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解渴
解渴
孟湛茗把滾到腳邊的東西撿起來,用紙巾擦掉上面的異物。
擱上床頭櫃時發出一聲脆響。
他的襯衣不知何時解開了一粒紐扣。他也沒有用她的吹風機,被雨水打濕的黑發凝成幾縷掃在額前。
孟湛茗摘下眼鏡随手丢在床上,鼻梁兩側隐隐可見鏡托留下的壓痕。
他在她身前蹲下,一只手支在膝蓋上托起她的臉。
“需要幫忙嗎?”
這句話他今天問了三次,每次都是不同的意思。
林許願感覺現在的自己應該很狼狽。
她從他一雙霧色的瞳仁裏看到面色潮紅的自己。空蕩的大腦失去了應對複雜環境的能力,也忘記抵禦他這樣過于親密的動作。
她無措地盯着男人的眼珠。
外緣深灰色一圈,越往裏越淡,像綻了兩道冰晶。
他的手很燙,眼神卻沒什麽溫度。
在這樣的注視下,身體裏的水應該很快就凝固的。
可不知為什麽,她們源源不斷流出來,泛濫成災。
他指骨處出生着薄薄的繭,長指掃弄臉頰,揉壓她發燒的耳垂。
他在撫玩她的身體,在等她的回答。
一簇簇火從他指尖燃出來,燒得她鼻尖的氧氣都稀薄。
好熱、好悶、好難受……
林許願現在需要的是水、是冰、是一切可以降溫的東西。但不知道為什麽,他的手指是沾滿腥香的魚骨頭,讓她像只貓一樣往他手掌上蹭。
是她不禮貌了,她不淑女了。
她牽起男人的手……現在這樣,她一定瞬間就把他幹淨的手指弄髒了。
對不起,她事後會道歉的。
但現在——
“您能幫我嗎?”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心虛的時候會用“您”,請求的時候亦會這麽說。
他沒說話,算是默許了。
……
結束時男人的襯衫被淋濕一片。
還有一些濺到他臉上,高挺的鼻梁上挂着剛從她體生出來的熱珠。
林許願的臉登時紅到冒煙。
“對不起!孟先生……”
男人拿紙擦了擦臉,把眼鏡戴上。
外面雨停了,他說他去學校拿鑰匙。
而後像是想到什麽似的,他問她:“還站得起來麽,我們量一下尺寸。”
□□和公事的無縫切換讓林許願的大腦再度宕機。
情欲纾解後,她才感受到那股與理性脫節的尴尬,她不是很想繼續與他共處一室了。
她垂下頭,不再看他。
“家裏沒皮尺……您有空去店裏吧。”
孟湛茗斂目,将所有情緒都壓在眼下。
他看到了,皮尺就放在燙衣板上。
他唇角牽起微小的弧度,沾滿潮膩的手指在背後搓了搓。
才剛進過她身體,又這麽生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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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許願不知道,孟湛茗從她家離開後,去小區閱覽室坐了四十分鐘,然後才上樓回家。
Judy一如既往熱情地撲上來,主人今天比平時晚歸家,她等得有些久了。
替她裝上新的狗糧,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孟湛茗罕見地打量起自己。
這就是別人眼中自己的樣子麽?
他才發現他不笑時嘴唇會抿成一道線,配合寡淡的神色,看上去似乎是有幾分不近人情。
但實際上,他鮮少擺架子。
鏡子裏映出他略微松開的衣領,胸前她留下的液體,已經幹涸成斑駁的小點,密密麻麻盤在心口。
該換下了,然後洗個熱水澡。
但在做這些之前,他盯住自己的右手,把中指伸入了口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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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停下,但下午的遭遇代替雨水沖刷着林許願的回憶。
或許她應該把它當做“一夜情”忘掉。
後面幾天,她沒有再碰見孟湛茗。
鐘晴說得對,她應該談個戀愛。
如果談了戀愛,就算有性瘾也不是問題,跟戀愛對象發生關系也是順理成章。
難道正是因為她還沒做過愛,所以才會對這件事這麽好奇熱衷?
