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他分手了

第8章 章

第 8 章

賀山川半夜才回到西山苑，進門時李眠正躺在沙發上惬意地敷面膜，他匆匆把衣服挂上，着急地問：“小行怎麽樣了？”

李眠慢悠悠地看了眼快要指向一點的石英鐘，嫌棄地說：“等你回來，小行都燒成傻子了。”

看樣子是沒事了，賀山川松了口氣，後知後覺疑惑地看着李眠哼着小調去衛生間護膚。

賀山川：“怎麽了？什麽事兒這麽開心？”

李眠擦幹臉上的水，半天才裝作不在意地說了句：“沒什麽，就是小行剛剛叫我眠姨了。”

從沒被賀行叫過一聲爸的賀山川：？

餐桌上，今早的氛圍和之前明顯不一樣。

賀行座位上擺着沖好的藥劑，是李眠給他提前準備好的，她說：“把藥喝了再吃飯吧，免得今天上學去難受。”

賀行依言把藥喝光。

待他坐下，賀妍連忙把裝着生煎的碟子往賀行面前推了推，小聲說：“哥哥你吃這個，可好吃了。”

“嗯。”賀行用筷子嘗了一個。

餐桌上雖然和以前一樣說的話不多，但氣氛卻肉眼可見的和諧不少。賀山川看着三個人一片融洽，沒忍住跟賀行插了句話：“實在難受就和老師請個假吧，不用急着回學校。”

“沒事，能去。”賀行沒吃幾口就放下筷子，他的胃不太好，早上一下子吃不下太多。

李眠見狀有些擔憂，“又只吃這麽點啊。”她想讓賀行帶份早餐去學校，但每次都會被原封不動地帶回來，只得作罷。

“嗯。”賀行把書包背起，看了看廚房的方向，“今天阿姨做三明治了嗎？我想帶一份走。”

李眠連忙說有，沒麻煩保姆親自去包了一份，用紙袋仔細裝好遞到賀行手上，不放心地囑咐：“在學校有不舒服的就給我打電話，別硬撐着。”

賀行接過紙袋，把門打開，嗯了一聲，“謝謝眠姨，我走了。”

在關門的前一秒，賀妍費勁地咽下嘴裏的東西，大聲說：“哥哥拜拜！”

賀行一進教室，衆人紛紛看向他，到座位時，幾個平時負責的班幹部都來問他情況，賀行淡淡地道謝，說：“沒事了已經。”

故而幾人象征性地安慰兩句，很快就散開。

“卓硯。”賀行出聲。

“嗯？”卓硯手上正在補忘記帶回去沒寫的作業，聞言回頭，笑了笑，“看樣子恢複得還不錯。”

賀行：“昨天謝謝，衣服明天洗好給你。”

卓硯不甚在意，擺擺手，“行，你都說多少遍謝謝了，怎麽也當了一個月的同桌，這點小事謝什麽。”

說完又轉回去繼續狂補作業。

賀行沒再叫他，展開作文書看。過了一會，他偏頭看着從坐下開始就故意用後腦勺對着自己的周廷欄，沉默半分鐘，“周……”

恰好語文老師踩在鈴聲之前踏進教室，“大早上的怎麽沒點精氣神，早讀課都讀出來啊！和語文無關的都收下啊，都把課文背起來！”

周廷欄動了，他坐正身子，從抽屜裏抽出語文書，故作無意且冷淡地瞥了賀行一眼，又拿後腦勺對着人。

他聽到賀行想叫他了，呵呵，他周小爺是那麽上趕着的人嗎？

賀行接收到那個眼神，頓了一下，繼續低頭看自己的《寫作技巧：如何寫出有感情的滿分作文》。

語文老師說他作文最大的問題是感情太過平板、不充沛，讓他有空多看看這本書。

下課鈴聲在衆人昏昏欲睡中打響，周廷欄把書合上看了一圈周圍，壓住聲音叫他醒着的前同桌，“诶，超市去不去？”

前同桌正在抄作業，聽聲震驚地看着他，“楊姐作業寫了嗎，你就去超市？”

周廷欄抓了一把頭發，毫不在意，“有什麽可寫的，我數學不還是那點分。你去不去啊，我早上出來沒吃飯，餓死了快。”

前同桌敬佩地朝他拱手，屁股沒有要與椅子分離的意思，“我不去了，我作業沒寫完，你快去快回吧。”

“行吧。”沒人陪他，周廷欄自己一個人也不想去，反正也沒有特別餓，挨到大課間也不是不行。

一旁，賀行筆尖在草稿紙上點了一下，把書包裏的一樣東西拿出來放在同桌的桌子上，拿起筆繼續演算手下沒完成的題。

周廷欄和桌上突然多出來的紙袋莫名對視兩秒，繃着聲音沒什麽感情地問：“什麽東西？”

筆尖沒有絲毫停頓，賀行簡短且語速平緩地說：“早餐，三明治。”

周廷欄冷笑，“我嘴挑的很，不是什麽東西都吃的知道嗎？”

