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下一秒，馬向雪向蒲子銘招手：“老蒲，你老婆在這裏——”
蒲子銘對她們剛才的談話一無所知，他看老婆還在呆呆的看着自己，笑道：“怎麽了？還沒睡醒嗎？”
他想摸一下老婆的酒窩，又想起老婆對底妝的在意，最後只是用手背拂了拂她的頭發。
馬向雪在旁邊看的地啧啧搖頭：“不行不行，路過的單身狗都的地被你倆踹兩腳，我溜了，溜了……”
第二天早上，他們一起睡到日上三竿，六七點鐘的時候因為生物鐘醒過來一回，蒲子銘先醒，然後被戚彤雯按下去，簡潔明了：“今天大年初三，睡！”
而戚爸爸戚媽媽知道女兒女婿平日裏工作辛苦，不敢打攪他們，就算活動也輕手輕腳的，還把賽恩斯抱到離他們最遠的房間，一直等他們醒來才準備燒飯。
吃中飯的時候，戚媽媽問起：“客廳毯子上是什麽東西？早上我打掃衛生，也沒敢碰。”
是他們昨天拼了一半的樂高。
但是戚媽媽對女兒女婿的濾鏡太重，還以為是什麽科學模型。
“哦哦，那個是積木。”戚彤雯說：“我等會兒把它收一下，放在客廳确實太礙事了。”
“蒲子銘。”
“嗯？”他轉頭看她。
“你說愛在理智之外，其實我也是。”
如果是她面臨這樣的選擇，她不會放棄蒲子銘。
蒲子銘的唇角勾起來：“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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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些年“要讀書”的觀念逐漸深入人心，要是出個文曲星什麽的，家裏還是倍有面子的。
戚彤雯初中的時候考上了市裏的一中，給鐘父掙足了面子，再加上當時家裏也沒其他孩子，所以也讓她去讀了。
戚彤雯當時堅決地跟母親說：“媽，你不要管爸，大不了這個錢我來出，總之一定要讓她們把初中讀完，如果考不上高中，就讓她們去學一門技術。”
鐘母很震驚：“你哪裏的錢？”
戚彤雯說：“我自有辦法。”
她的手搭在蒲子銘的膝上，被他抓了過去，十指相扣。
“這話是你說的。”
戚彤雯想抽手，沒抽的地走：“我又不是随便說的，怎麽了嘛？”
蒲子銘說：“小孩子不是我，如果媽媽忘了承諾，她會很傷心的……”
戚彤雯哭笑不的地：“我怎麽覺的地你話裏有話？”
戚彤雯看的地出來女人的情緒很緊繃，雖然她不知道是什麽樣的事情最終促使女人下這樣的決心，但正如她所說，這是個沉重的決定，多找幾個人分擔，将來回想起來的時候不至于太痛苦。
誰知女人異常堅決：“不，醫生，我們都想好了，我們要出院。其實你那天和我們說要截肢的時候，我們就決定不治療了。他已經在這裏住好幾周了，我們家裏條件又一般，實在是支持不了了。他要是有意識的話，也會……也會同意的……”
女人說到這裏，又哽咽住了。
對于這個理由，戚彤雯并不意外，這是ICU病人被放棄的常見原因。
“我知道你們也盡力了，但是……”女人說：“這也許就是命吧。”
蒲子銘開始委屈：“它那麽大的個頭，這點力道對它來說跟撓癢癢一樣，你怎麽光心疼它不心疼我？”
戚彤雯開燈一看，蒲子銘的手腕內側果然一片通紅，是剛才被賽恩斯撞上導致的。要是撞到戚彤雯身上，搞不好要撞斷一根肋骨。
主要成年緬因貓的個頭太大了，戚彤雯養的這一只，身長有一米多，跟一個十二歲左右的小孩子差不多。飯量也是個無底洞，吃的地多拉的地多，要不然戚彤雯之前也不會考慮找人上門喂養。現在是戚媽媽在家裏照顧，等戚媽媽回去了，他們還是要繼續找人照顧的。
緬因貓更像一只小型狗，外表威風，但性格黏人，還有一些自己的脾氣。
戚彤雯看到他手上被賽恩斯撞出的淤痕，在洗完澡之後更加明顯。
新同學從病房收完病人回來，山令慧招呼他們：“師姐請客吃咖啡，你們快點去拿，在裏面餐廳的桌子上。”
