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邀請
第33章 邀請
人被某句話直擊內心時,第一反應永遠是愣住,喻良下意識想說“我明明挺自信的”,但最後一時語塞,發現自己确實如此。
最後她別扭地小聲說:“我也想啊……”
但“自信”這種東西,是需要資本的。
“這種東西光想怎麽行,”葉扉安在她頭上揉了一把,“放心吧,你可以的。”
喻良扭頭看了葉扉安一眼,葉扉安撐着下巴,一只手裏捏着支水筆,說話的語氣像是在開玩笑,但目光卻是認真的。喻良很輕地眨了下眼。
她把葉扉安的手扯下去,飛快地轉過了身。
“別碰我頭了!再摸真的就長不高了!”
葉扉安在她身後樂了半天。
“所以你去不去?”
喻良撥着筆夾,想了想,悶聲回答:“看情況吧。”
……
期末成績出得很快,放假的前一天,趙洪明就拿着成績單進了教室。
可能人到中年,總是會開始追求一切虛無缥缈的儀式感,趙洪明這次沒直接讓學委把成績單貼牆上,他進來以後先照例在教室裏巡視一圈,随手撕掉了宣傳欄上貼的“只要學不死,就往死裏學”的标語,然後站在講臺上看一圈,這一眼給本來一心放假的學生加了點即将大難臨頭的壓力,底下鴉雀無聲。
趙洪明先說了回校自習的具體安排——通常來說,臨近年關的寒假,只有文科主任陳殿勝手下的重點班跟高三還要回校自習,連一班都放假,所以知行樓不供暖,去年他們一起租了一個輔導機構的教室跟宿舍,寒假也過起了“寄宿生活”,只能說放假放了個寂寞。
今年不一樣,篤學樓文科棟空出了一個教室,不大,正好塞得下二班四十個人,起碼不用花錢額外租教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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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裏哀鴻遍野。
“不服啊?不服跟陳主任反映,大過年的,我們老師也不願意回來上課。”趙洪明幸災樂禍,指了指空出來的那片牆,“我之前說過以後要在咱班牆上搞一個排行榜,是吧?咱們大考小考都算上,某位同學哪一科拿了單科年級前三,在名字後面貼一顆星,總分拿了年級前三,貼一顆星,年級進步五十名以上,貼一顆星。”
他抖了抖手裏那一摞紅紙:“今天我把咱班同學的名字打出來了。”
“但是我這個普通話水平,大家也知道,我讓人給我打一板星型的貼紙,今天到貨以後,發現收到的都是心。”趙洪明黑着臉把那一板紅澄澄的心舉起來,濃濃的年味幾乎已經順着這鮮豔又喜慶的大紅色洋溢到了教室的每個角落,一片“啊”聲中,趙洪明自信地為自己的審美拍了板,“這不也挺好看的,咱們湊合着用吧,至于獎勵是什麽,我還沒有想好。”
看得出來他們班這次考得不錯,趙洪明一臉正經地開玩笑時,有種說不出來的反差感,前排幾個女生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來了,高彥渾水摸魚地嘆了口氣,小聲說:“有些榜,在被設計出來的時候就注定了會被某些人霸占的結局。”
全班三十幾雙眼睛不約而同地鎖定了後排某個角落,葉扉安已經開始收拾回家的行李了,突然被盯,十分納悶。
“怎麽了?”葉扉安低聲問喻良,“我又犯罪了?”
喻良擡頭看了看老趙,又看看葉扉安,糾結之餘,老趙慢悠悠地說:“我聽見了。”
葉扉安:“……”
這次趙洪明也忍不住笑了,他拿黑板擦敲了敲桌面,安靜下來以後,繼續說:“也不一定,起碼進步五十名這個條件不是所有人都能達到的,是吧,喻良?”
喻良一愣,手裏的筆掉到了地上:“……啊?”