賀行停下來，回想了一下才繼續低頭寫，“鹹肉加煎蛋的。”

剛剛還想着區區一個三明治別想着收買我的周廷欄：“……”

是他喜歡的口味。

但沒用。

周廷欄語氣依舊很差，“你的早餐，放我桌子上幹什麽？拿開。”

賀行終于算完題，把筆蓋上，眼睛略過紙袋看着他：“我在家吃過了，你不是說沒吃早餐嗎？”

“你吃吧。”

周廷欄眯着眼睛和賀行對視了一會，指尖挑開紙袋，拿出裏面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動的肉蛋三明治，很勉強地說：“行吧。”

算了，誰讓他宰相肚裏能撐船，人家都低頭拱手相讓早餐了，這不就是求和？他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大發善心地給個臺階下吧。

周廷欄吃了兩口三明治，随口問：“你昨天發燒了？”

賀行：“嗯。”

周廷欄：“怎麽樣了？”

賀行餘光瞟了他一眼，答非所問：“吃東西時不要說話。”

周廷欄：“……”

周廷欄：“？”

他就不該發什麽善心給這個臺階！

賀行的主動示好效果比預想地明顯，周廷欄不僅沒有再故意擺出冷漠的樣子，也像前幾天一樣主動跟賀行說話，兩個人現在像一對真正和睦的同桌。

晚上。

賀行用電腦查完資料準備關機，鼠标在确定鍵上轉了半圈後，他點了取消，從歷史浏覽裏找出了之前的匿名心理咨詢網站。

對話還停留在網站分配的心理咨詢師那邊，賀行垂眸看着一直沒回複的那段話，半晌後打開了北城市中心醫院的官網。

房間裏響起幾聲鍵盤敲擊音。

很快，賀行手機亮屏彈出一條短信。

【賀行先生您好，您的預約已通過。時間為本周日下午2點，地點：北城市中心醫院二樓心理科，醫師：林任。請您準時到達。】

做完一切，賀行才關上電腦睡覺。

第二天，某位心理咨詢網站的志願咨詢師打開自己的後臺，發現之前一位已經一個多月沒回複過的咨詢者在深夜回複了他。

【會考慮的，謝謝。】

課間，老師一走卓硯就準備趴下補覺，身後的人用手指輕輕點了點他的後背。

“卓硯。”

賀行把裝衣服的袋子從桌底拿上來，“你的衣服。”

“哦哦。”卓硯困得幾乎快睜不開眼，把衣服從袋子裏掏出來，一股淡淡的松木冷香倏地鑽進鼻腔，把厚重的困意驅趕得無影無蹤。

卓硯眼神瞬間清明，湊近聞了聞，确定是衣服上的味道，不由得感嘆了一句：“好香啊。”

賀行手指蜷了一下，不動聲色地問：“不喜歡這個味道嗎？”

“那倒沒有。”卓硯搖頭，沒有再把衣服塞回袋子，而是直接穿到身上，“挺提神醒腦的，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袋子沒了衣服依舊有些分量，卓硯低頭一看，裏面還有一個黑金絲絨系着結的長方盒子。

卓硯打開，盒子裏躺着一只黑金配色的百利金鋼筆。

四千多的鋼筆和桌子上五塊錢三只的中性筆形成鮮明對比，卓硯受寵若驚地回頭，“雖然我知道借衣服讓你有點感動，但我身上這件衣服真配不上這支筆，你不用送這麽貴重的禮物……”

“……沒。”賀行視線淡淡瞥過，手指不自覺地捏緊筆杆，找了個比較合适的理由，“我家裏人準備的，為了感謝你。”

“那我也不能收這麽貴重的東西。”卓硯把盒子蓋好就要重新塞回袋子還回去。

賀行垂眸思忖了一會，抛出一個卓硯不能拒絕的理由，“不收的話，他們會以為你不喜歡重新準備一份。”

停頓片刻，他補了一句，“或許會挑一個更貴的也說不定。”

“……”

卓硯對有錢人粗暴表達感謝的方式感到震驚。

“收下吧，這對他們來說不算貴重。”

“……謝謝。”最後卓硯還是收下了，怕下次賀行真的再帶來一個更貴的禮物。

成功将東西送出去，賀行悄悄松了口氣，沒等他一口氣松完，目睹一切的周廷欄小聲幽幽開口：“賀行……”

“？”

周廷欄怨氣沖天：“……你的同桌就值一個肉蛋三明治，這對比是不是太慘烈了？”

“……”賀行平靜地說：“家裏人準備的。”

然後他看見周廷欄緩緩低下身，從地上撿了個紙團，如同放映慢動作一般在桌子上将其展開。

一張百利金專櫃小票。

會有家長準備禮物還專門把小票給出去的嗎？沒有。

四千多的鋼筆是誰買的顯而易見。

賀行摸了一下空空如也的口袋，在長久的沉默後面不改色地将小票重新揉成一團放進口袋。

“下次也讓他們給你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