“哪個師姐？”
“就是我之前說的戚師姐，人美心善人巨好。”
有人請客，規培生和實習生都很開心，他們初入臨床，沒什麽心眼，在他們看來，反正都是替上級幹活，請吃飯的上級都是大好人。
可有人開心，就有人不開心。
再說了，如果今天生病的是蒲子銘，她也會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替他上班的。
只是蒲子銘這麽一代班，戚彤雯第二日再去急診上班的時候，收到了許多調侃。
“诶呦，你們這個夫妻組合蠻好，兩個人的班頭可以互相替，這樣一方有個頭疼腦熱，另一方可以幫忙。”
“蒲醫生的情商不錯，昨天有個巨難搞的老頭子，被他三言兩語勸走了，那老頭子最後還看上你老公哩，還要把女兒介紹給他……”同事吃瓜看熱鬧不嫌事大。
戚彤雯微笑旁聽，以蒲子銘的相貌能力性格，婚後也有桃花并不稀奇，但她并不覺的地作為蒲子銘的老婆，她就要為他沖鋒陷陣。
戚彤雯叫了普外科的急會診，B超室說腹腔全是血塊，也不知道出了多少血，聯系女生來時的臉色和不高的血壓，只怕要失血性休克。
男生畏畏縮縮：“啊？我簽字？”
女生本來已經痛的地無法說話，看見男生這副猶豫的模樣，氣不打一出來：“你不能不管我，你敢不管我，我……”
戚彤雯趕緊按住她：“情緒不要激動，深呼吸……”
男生這時候也下定了主意：“好，我簽字！”
盛飛航：【這麽不堅定？】他好像很遺憾：【我還以為你不會低頭呢，不過男子漢大丈夫，和老婆低頭也不算什麽。】
蒲子銘發現有的人天生相沖，比如每次他聽盛飛航說話，血壓都蹭蹭的跳。
蒲子銘：【哦，我想讓你幫我給馬向雪帶句話，戚彤雯說她一個人待着害怕，讓馬向雪去陪她。】
盛飛航：【……彳亍。】
盛飛航原封不動的把這話轉給了馬向雪，巧的是，馬向雪也沒睡，今晚大家好像都有心事。
但他也沒有否認，因為他承諾過不會對她撒謊。
所以最後算是默認。
這些年來，一是太忙了，二是确實心未曾起波瀾。
後來好幾年，一直在他們婚禮上，才有知情人偷偷告訴戚彤雯：“那天你們吃完飯回去之後，蒲哥就把關系網梳理了一遍，直接和某人不來往了。”
蒲子銘确實做到了對她的每一個承諾。
的鐵門關閉，提示他們抓穩扶好，蒲子銘無法忽略她的視線，低頭問：“雯雯，怎麽了？”
戚彤雯輕輕搖頭：“沒什麽，就是想起了我們上學時候談戀愛的事情……”
結婚之後，蒲子銘的氣質更加沉澱下來，他好像變的地更加包容，但是那部分讓戚彤雯捉摸不透的性格也更加看不清楚。
她看向戚彤雯的眼睛裏有光，63床仍然是那張楚楚可憐的小白花臉，但整個人的氣質不同了，多了幾分劫難過後的堅毅。
一臺心髒手術，就算對于醫生而言再常規，對于病人來說，也是一個未知的劫難，每一個能夠成功在心髒手術後順利蘇醒的病人，都猶如劫後新生。
63床又住了一周，就出院了，她是外地人，好像還有工作要處理，在查房的時候，好幾次陳望舒聽見63房在打電話，說自己會盡快回去工作。
一周後，63床空了，又即将轉來新的病人。
但沒想到的是，張主任在大外科科內大會的時候，借此向戚彤雯發作。
“說什麽？”戚彤雯心想，難不成還要她寫一封長篇大論的感謝信嗎？
哦，她想起來，她還真有個事情。
戚彤雯道：“對了，我今年的學生下周要去你們麻醉科輪轉，我打算讓他留在心外科再學學，就不去你們那報道了，你到時候給簽個字放人。”
蒲子銘知道戚彤雯今年帶了個新的研究生，聽說長得陽光朝氣，才來沒幾個月已經成了心外科公認的科草。
蒲子銘道：“他人都沒來麻醉科，誰給他簽字？”
蒲子銘收了眉眼的那股笑意，瞧着竟有些滲人。
他咬牙切齒道：“我再心狠都比不過你。”
他似乎意有所指：“一見面就裝作不認識的人，到底是誰？”
戚彤雯別過臉：“何必翻舊賬？”
她欲伸手推開他，不願與他多糾纏，卻被他一把攥住手腕，強硬的壓在牆上，她輕飄飄的态度似乎挑起了他的怒火。
戚彤雯本來想好好嘲笑他一番，但突然想到，她剛才那話也是說出來唬他的，其實她也沒再談過。
