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2日
第7章 第2日
搭配着她的尖叫,屋子裏的嬰兒也長一聲短一聲地哭着。
男人趕緊關上了門,心煩意亂地繞過白昭昭下樓去了。
白昭昭十分尴尬,趕緊快步向上走去。
回到家裏,屋內冷冷清清的,黑暗黏黏糊糊地滞在每一個角落。窗戶透出外面的光來,藍盈盈的一片,有些詭異。
白昭昭怕黑,只是看了一眼,就飛快把燈打開了。
暖黃的燈一開,家裏便顯得溫馨多了。
這麽早,母親肯定回不來,要是有加班,直接沒辦法回來也說不定。
她靠着門松了一口氣,好似逃離了什麽危險的境況,原本蜷曲的手指也舒展了開來,如一朵纖弱的花徐徐綻放。
閉着眼睛歇了一會兒,她放下書包,開始準備晚餐。
熟練地将雞蛋打散,切點小蔥香菜,面湯裏加點油麥菜和蝦仁,再倒上醋和鹽,晚飯就大功告成了。
想了想,她給媽媽拍下了晚飯的樣子,發了一條信息:
【媽,我回來了,開始吃晚飯了,怎麽樣,還不錯吧?】
一直到她吃完飯把鍋碗瓢盆都洗幹淨了,母親才回了信,沒有文字,只有一個“大拇指”的表情包。
白昭昭笑笑,又忽地抿嘴,輕輕嘆氣。
“怦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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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白昭昭一驚,頓了兩秒,不知該裝作沒人在家還是該去開門。
葉之悠低醇的聲音隔着防盜門傳來,“白昭昭,是我。我點心買多了,送你一點吧。我給你挂在門上了。”
說完,響起了下樓的腳步聲。
诶?
白昭昭悄悄走到門邊向外窺視,貓眼裏,樓道的燈亮着,外面确實沒有人了。
二樓傳來了開門關門的聲音。
她打開門,從門把手上面的塑料袋拿下來。
如葉之悠所言,裏面是包裝完整的肉松餅和麻糬,看牌子,是商業街那家很有名的糕點店做的,據說用料都是最好的。
明明只是上下學見過幾面而已,他怎麽會突然送這些……
不會下毒了吧……
她被自己的多疑逗笑了,又盯着袋子,吞了吞口水。
打開大包裝,她先拿出一個肉松餅來吃着,第一口下去,就已經一臉餍足。她還覺得臉在發燙,好像,還在止不住地笑?
她後知後覺地想,自己下樓的時候碰到葉之悠,會不會不是偶然?
難道……
他想追求她嗎?
一旦萌生了這個想法,葉之悠的樣子在她心裏就變得更加清晰了。
但她又趕緊驅散了這個念頭。
別自作多情,他都說了,是買多了……
她吃完了肉松餅,不過瘾 ,又吃了一個麻糬。
白昭昭其實是有點貪嘴的,可她家裏的條件不太允許她買這種享受一下就沒有的東西。
零食吃過就沒有了,不如用的東西實在。
她長這麽大,甚至沒有吃過太妃糖,第一次吃還是母親單位同事發的。母親忍着周圍人異樣的眼神多拿了兩塊,帶回來都給了她。
她簡直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三塊糖一個月才吃完。
白昭昭很珍惜這種食物帶來的短暫快樂。
父母離婚後,父親每個月只給她們3000元,揚言只給到白昭昭18歲,最近已經好幾個月沒給過了,是母親一個人拼力撐起這個家。
母女兩人都有自己要面對的壓力,誰也不想幹擾到誰。
生活固然苦,但心裏有一份惦念,又是甜的。
白昭昭已經為母親準備了一個秘密的驚喜——媽媽馬上要過生日了,她攢了一些錢,準備送她一件好看的風衣上班穿,得是牌子貨、米色羊絨的,很久也不過時的那種。
心裏算着自己的零花錢,白昭昭吃完了糕點。
她看着剩下的忍了又忍,把它們放在了冰箱裏。這樣等母親早晨回來,就也能吃到了。
因為有了這樣的小驚喜,白昭昭心情大好,開始做作業……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家裏安靜得幾乎能聽到水龍頭偶爾滴答水的聲音。
到了12點,她洗漱完,正準備睡覺——
突然,整個屋子全黑了。
停電了?