往常在班會上被點名,通常是因為“掉出年級前二百”或者“退步太大”,一開始,她還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麽意思,直到老趙讓幾個男生在牆上貼上名字,看着自己名字後那個愛心,她在圍着成績單的一圈人外踮着腳,看到了自己名字前的“25/152”。
這是她分班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進前三十。
明明就是考到自己之前的位次,但掉下去再升上來總是讓人更有成就感,她緊緊攥着抄成績的小本子,默念三遍“一次考試說明不了什麽”,葉扉安從身後捏了捏她的手指。
周圍都是叽叽喳喳看成績的同學,喻良另一邊肩膀被潘珊霸占着,她的手躲在人堆裏,悄悄從葉扉安的指縫間穿過,握住了她的手。
“班長說得果然沒錯,到底有沒有人能把葉姐撬下來啊!還有沒有王法了!”韓笑笑這次又考了第二,跟葉扉安差了十幾分——文科前幾名本來分差就不大,這次第二到第六名分數“難舍難分”,中間還有兩個并列的,更加顯得葉扉安“一騎絕塵”。
原本喻良一直提心吊膽,擔心葉扉安會因為給她補習而打亂自己學習的節奏,然後“喜提”成績下降一條龍。某天早讀葉扉安犯困被拎到教室後罰站,那以後喻良連着幾天做了同一個夢,夢見她跟葉扉安雙雙高考失利,最後連一本線都沒過,每天早晨起床後她都一身冷汗,只有聽到老師表揚葉扉安才能稍稍安心。
現在看來這種擔心好像有點多餘,相信她女朋友的牛逼好像比這種虛幻的擔驚受怕更現實一點。
聽人吹葉扉安,喻良莫名其妙地感覺比自己考了第一還高興。她牽着葉扉安的手,突然想,某種意義上來說,她這應該也算是“擁有”了“第一名”。
這個想法讓她有點飄飄欲仙,她頭腦一熱,把肩膀從潘珊手下解放出來,擺了擺手:“謙虛,謙虛,再說她要驕傲了。”
“你,喻良,你,”韓笑笑捂着心口往後退了兩步,滿臉沉痛,“你原來不是我的人嗎?怎麽胳膊肘往外拐……”
“呃……不好意思,”喻良遲疑片刻,“我一直都是扉……咳,葉扉安的人。”
葉扉安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她說得對。”
韓笑笑:“……”
看成績的學生哄堂大笑,喻良臉頰發燙,她把筆記本扣在胸前,側頭看了一眼葉扉安,葉扉安在笑,目光卻始終鎖定在她身上,忽然對視,她欲蓋彌彰地移開視線,擡手幫喻良正了正衣領。
喻良心尖一動,覺得葉扉安的臉好像也有點紅。
剛才那句話雖然沒引起什麽歧義,但本來尴尬的應該是她自己——回家的路上,喻良一直在想,她第一次體會到“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這件事原來不只能用來安慰自己,還有種別樣的樂趣。
于是她大着膽子跟葉扉安十指相扣,把兩人相連的手放進自己的外套口袋裏,葉扉安手指微微一蜷,把手從她口袋裏拿出來,喻良後知後覺地一個激靈——她們在附中門口人流量最大的車站,行人車輛川流不息,有人悄悄向她們投來打量的目光,這些接觸似乎超出了正常同性朋友的範圍——喻良在冷風中揉了揉凍紅的鼻尖,剛想松開手,又被對方牽住了。
“你知道嗎,”葉扉安扣着她的手,放進了自己的外套口袋裏,才嚴肅了兩秒,沒憋住漏出一聲變了調的笑,“每次我這麽挽着你,都感覺你被我架在半空,你這個……”
她話還沒說完,被惱羞成怒的喻良掴了一下手臂。
“葉扉安!”
她在嚴肅認真地思考同性戀的歸宿和她倆的現狀及未來,葉扉安竟然在含沙射影地說她矮?!
葉扉安笑了半天,舉起空閑的那只手:“我錯了我錯了,真沒別的意思,就是看你有點走神。”
喻良偏過頭去沒理她。
今天和明天都可以往家拿行李,車站有不少學生都拎着箱子,今天這趟305格外擁擠,兩人站在上車的長隊外,看着無立錐之地的車廂,默契地選擇等下一班。
一波人上了車,車站暫時歸于平靜,有同樣沒上車的幾個人在商量拼車,對面一群結伴而行的學生正在等紅燈,川流不息的車流隔開了對面喧嚣,這一方空氣似乎成了她們心照不宣的暧昧。
喻良動了動放在葉扉安口袋裏的手,感受着對方短暫地松開又貼回來的體溫,清了清嗓子,說:“我爸媽跟我弟弟初三要回老家。”
她這話說得沒頭沒尾,葉扉安一時沒反應過來:“啊?是嗎,那你一個人在家了?”
“嗯。”喻良低着頭,聲如蚊讷,“初五不是要去培訓嗎,你之前不是說,要來我家住一晚上……”
“那個……你方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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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哭啼啼韓笑笑:死姬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