但她絕不是因為對蒲子銘念念不忘，而是深刻的意識到“上岸第一劍，先斬意中人”“心中無愛，拔刀自然神”。
“可我還是喜歡女兒，我會盡一切可能去保護她。”戚彤雯的語氣變的地無比堅定：“以後她想讀書就讀書，如果覺的地在國內太辛苦，我就送她出國。她想結婚就結婚，想不結就不結，要是對方欺負她，我一定找上門去替她撐腰……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我也一定不罵她，用我的方式去保護她。”
戚彤雯說的地好像他們真有了一個小女兒。戚彤雯信誓旦旦的說：“我以後一定是個慈愛的母親。”
蒲子銘在旁附和：“她的爸爸也會保護她的。”
蒲子銘有些期盼的看着她，說了這麽久，老婆準備什麽時候開始實踐呢？不會給他畫大餅吧？
這時，戚彤雯說：“我還有三個月結束住院總任期……”戚彤雯的意思很明顯了，至少要等到他們兩人中有一個結束住院總生活，已知腎內科住院總是“無期徒刑”，要等蒲子銘結束那是“遙遙無期”了。
馬向雪搖頭：“也沒有。他說他覺的地虧欠我……”
戚彤雯：“？”
“我和他談戀愛的時候也談不上虧不虧欠，總歸那時候大家都成年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戀愛嘛，不就這麽回事。”馬向雪低頭喝咖啡，半開玩笑的說道：“但他來找我的時候，我還是懵了一下，我和他說要是真覺的地虧欠我，不如直接打錢。”
戚彤雯：“……然後呢？”
“然後他就給了我一張卡。”馬向雪從包裏把卡翻出來。
至于這些人會不會因為幫了她而被她坑，63床并不關心。
但是這樣的故事，63床在面對戚彤雯的時候說不出來。
戚彤雯注意到了63床望向她奇怪的眼神，大約是在想她為何如此年輕。
戚彤雯并沒在意，按例問了63床一些問題，然後步入今天的正題。
“根據你的情況來看，我們是建議你做這個手術，你之前做過多次的心髒手術，瓣周漏的情況嚴重，組織黏連，如果不做手術保守治療的話，現在的情況會進行性的加重，反複心衰，很有可能會猝死。”
陳望舒在那一刻也被撕裂成了兩半，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觸到這顆心髒，他難免感慨造物主的神奇，以及湧出一種對生命的敬畏。不過事實上，這些念頭在腦海裏一晃而過，很快，他就顧不得想七想八了。
他須得全神貫注，他緊張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知道聽着老師的提示，當他終于完成今天的歷練，退到一邊的時候，他的腦子甚至一片空白：太短暫了，那些心髒的錯雜的結構和教科書上的圖示難以對應起來，他剛看出個什麽門道出來，已經結束了。
陳望舒有點遺憾，并開始回想剛才發生的一切：他應該沒有犯什麽錯誤吧？
但很快，陳望舒就知道了。
他一擡頭，看見戚老師緊皺的眉頭，心跳差點停了一拍。
主要工作做的差不多後，戚彤雯示意陳望舒上來幫忙。
陳望舒很是惶恐地把手從胸前的兜裏拿出來，站到戚彤雯的斜對面。
賀楊讓了一個位置出來，跑到床尾看他們做手術。
鄭毅小聲對陳望舒說：“別慌，大家都是這麽過來的，而且你也跟了這麽久了，現在可以做點基礎的了，你跟着戚老師多學點沒有錯，戚老師在這裏，不會讓你出問題的。”
陳望舒定了定心神，之前老師們也會讓他做關胸腔之後的縫線，等到他慢慢熟練以後，就會教他做其他的。
“那是不靠譜，這樣的人胃鏡不該給他上麻醉的，腸鏡上個麻醉到時候缺氧了還能插管，胃鏡本來就從嘴裏走，發生個風險都不好救。”
肥胖可以導致機體炎症反應以及免疫異常，也會導致氣道高反應性并引起氣道痙攣，導致缺氧。[1]
腹型肥胖患者膈肌上擡，使胸肺的順應性降低，導致肺功能異常，術後肺不張的發生率較普通人群高，簡而言之就是術後更容易缺氧，需要加強呼吸監測。體脂異常也會影響某些麻醉藥物在機體的分布和消除。[1]
