麽快。”滾燙的氣息發抖, 拂過她的劉海。
白昭昭覺得很癢, 卻不好意思撓。
他們這樣說話,是不是有點太近了?
她趕緊又看向窗外。
但是即便是剛才短短的對視,她也飛快記住了葉之悠的眼神。
真誠且純粹, 望着她的時候有點緊張, 也有點殷切,好像他的世界裏只有他。
她的目光又下移, 看到他的大手緊攥着座椅扶手,筋絡骨骼分明。鬼使神差的, 她覆上去摸了摸。
大手上筋絡一繃,卻沒有躲開她的觸碰。
“怎麽了……”他聲音是笑着的,虛弱,好似在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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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手上好似帶着火,在這暧昧又擁擠的空間中被無限放大,消耗着他周遭的氧氣。
“我想知道你的手是不是熱的。”她趕緊收回手來,睫毛一顫,急急解釋,“是熱着的,你的心跳也很有力,不管怎麽樣,你一定能活下去的。”
“嗯……”男孩喉結一滾,發出意味暧昧的聲音來,尾音不穩。
“你說,要是真的……沒能找到惡靈,也沒能被救活,就這樣死了,你會有什麽遺憾麽?”
“遺憾啊,當然有……”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主動認識她,現在好像得到了滿足。
“說來聽聽嘛,看看能不能現在就實現一些!”
葉之悠想了想,笑了,露出整齊的牙,“我想現場看一次NBA的現場比賽,這應該有點困難……哦哦,我還想用網球打教導主任窗戶!”
“啊?教導主任怎麽你啦?”
“我翻牆出去玩兒,明明是一群人一起去的,他只罰我一個拖廁所!”他很是氣憤,“他說我道歉态度不夠誠懇。”
“真的好過分。”白昭昭與他同仇敵忾,“那……要不我們到了學校就先去打他的窗戶?”她慫恿。
“額,這樣好嗎?”
她笑:“有什麽不好,’人生百年有幾,念良辰美景,休放虛過’。我們現在是’念新仇舊恨,休要放過’。”
葉之悠心動了:“那……那我們試試?”
“吱——”車停了下來,本該是清晰且機械的報站聲響起,現在卻變成了滋滋啦啦的聲音:“滋……國立……高級中學……到了……滋嘶……”
“這麽快。”葉之悠護着她下了車,想永遠和她待在那輛車上。
白昭昭已經笑着小跑了起來:“快走啊!我們去好好玩兒一場。”
~
“咻——啪!”
空蕩蕩的操場上,葉之悠雄孔雀開屏振翅,掄圓了胳膊,白色的球精準地直奔教導主任的辦公室而去!
敞開的校服下,襯衣跟着蕩起,像一角白色的帆。
一球打出,他拉着白昭昭火速逃跑,躲進了旁邊體育室裏。
果不其然,教導主任的罵聲很快就開始在整個操場回蕩,兩個人笑得前仰後合。
他一邊笑,一邊又從球簍裏拿了一個球,問她:“你班主任的辦公室在哪?”
“算了算了。”白昭昭笑得扶牆,“明天吧,一天一個驚喜。”
“也行!”
“你打得真準!”她小小地鼓掌,有點崇拜地看着他,“不愧是運動員。”
“诶,別……”他又捂住了心髒。
“哦哦,對不起,我忘記了!”她又趕緊安慰他:“你深呼吸,想想我罵你的時候……”
他反而笑了:“我為什麽要想那個,我才要不自虐。”
白昭昭被他的胡話逗笑了。
她發現自己今天笑了好多次。
就像是和吵架的朋友和好了,整個人會特別開心一樣。她現在的心情輕快得像一個氣球,在滿是紙人的城市上空飄蕩。
這時,體育室外響起了人嘈雜說話的聲音,還有腳步聲。
“壞了,來人了!”葉之悠環顧着雜亂的體育室,拉起白昭昭,“快!躲這裏!”
是跳高的墊子和牆壁之間形成的一個三角區域。
葉之悠先把白昭昭推進去,自己又倒退着縮了進去,手裏拿着一個仰卧起坐的墊子遮住。
“噓……”他回神,給女孩使了個手勢。
白昭昭捂着嘴點點頭,因為太擠,稍微一動,腦袋就被迫頂到了他胸前。
果不其然,體育室的門被打開了,教導主任中氣十足地在罵:
“可惡!是哪個班的學生不好好上課,肯定是躲到這裏來了!給我找到,我要給他們記大過!!”
是教導主任的聲音。
跟随着的教官們象征性地到處翻着,但是因為各種器材墊子上都是土,都很敷衍。
白昭昭正繃着一口氣,眼前的墊子就被人挪開了!
一個紙人彎腰,冷不防真的看到了他們倆躲在裏面,黑色的丸子眼一震。
白昭昭簡直吓呆了,像僵死的羊,緊緊抓住了葉之悠的衣服,不敢看教官的眼神。
她這樣的乖乖女,哪怕是在夢裏被紙人抓住,也羞愧難當。
但是葉之悠飛快認出來,這是平時檢查遲到的李教官,一個很好說話的姐姐,于是趕緊做出求饒的手勢來。
紙人的表情有點譴責,但不動聲色地又把墊子蓋了回去。
“沒有嗳,主任,會不會是跑去後門了?”她的語氣很無奈。
“是嘛?有可能!都去後門找!不許叫他們跑掉!”
