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孟先生
孟先生
林許願當初花大價錢租下鼎品的房子,就是希望能跟她的土豪客戶們多一個共同話題。但她這人不知道怎麽回事,所想與所做總是事與願違。
比如她希望自己做一位知書識禮的淑女,卻頻頻在夜裏□□;她想做一個會來事的八面玲珑的老板,此時面對顧客和鄰居卻張不開嘴套近乎。
不知道男人有沒有認出她,或者他認出來了卻不打算提他們是鄰居。
大概昨夜的心虛堵住了林許願的嘴,姜熙潮先開口招待了男人。
“您好,嘲笑鳥高端服裝定制,請問有什麽需要?”
“我想定制一套西服。”
林許願這才意識回籠,連忙從位子上站起迎了出來。
“請問是什麽場合需要,對面料有什麽要求,大概什麽時候要呢?”
男人偏過頭,一雙霧色的瞳仁隔着鏡片望了過來,林許願似乎看到他彎了彎唇。
“頒獎典禮,舒适透氣的面料,兩個月後。”
他依次回答了她的問題,吐字清晰,聲線沉澈,好像一湧冷泉墜落石壁,打得林許願的耳朵一個激靈。
她才意識到自己一連串問了這麽多,實在不像一個專業成熟生意好的工作室老板問出來的話。
她清了清嗓子:“……好的。請您跟我來。”
林許願帶男人到裏面看樣衣,選好了大致的款式和布料。
“請問要現在量體嗎?”
男人低頭看了眼腕表,“今天不行,我改天再過來。”
林許願點頭,剛在裏面定款時他手機一直滴滴地響。
做衣服,客人不急,她一個裁縫更沒什麽好急的了。
男人離開時交了10%的定金,問她:“确定兩個月內能拿到嗎?”
他看到女人柳葉般的眉毛輕蹙,“這個……我只能說盡量,您知道,進入下半年我們工作室訂單急劇增多……不過,您的衣服我們一定優先制作,花200%的注意力制作!”
她這麽說完,男人便沒再多問,只說了聲好。
他走後,姜熙潮問林許願:“你為什麽騙他?”
“什麽?”
“你說‘盡量’,還說‘優先’。”姜熙潮翻開訂單表提醒她,“他可是我們這個月的第一個客人。”
“噓——”林許願一把捂住男生的嘴,還好門外男人的背影已經消失。
“我還用你提醒?你知不知道他定的那一套多少錢啊,夠我們活兩個月了!”
姜熙潮劉海下的黑眸微垂,女人的手指比他唇部溫度更高,燥熱慢慢燒到他臉頰,在暴露之前,他把林許願的手拉了下來。
“哦,知道了。”
林許願眨眼,難得他沒繼續吐槽,她擠了擠小學弟的臉,“你工資也在裏頭,晚點做完賬我給你發啊。”
林許願屬于那種冷豔型美女,一旦笑起來或眼波轉一轉都給人一種極其妩媚的感覺。因為是做設計這行的,她穿衣品味也非常好,通常一條優雅的連衣裙包覆凹凸有致的酮體,出門倒個垃圾回頭率也有300%。
姜熙潮咽了口唾液,默默拉開跟美豔老板的距離,“我餓了,去吃飯,給你帶京醬肉絲蓋澆飯,不放蔥,多加香菜和辣椒。”
看,小學弟記性好還是挺有用的嘛。
姜熙潮走後林許願收拾了一下工作室。
她這間工作室不大,有時她為了方便就把打版紙和布卡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一來二去,工作室弄得跟個雜物間似的。她回想起方才男人的眼神,他是在她堆疊一攤的布料上多看了幾眼吧……
不行,丢人。她的工作室也得跟她人一樣幹淨漂亮才行。
林許願花了半小時把大廳理順眼了,坐在位子上等飯的時候,她又抽出定金單看了一眼。
黑色墨跡已幹,男人清隽的簽名落在右下角。
孟湛茗。
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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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英國讀研時,林許願的導師曾這麽跟她說。