但她又覺得不太一樣。
對于□□她像得了一種病症,身體的渴求遠超于心理。
林許願給鐘晴發了條微信。
林許願:「你上回說想介紹老楊一個朋友給我,那人還找女朋友嗎?」
老楊是她們的大學同學,但鐘晴跟他卻是畢業後因為工作接觸才在一起的。迄今為止談了五年,感情穩定。
鐘晴有點意外,「你不是說大業未成不談戀愛嗎,這是怎麽了?」
林許願:「我突然意識到我大業成不了可能跟戀愛沒有關系……」
鐘晴:「。。。那我晚上問問老楊……話說我都問你兩個月了你現在才想起來,反射弧怎麽這麽長啊……」
老楊介紹的朋友叫□□,在崇城一所私立高中教書。
兩人約在商貿中心的一家咖啡館裏。
□□這個人長得跟他名字一樣的……普通。他坐在最裏側的位子,看見林許願過來,略顯激動地站了起來。
林許願事先看過他照片,心裏有準備。
出于職業習慣,她見人第一眼都會注意他們的穿着。
男人穿着一件水洗藍襯衫,搭配黑色西褲,倒是沒什麽毛病的打扮。
他也戴了一副眼鏡,不過是黑框的。
她們做設計的最是清楚,相同的配飾放在不同人身上會出不同的效果,眼鏡也是如此。
但今天林許願的體會尤其強烈。
□□戴眼鏡,身上那股書卷氣就格外濃,他的眼鏡特別符合他教書先生的身份。
但孟湛茗戴眼鏡……
林許願很難找出一個詞去描述那種氣質。
男人五官出衆,但或許是線條太過淩厲,不笑的時候會給她一種上位者的威嚴。
第一次在電梯間碰見他,林許願以為是哪家上市公司的老板。
但當孟湛茗開口說話時,她又覺得他紳士、溫和,覺得這個男人或許不像看上去的那麽難以親近……
而且他還養狗……大概因為她自己也喜歡狗,所以總會對養狗的男人……
意識到自己在雲游時,林許願掩飾性地抿了口咖啡。
她安慰自己找對象相貌是其次,人品和其他硬件條件才更重要。
兩人簡單吃了個下午茶,結束後□□想送林許願回去,林許願沒有推辭,最後讓他在路口把她放了下來。
安慰好像沒什麽用,林許願發現他們不是很聊得來。
□□是教數學的,典型的高智商低情商直男,雖然目前尚且不知他的情商跟教授學科有無關聯。
他對設計的理解還停留在“裁縫”階段,盡管林許願經常自嘲自己是個裁縫,但這話從旁人口中說出來味道就不一樣了。
禮貌性地相了個親,林許願又回到自己門口羅雀的工作室裏。
她在椅子上癱了一會兒,看見姜熙潮還在矜矜業業地幹活。
這小學弟做起事來确實沒話說,要不等他畢業給他漲點工資?
哎不行不行,沒什麽錢,先把這兩個月熬過去再說吧!
姜熙潮漆黑的眼睛望了老板一眼,全然不知她剛剛在腦內否決了自己的漲薪計劃。
其實姜熙潮做的是學校的設計,手上的單子早做完了,他們這個月真的很閑。孟湛茗的那單由于他遲遲沒來量尺寸,一直開不了工。
姜熙潮提醒過他老板兩次,但看她好像不是很着急聯系客人。
他劃開空空如也的訂單表,最後一次敲打了他的老板。
很好,她終于在工作椅上正襟危坐了。
林許願心裏對聯系孟湛茗有些抵觸,但她清楚這是自己的原因……生意還是要做的,再拖下去,可能真的兩個月都交不了貨。
她翻開訂單,硬着頭皮撥通了孟湛茗的電話。
很快便接通。
“孟先生您好,我是嘲笑鳥的林許願。”
電話那頭陷入片刻的寂靜。
兩秒後,男人才說話。
低磁的嗓音伴随微弱的電流鑽入她耳朵。
“你好,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