她急忙拿起手機,準備查看電表是不是欠費了。
“嗚嗚嗚嗚……”
女人隐隐綽綽的哭聲就在這時傳來了,若有似無。
屋子裏好像突然冷了下來。
一開始,白昭昭并沒有害怕,她以為是樓下的那個年輕妻子在哭。或許她的老公還沒回來……
打開手機查看了一下,電表裏還有很多電,她有點意外。但也不應該是燈泡壞了,因為家裏的燈全都不亮了。
她想要給媽媽打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嗚嗚嗚嗚……”
濃郁的黑暗中,哭聲好似變得大了,甚至在她聽來,似乎有點過分清晰了……
就好像——
“嗚嗚嗚嗚……”
——就好像這個女人,就在她家裏哭一樣?
白昭昭頭皮一炸,耳畔在這一刻傳來無比清晰的一聲:“昭昭……”
她甚至感覺到氣流吹拂過耳畔的絨毛!
“啊———啊———!!!”
她吓得跳了起來,魂飛魄散,抱着腦袋一聲接一聲地尖叫着。這時,她的手機“叮鈴”響了一聲,屋內跟着一亮。
來電了?
女人的哭聲也消失了。
白昭昭驚恐又困惑地睜開雙眼,看到手機上母親的來信:
“媽媽在開會,會晚一點回去,怎麽啦?”
好半天,她僵冷的手指才慢慢敲下:“沒事,我要睡覺了,媽媽晚安。”
打完這句話,白昭昭哭了。
她環顧家裏,溫暖的黃色燈光,好似一圓盾牌,抵禦着窗外的黑暗與深幽,給她一種自己還安全的錯覺。
即便一再對自己說,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她還是哭得厲害,飛快鎖上了門窗,又拿了一把菜刀逃回自己的卧室,鎖上了門。
她把菜刀放在枕頭下面,手放在露出來的刀柄上。
世界上真的有鬼麽?
怎麽可能呢?
剛才是幻覺吧,一定是她學習太累、壓力太大了。
但即便這麽怕了,她也沒有開着大燈睡覺,因為費電。
她開着小臺燈睡了一晚上。
~
第二天早晨,柔和的日光透過蕾絲的窗簾,是個清朗的好天氣。
滿室陽光,窗外傳來了車輛經過的聲音,人們隐隐約約說話的聲音,白昭昭又有了安全感。
她這一覺睡得很好,最近一定是太累了,所以才會以為自己撞鬼了吧!
她恥笑着自己的膽小與胡思亂想,打開門走了出來。
母親的卧室空着,但是桌子上有早餐,應該是她很晚回來,又很早走了。
早餐和昨天一樣,媽媽留了紙條在桌子上:昭昭,吃了早飯再去上學。
她走過去打開冰箱,裏面的零食沒有動過。
她嘆了口氣,也拿起一個便簽紙貼在冰箱上,寫道:媽,冰箱裏有零食,記得吃。
臨去上學前,她看到只有她的白傘孤零零躺在玄關,黑傘依舊不在。
是母親拿走了傘,還是忘記帶回來?
她沒有多想,鎖上門慢吞吞地走下樓來,正看到葉之悠的長腿踩在高一點的石階上,在系鞋帶。
她有點緊張,和他打招呼:“早啊……”
“早。”
男孩立刻站直身子,眉目坦然,語中帶笑,面部線條也跟着柔和,清朗明晰的朝氣撲面而來。
平時那不耐煩的兇悍模樣,一笑起來,卻很陽光。
看到他,白昭昭又覺得上學沒那麽折磨人了。
葉之悠唯恐氣氛冷下來,立刻開啓了廢話文學:“去車站麽?”
