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報警
第21章 報警
“石叔叔!石叔叔!”她跑下樓, 悲戚地砸石勇家門,“救命啊石叔叔!”
可是貓眼裏黑黑的,屋子裏沒有一點聲音——石勇不在家。
“昭昭?”反而是樓下的葉之悠開了門飛快跑上來, 着急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她的哭聲戛然而止,一瞬間還覺得有點羞恥, 但是心裏擔憂母親, 她也顧不得兩人之前的恩怨了, 抽噎說道:“你……你能幫我報警嗎?我媽媽不見了!我的手機也……出了問題……”
她不想說鬧鬼。
固然,葉之悠很讨厭, 但是善良的她不想把這個見鬼的厄運也傳給他。
昏暗的樓道裏,葉之悠望着她, 英俊的面容有點古怪。
就像那天在她家門口的表情一樣。
“怎麽,你覺得我又是在裝麽?”白昭昭憤怒地笑了, 随手一抹臉, 向樓下走去, “如果你不幫我就別堵在這裏,我去找興哥大叔!”
“我幫你啊!”葉之悠攔住了她, 壓低了聲音, “但是我手機在家裏, 你跟我來,我幫你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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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之悠的家裏,裝潢典雅精致到近乎奢華, 和這個樓的外觀與房價十分匹配。
随便一個椅子、一個桌子, 都充滿了設計感和藝術感,牆上的畫顯然也是精心挑選的, 從配色到筆觸都看得出是名家作品。
他其實只需要在這裏過渡三年,上了大學後房子也就賣掉了。但葉母是個講究生活品質的人, 且很有家裝天賦,便不允許兒子在不夠雅致的環境中度過高中三年。這裏所有的家具都是選得最好的,就連一把不起眼的凳子也來自意大利的手工名匠。
明明是同一個樓的鄰居,葉之悠的家卻好似皇宮。白昭昭恍惚自己走進了另一個次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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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無暇欣賞,她只想趕緊打電話報警。
她局促地站在玄關,等葉之悠拿手機給他。
過了一會兒,葉之悠果然拿着手機從卧室走出來。遞過手機來時,他神色嚴肅,誠懇地說道:“昭昭,就算你報警,來的也一定是石警官。”
白昭昭接過手機來,不知道他在賣什麽官司。電話一撥通,她就迫不及待地說道:
“喂,您好,我要報警!我母親失蹤了,我聯系不上她。唔……我家在臨塘公寓……”頓了頓,白昭昭怪異地看了一眼葉之悠,随即說道,“是的石叔叔,我是昭昭……我在二樓右邊我同學家裏……對,就是上次那個……我的手機出了點問題……好,我等你。”
挂了電話,她有點狐疑地看着葉之悠。
電話轉接後,說話的竟然真的是石警官。
她忍着逃避的念頭問道:“你怎麽知道一定是石警官?”
葉之悠的表情有點悲傷:
“昭昭,石警官要過一會兒才來,我想告訴你發生了什麽。我之前不敢說,是因為真的很荒唐,很荒謬,我擔心你害怕,也怕你覺得我瘋了。但我現在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頓了頓,他語氣晦澀,“我遇見鬼了。”
不等白昭昭開口,他又道:“……我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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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前,葉之悠覺得自己變得有點大膽。
他喜歡白昭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這麽露骨且舔狗地跟女孩示好,有點不太像他。
在送出了自己的黑色圍巾之後,他決心要給白昭昭買一條紅色的圍巾。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有了一種必須立刻執行的沖動,導致他一整天都坐立難安。
還有流心蛋糕、芋頭酥、鳳梨酥、奶黃包……他想要每一樣都買給白昭昭嘗嘗。
下午結束棒球訓練後,他迫不及待地要走,誰知卻被章子裘和餘志同攔住了。
章子裘其人是什麽貨色,葉之悠早就知道,是誰派他來的,他大概也知道。
對方油皮涎臉,拉着他不放行,又逼逼賴賴滿口噴糞,他一失控,一拳揮過去,卻不幸被教練看到,罵了他足足半個小時,還揚言要通報教官給他記過。
挨罵這種事,葉之悠根本就不往心裏去。他只擔心趕上下班高峰期,可能買不到流心蛋糕。
直到天色微暗的時候,他垂着腦袋拿祖宗十八代保證不再動手,才從盛怒的教練手中逃脫,急急奔向糕點店。
學校大門右拐是個Y形路,他走向Y的右叉,穿過兩條街,就來到了繁華街道一角的糕點店。他上前,熟絡地問:“有巧克力味兒的流心蛋糕嗎?”
櫃臺後的店員木着臉道:“只有椰子味的啦。”
“之前不是說會推出巧克力味兒的嗎?”