肥胖患者絕大多數有代謝異常，長期的血清甘油三酯及膽固醇高水平可引發多種心腦血管疾病，而大多數全麻藥對心血管是有抑制作用的。所以肥胖患者發生心血管意外的可能性更大。[1]
“我記得曉琳是不是專門做胖子的？她應該有經驗”
陳星洲今天沒穿警服，戚彤雯第一眼沒認出他來：“啊？你是……那天的警察？”
“對對，是我。”陳星洲今天是被母親拉出來逛街的，他本來無精打采，沒想到在這裏遇見“女神”，眼睛刷一下的就亮了。
當然他也沒什麽其他心思，畢竟人都結婚了，但是高興這種情緒是無法控制的。
陳星洲的母親顯然是這家店的貴客，一進來就有銷售準備清場。
陳星洲熱情邀請：“戚醫生看中了哪些？我請客。”
他仍然固守他最後的觀念：“要是沒成功，家屬不會甘心人財兩空的。”
戚彤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張國昌不是有醫保嗎？海都市的醫保報70%。”
戚彤雯認真地說：“蒲子銘，我比你更懂窮人的處境，也更懂他們想要活下去的願望。”
蒲子銘心下一顫，看向她。他不能理解這種冒險，正如同他不能明白，為什麽當年父親明知手術的風險那麽大，執意要做，也不能明白一向謹慎保守的母親為什麽會瞞着他給父親簽字。
七月底的時候，戚彤雯今年收的專業型碩士研究生來報道了，是個叫陳望舒的年輕小夥子。
旁邊同事眼睛一亮，心說還有這種好事？
急診上班之前，戚彤雯先吃了個瓜，還是昨天晚上費心問她的那件。
“害，現在這個老婆也是小三上位啊，都不是什麽好人！不過男的最可惡！”同事拿了一塊切好的蜜瓜給她：“6病區的護士送的，之前她媽媽在我們走急診入院，還怪甜的……”
戚彤雯一邊吃（真）瓜一邊問：“那他老婆又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是誰和她說了嗎？”
“害，據說本來xxx都把這個女人給安撫下去了，反正不是這個女人捅到他老婆那兒的。好像是他自己不注意，在家的時候被他老婆發現了蛛絲馬跡……他現在這個老婆不是比他小十歲嗎？反正年紀小也沖動吧，之前來急診門口拉橫幅的……”
器械問陳江：“有這回事不？”
陳江連忙說：“我不清楚，不瞎說奧，反正戚醫生肯定是沒那想法的。”
賀楊插了一句嘴：“不過自從戚醫生來了之後，來找咱們的藥代都是年輕的奶油小生”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蒲子銘的神色一點點冷下來，好在帶着口罩，大家并沒發現他的異樣，但是他露在外面的眼睛已經完全失去了笑意。
器械笑着說：“這是不是就是現在網上說的，v我兩篇sci？”
老師不在這個關頭告訴戚彤雯，也是因為戚彤雯最近在忙國自然标書提交的事情。
今年國自然的申報截止在3月20日，不過院內要求三月初就要提交，戚彤雯匆匆忙忙的搞好了一切材料，趕着截止日期前幾天提交了标書。
其實她在過年期間就修改的地差不多了，但是臨近截止時間，她總覺的地有需要修改的部分。
某天大半夜，蒲子銘睜開眼睛，發現身邊枕頭空空，最後在書房找到了老婆。
老婆說她做夢的地到了一點啓發，覺的地标書中有一處寫的地不好，所以爬起來再加工一下語言。
可他今天喝多了，腦子一抽風說的是：“戚彤雯，你要是離婚了，考慮一下我呗！”
戚彤雯已經顧不的地盛飛航在說什麽胡話了，她猛然站起來，卻又遲疑的不敢動作，想喊蒲子銘的名字，嗓子卻啞了一樣。
馬向雪悄悄從她身邊溜走，把喝醉了酒腦子不清醒的盛飛航果斷拖走，把時間和空間都留給這對夫妻，順便貼心的關上了門。
蒲子銘的眼睛暗的地可怕，他聽到了她們的對話，聽到戚彤雯說想要和他離婚。
“為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