她說,Lin,你既要用藝術掙錢,就不能整天只想陽春白雪。你要迎合客人的喜好,除此之外,做生意跟吸引男人一樣,你得有實力但還需學會說漂亮話,你要控制他的期望,要讓他知道你是衆星捧月的,但他在你這裏又是特殊的……
林許願可能不怎麽關心釣凱子,但對如何做生意她還是很上心的。
所以下午她才那麽跟男人說,這也是她對來定衣服的富豪太太們慣用的說辭。林許願平日跟她們打交道久了,知道有錢人也有捧高踩低的毛病,這無關乎財富,人性使然罷了。
大家都希望自己的選擇是好的,是優秀的,如果讓那些太太知道自己在小區的房子是租的,估計她的工作室就離關門不遠了吧……
吃飯的時候,剛從黑名單裏放出來的鐘晴給她發來微信。
鐘晴:「?我解禁了」
林許願:「對不起手滑了,我馬上把你移回去。」
鐘晴:「???林!許!願!!!」
林許願:「小點聲,你吵到我畫圖了……」
鐘晴是林許願的大學室友兼閨蜜,兩人大學時好到同穿一條褲子,畢業後鐘晴去了廣告公司做宣傳策劃。這不是她見林許願錢路坎坷,就給她介紹了點設計私活嗎。
雖然林許願是做服裝設計的,但大學輔修了平面設計,做做宣傳海報手到擒來。鐘晴也順便賺點中間人的錢,一箭多雕了。
但鐘晴這次介紹的甲方有點那個大病,設計門外漢不說還是個審美滑鐵盧,天天張嘴閉嘴就是“要大氣,上檔次!”、“來,這個圓放大一點!”、“這裏得用黑金配色!”。不僅對林許願交上去的作品指手畫腳,還讓鐘晴當說客,叫她改了一遍又一遍。
本以為錢難掙屎難吃,但林許願後知後覺發現:好家夥,我成雕了!?
于是在最後一次把“最最最最最終稿(5)誰改誰是豬版!.pdf”發過去後,她把甲方和軟骨頭的鐘晴一起拉黑了……
藝術家也是有脾氣的!
反正現在她拿了定金,林許願有!錢!了!她又可以在閨蜜面前橫着走一陣子了。
誰承想鐘晴對付她也是輕車熟路了,微信裏掀過了這篇,直接約她後天看電影。
林許願:「幾點?在哪?我們吃什麽?」
林許願撤回了一條消息。
林許願:「我是說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
鐘晴:「……」
鐘晴:「林許願是怎麽死的?」
林許願:「?」
鐘晴:「傲嬌傲死的!」
林許願:「……」
看完電影,兩人搖搖欲墜的友情正在急速愈合。林許願跟鐘晴告別後又回了工作室一趟。
傍晚忽起雷暴大風,刮得門口的棕樹寬葉不住地甩。林許願想起來她早上把幾盆花搬到陽臺上曬了,不鏽鋼的花架勾在欄杆裏側,但有點擔心這麽大風花架不牢固,萬一給掀出去就成高空墜物了。
跟姜熙潮打了個招呼,林許願拿了鑰匙就往家跑。
“老板,傘!”
不知是姜熙潮的嘴開了光還是林許願運氣太差,400米的路程都能天降暴雨。
走進電梯的時候,冷豔美女變成了一只冷湯雞。
薄紡的連衣裙濕透了粘在身上,映出底下黑色的文胸。
還好電梯裏沒別人。
林許願剛想摁“22樓”,突然聽見一道男聲。
“等等。”
同樣渾身濕透的男人走進了電梯間。
身上煙灰色的襯衣濕得一塌糊塗,連肩頭都被暴雨染深。
三次,林許願總共見過他三次,每次都是不同顏色的襯衣。
再次在電梯裏相遇,孟湛茗已經是她的顧客了,這時候再不打招呼就是對錢不禮貌了。
“孟先生。”
被雨水暈濕的粉底黏在林許願睫毛上,她努力做出一個看起來體面的笑,“你也沒帶傘啊。”
她這是肯定句,所以男人點了點頭。
然後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包手帕紙遞給了她。
“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