店員木楞的眼睛瞟了他一下,“只有椰子味的啦。”
葉之悠本性中有一點豪爽不羁,故而也不在乎他服務态度輕慢,說道:“那就要一個椰子口味的吧!這個紫薯卷,要十個。”
店員挑好了,僵硬地把流心包遞給他。
買到了小零食,接下來就得買圍巾了。在葉之悠的心裏,白昭昭是一個需要被小心呵護的豌豆公主,所以圍巾必須是純羊絨的,混了羊毛的話,可能會磨傷她的皮膚。
他只陪母親去過一次那邊的商場,印象裏順着大街一直往東走即可。
一邊走着,他低頭看着兜裏的零食,确定沒有少,這才擡頭。
“诶?”
他一愣。
街上怎麽出現了這——麽多人?
像是憑空從地下冒出來的一樣,機動車道上有數不清的人!男女老少,人挨着人,人擠着人,摩肩接踵,密密麻麻向前慢慢挪動着腳步,仿佛要去參加什麽盛大的活動。可是,所有人的臉上并無歡喜,也無興奮,他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鉛灰色的面皮只餘木然。
他們呆呆的,都向着同一個方向擠去,沒有感情的魚群一樣。而且他們只站在車行道路上,明明旁邊就有人行道,卻沒有一個人越界。
而且……
沒有一點聲音。
整個世界都靜得不可思議,擠擠挨挨的人流只是站在那裏慢慢蠕動着,沒有一個人說話,沒有腳步聲。
葉之悠咕嘟咽了一下口水,脊背發毛,宛如進入了一個荒誕的夢境。
他向着人群前進的方向望去,居然一眼望不到盡頭!又試圖去望向隊尾,也一眼望不到盡頭。
葉之悠震驚了,他長這麽大,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人!而且所有人都一句話也不說。
一時間,好奇心冒頭了,他順着人行道向人群湧去的方向走,想看看他們到底要去幹什麽。
越走,他的表情就越凝重,因為這條路本身就沒有盡頭似的,而這些擠在一起的人,也根本沒有盡頭。
沒有一個人看向他,他們都仰着鉛灰色的臉,面無表情,微微張着嘴,茫然地、一點點地挪。
跟着走了幾百米之後,葉之悠站住了。
他開始害怕了。
那是所有動物都會有的對于死亡的畏懼。他絕對不能再繼續走了!
可是,他現在這是在哪?路兩邊的建築物很單調,都是灰色的矮樓,像是居民樓,可是,又什麽标識也沒有。
他發現自己已經不太認得這裏了。蛋糕店拐過去,就應該是商業區了不是麽?他雖然不常去,但是有個模糊的印象。
應該有很多燒烤店、有KTV、有最大的奢侈品商場……那裏他可以買到送給白昭昭的圍巾……
可是,這裏是哪?
怎麽房子這麽破舊、這麽低矮……那貼在門口的春聯,黃得發幹,也不知道貼在那多少年了……上面的字,像漢字,又像似是而非的鬼畫符。
天氣如此陰沉……一點陽光也看不到,天空連只鳥都沒有……
為什麽一切都——這麽安靜?
是的,太怪異了,太安靜了……安靜得他只能聽到自己的喘氣聲和心跳聲。
他陡然意識到了不對勁。
眼前這些奇怪的、密密湊在一起的人,他們……難道不喘氣的嗎?
如此陰詭的氛圍裏,他心慌意亂,臉已經白了。
不死心的,他走近了人群的邊緣。
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其貌不揚的胖男人,衣服上有着厚厚的塵土,像是剛被人從土裏拉出來一樣。
喉頭發緊,他緩緩擡手,湊去了那個男人的鼻子下面……
三秒後,他猛地縮回手來,臉色慘白
——這個男人,根本沒有呼吸!!!
他甚至一點也不懷疑,這條路上所有的人,都沒有呼吸……
突然,沒有呼吸的胖男人瞳仁一動,看向了他。
葉之悠被驚得後退了兩步,緊接着,所有的人,明明臉還對着前方或者天空,死魚一樣的灰眼珠卻都轉了一個離奇的角度,齊刷刷地看向了他!
頭皮一炸,葉之悠轉身就往回跑!
他常年打籃球和棒球,又身高腿長,跑得極快。可是不知為何,他記得自己明明只走了幾百米,卻怎麽也跑不回去了!
腿越來越沉,他覺得自己至少跑了有幾千米遠,終于,他停下來,雙手拄着膝蓋,肺都快要炸了,周圍還是一樣的破爛矮樓、一樣的擁擠人群。
他喘着粗氣,目光絕不敢向右側轉移分毫!但是那被千萬雙眼睛注視的感覺,仍然清晰地存在着。
他絕望地擡頭,瞳仁卻一縮。
就在他面前不到二十米的地方,站着一個穿着紅衣服的老太太?!
在一片陰沉與鉛灰中,她一身紅衣簡直耀眼,還穿了一雙破舊的紅鞋。可是她的臉色黃白,皺紋縱橫,昏黃的眼睛盯着他,一頭花白的發亂糟糟的,無風自舞。
和這數不清的人一樣,她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面前,毫無預兆……
“你……”嗓子幹啞,他的聲音哽住了發不出來。
此刻,縱然葉之悠神經再粗、性子再猛,也知道自己來了一個絕對不該來的地方!
身上的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血液開始瘋狂向肌肉供血,以支持他随時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