許久,體育室裏又重新安靜了下來。
“啊……”白昭昭吓軟了,幾乎是癱在了他懷裏,“剛才,我都要吓吐了。”
“幸好、幸好是李教官……她人特別好……”他也松了一口氣,心跳得很快,“要是王教官,咱倆可就完了……”
“可是,我們為什麽要怕紙人啊……他們看上去很脆弱的樣子。”
“不知道,條件反射吧,就像巴浦洛夫的狗。”他嘆氣,正欲低頭安慰她,冷不防白昭昭也擡頭——
尖翹的鼻尖,從他的唇珠上輕輕掃過。
瞬間,心髒收縮的猛烈沖擊把他整個人都擊麻了……
血液突突地在耳膜裏翻滾,眼前白光亂閃,差點見到了列祖列宗。
白昭昭也被唬了一跳,兩秒後,她的臉上同樣火燒火燎,不管不顧地推開墊子爬了出去。
“咳咳……”她拍打着身上的土,故意大聲地咳嗽着,掩蓋着慌亂。
好半天,葉之悠神魂歸位,也灰溜溜爬出來,大腦正如孫婆婆所說的那樣,一片幹淨,失去了語言能力。
“我們……我們還是去找找有沒有別的半生靈吧……”
女孩臉上粉得像桃子,語氣卻相當無情,已經埋頭開門走了出去。
葉之悠人偶一樣跟在她身後。
兩人進了教學樓,在各個教室門口賊似的窺視。
紙人們和正常的學生一樣,正在上課。有的認真聽講,有的在打瞌睡。
觀察遍了整個一層,都沒有再出現新的半生靈。
這時,教導主任也帶着教官們回來了,兩個人趕緊躲去了側門外。
“唉,和我觀察的一樣……”葉之悠嘆氣,“我這幾天,眼睛都快看瞎了,只有那個開車的大叔,是我見到的唯一一個新的半生靈。”
白昭昭歪着頭思索:“我有點不理解。這些紙人,怎麽好像都還保留了一些行為模式。你看剛才那些學生,并不都是一樣的,也會喝水,還會偷懶。還有那個紙人癡漢、李教官……”
“我也想到過這一點欸!”葉之悠眼睛一亮,“但是也很好理解,就像夢裏的人,明明是自己的腦子構出的形象,卻又根本不受控制。我還夢到過從沒見過的陌生人,要闖進我家裏砍我,是不是超可怕!”
白昭昭抱着胳膊,細弱地嗔怪:“是很可怕,可你幹嘛吓我,你這樣說,我以後不敢做夢了。”
“安啦安啦!你肯定比紙人厲害啊,它們一捅就破的。再說,還有我在,我這麽實心,一定會好好保護你!”
白昭昭一臉無語,微微嘆氣。
也不知道執念是不是真的那麽邪乎,但葉之悠這不可自控的頻繁表白,實在是叫人好累。
兩人正熱烈讨論着——
“鈴鈴鈴……”白昭昭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拿起來,神色微凜,“是石警官!”
“快,公放,我們一起聽。”男孩着急催促。
電話接通,石勇的聲音傳了出來:“妹妹,你和學生仔還在一起吧?”
“石叔叔,我在。”葉之悠急忙說道。
“哎……”
石勇反而嘆了口氣,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辦公室。
和他朝夕相處的的同事坐在那裏,沒有懸念的已經都變成了紙人。他們穿着紙做的粗劣警服,在有模有樣地喝茶,有的人臉上還畫了兩個圓圓的紅臉蛋,可愛又可怕。
石勇剛才看過了,他們破舊的茶缸裏根本一滴水也沒有,只是在做動作而已。
之前石勇沒有察覺異樣的時候,紙人在他眼裏就是正常的同事,現在同事現了“原形”,他一個活人在派出所裏就難免就脊背生涼了。
就連外面的接待室,也還是會有紙人們跑來報案,煞有介事的樣子,可內容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個。
他對着電話理了一下思緒:“兩件事吼。第一,我們可能确實是要死了,妹妹,我實在沒有辦法找你媽媽,也許你活過來,就能見到她了。”
白昭昭咬着嘴唇。
就算早就猜到了是這樣,一時也難以接受。
石勇繼續說: “第二件事就是,我找到了一份很重要的資料,是關于一個重大刑案的。我看到它的時候,心髒就好像要炸開一樣難受。如果說我還有什麽放不下的執念,那很可能,就只能是這個案子了。”
石勇按照自己內心的引導,在派出所的桌面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原來,執念一直就擺在他的桌子上,但是由于他的遺忘,這份重要的文件被累累的公文壓在了最下面。
他看着這份資料,語氣沉重,“我說了,你們也先別怕。這個資料上說,島上出現了一個連環殺人犯,兩年間殺死了3個人,分屍後丢棄,還有一個女人失蹤了,我們推測也是這個兇手幹的。現在,我們正在配合刑警排查調查,我是負責的人之一。”
葉之悠與白昭昭毛骨悚然。
石勇繼續道:“我還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這個連環殺人犯,他現在就在這裏,在彌留夢裏。我……好像能感受到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