“嗯……”
“剛好,那一起?”怕被拒絕,他不給她回答的機會,又問,“昨天的糕點,你覺得好吃嗎?”
“嗯,好吃,我都喜歡。”她如實說道。
“那我再給你買……”他猛地剎住,又裝着不疾不徐地補充,“我是說,我也覺得好吃,下次要是買多了,還分給你。”
白昭昭縮着脖子點點頭。
天氣雖然明媚,卻開始刮風,很冷,體感溫度可能只有15度。
可惜她沒有圍巾。
瞄到了她瑟縮的小動作,葉之悠飛快摘下自己的黑色羊絨圍巾,遞給她:“給你……圍着這個吧。”
她有點吃驚,“不,不用了……”白皙的臉緊跟着就透出了粉色,“我不冷。”
“沒事啦,你戴着,不要客氣。”他很堅持,塞在了她懷裏。
白昭昭心怦怦直跳,接住了握在手裏,又走了大約十幾米,才慢吞吞地環在了自己脖子上。
極柔極軟的羔羊絨,輕得像沒有重量,卻自己就會生熱似的,她感覺身上一下子就暖和起來了。
葉之悠的圍巾上,還有一股濃郁的古龍水味兒。
白昭昭的父親是個糙人,從不用古龍水。她尖翹的鼻子翕動,不禁多聞了兩下,覺得有沉香的苦,也有松樹的清冽,總之既特別又好聞,是她喜歡的味道。
她心想,這個香味,也和葉之悠很相稱。
葉之悠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耳朵發紅,像是在專心走路,又像是在神游太虛。
兩個人本就不算熟,又是一路無話走到了車站。
但是對于等車的學生來說,兩個人再度同時出現,無疑是在明晃晃地昭告天下了。
上了公車後,白昭昭有意識地站遠了一些。
她不想再招致無謂的流言了,更不希望因為她,給葉之悠帶來困擾。
但女孩在人群中就好像會發光的昙花,叫人總能一眼就找到她。葉之悠的目光總是“不小心”會落在她身上,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可能已經盯着看了好久。
第四次看過去的時候,正好和女孩的目光對上。
他猛地望向了窗外,差點扭傷脖子。
脖子隐隐作痛,禁止他再轉向那個方向了。
上午的籃球集訓,葉之悠一直都在按摩頸部。
“椰子油!”中間休息,朋友撲上來攬他的脖子:“做什麽一直揉脖子,昨晚偷窺別人扯到啦?”
他笑罵:“滾開,昨晚偷窺你了。”
“哇,那你有沒有被我的偉岸震撼到!”
另外一個隊友則認真問:“欸,椰子油,我怎麽聽人講,你早晨總是和白昭昭一起來上學。”
這話一出,體育館裏寂了一瞬。
十班的集訓是和二班的球隊一起的,此時,相隔不到十米的二班也都看了過來。
旁人不過是擠眉弄眼準備聽點大新聞,唯有周洛然的表情像是被雷劈到。
葉之悠也察覺到了,向着那邊詭異的氛圍掃了一眼,說道:“住得近啊,湊巧遇到了而已。”
“喂,難道你和白昭昭在一起了嗎?”一個二班的學生終于忍不住開口。
“嗯?我有那麽說嗎?”
周洛然帶着寒意開了口:“那是怎樣,你在追求她?”
“對啊!”在衆人驚詫的目光裏,他大大方方承認了,“我喜歡她,在追求她。不可以嗎?”
“哇——”衆人起哄。
周洛然微微咬牙,又陰鸷地低語:“呵,可以啊……只不過她那種人……”
葉之悠不客氣揚高了聲音,一字一句壓了過去:“但是追求這種事嘛,這都是我一廂情願啦。我可不會因為被拒絕了,就惱羞成怒編女孩壞話。做人嘛,不能那麽沒品,你們說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