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表白
第27章 表白
一整節四十五分鐘的自習課,喻良都處于神游狀态。
晚自習第三節 下課,走讀的學生漸漸回家去了,教室的座位空了大半,喻良捏着支紅筆發呆,直到接水回來的潘珊興奮地搖了搖她:“下雪了!”
這個年紀的人好像總是容易因為一些平平無奇的小事激動,反正這聲“下雪了”立馬讓教室剩下的二十幾雙眼睛集中了目光,幾個人扒在窗戶前,開了條小縫,紛飛的雪花争前恐後地撲進教室,教室裏小小地沸騰了一陣。
直到趙洪明進教室,看見圍着窗戶發人來瘋的幾個學生,臉頓時黑了:“幹什麽?沒見過下雪?想感冒發燒就直接說,我允許你們站到外面發飙。”
圍觀的幾個學生頓時如霜打的茄子,灰溜溜地回了座位。
打開的窗戶又關上,喻良看着掌心化成水的雪花,等到身後的葉扉安輕輕戳了戳她的後背,她才回過神來,撚了撚自己手心小小一灘水。
剛才走廊上的情景仿佛還在眼前,喻良莫名其妙有點不敢直視葉扉安:“怎麽了?”
“我也有禮物送給你。”葉扉安湊過來,小聲說,“聖誕快樂。”
她的聲音太近,喻良慢慢紅了耳廓。
她心虛地擡頭看了趙洪明一眼,後者打開電子白板在整理這段時間的課件,沒注意講臺下發生了什麽,喻良悄悄側過身,身後的人遞過來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喻良摸着那個方正的邊角,心裏隐約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接過來一看……是那套大名鼎鼎的“高中必刷題”,這套練習題在學校書店的銷量一直不錯,葉扉安財大氣粗,把政史地數都買了。
喻良:“……”
她的笑容立竿見影地僵在了臉上。
葉扉安在身後無聲地笑了半天,如果不是老趙還在講臺上,喻良現在就想問問這到底是什麽意思……一起進步,沖刺高考嗎?
郁悶歸郁悶,但她不得不承認,這的确是最實用的禮物。喻良随手翻了翻,慢慢睜大了眼——這幾本題冊葉扉安也給她标注了,但只标注了一多半,她愣愣地往後翻了幾頁,聽見身後葉扉安小聲說:“後面的我還沒做完,以後慢慢來,離高考還長着呢。”
Advertisement
喻良沒繃住,低頭笑了起來。
确實,以後可以慢慢來……時間還很長。
她們的時間還很長。
她把這份“沉甸甸的禮物”小心收好,突然從某一本裏掉出一片樹葉。有點眼熟,喻良彎腰把這片葉子撿起來,愣了愣,想起來了。
這是她那天下車時撿的,現在已經幹到僵硬了,稍微一折就會“粉身碎骨”,她一直把這片樹葉夾在自己的積累本裏,某天拿出來,忽然發現葉子的頂端有了一道裂痕。
她喜歡在積累本裏夾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從包裝袋上裁下來的卡通人物、各種花瓣、撿來的落葉……這片落葉是她今年秋天的記憶,突然有了一條裂痕,她還有點難受。
但葉扉安見了,要走了這片這片不完美的樹葉,現在輾轉又還給了她。
上面還加了一行小字。
“萬物都有裂痕,那是陽光照進來的地方。”
樹葉表面幹巴巴的,實在不适合寫字,這行小字寫得七歪八扭,絲毫看不出來什麽筋骨,喻良小心翼翼地捏着脆弱的樹葉,感覺自己的心頭有點酸。
她小心翼翼地把這片記憶貼在了自己積累本的扉頁。
……
這場雪下得不大,下了晚自習,還只是稀稀拉拉地往下飄,地上沒有積雪,有淺淺一層化雪的水漬。
今年的初雪剛好在平安夜,附中鐘樓下有不少大着膽子拿手機拍照的學生,潘珊查了天氣預報,興奮地說今天半夜有大雪,明天估計要積一層白,可以堆雪人、打雪仗……最開心的是,這周的跑操應該都得取消了!
高中生對跑操的天然恐懼大概是相通的,雖然“堆雪人打雪仗”估計是不太可能實現,但不用跑操還是實實在在的讓人興奮。收了禮物又看到了初雪,雖然外面天氣陰雲密布,喻良心裏卻是晴空萬裏,她麻利地收拾好書包,等着跟往常一樣和葉扉安先去操場散一會兒步。
自從那次去操場散過步以後,回宿舍前先去操場溜一圈好像成了兩人的習慣。晚上的操場燈光昏暗,有人夜跑,有情侶約會,也有不少“混混”偷偷聚衆抽煙,借着夜色掩護,人總是會做出一些白天不敢做的事,于是小小的操場成了一幅濃縮的人生百态。
今天的天氣不适合散步,但喻良隐隐有點私心——大概是今晚發生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預期,她心中那種呼之欲出的渴望大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她想在這樣一個初雪的夜裏和葉扉安牽手,想和她在鍍了一層燈光的操場上散心,想……
然後她不敢繼續往下想了。
原本以為天氣不好,操場上人會少一些,到了以後才發現并沒有少,反而還多了……而且可能是仗着操場沒人巡視,這群人越來越大膽了。
“我……”走過一對親得難舍難分的情侶時,喻良立刻別過了臉,憤憤不平,“這也太過分了!”
“怎麽過分?”葉扉安被她和雪花擋着,沒看清,湊過來好奇地張望,“讓我看看。”
喻良從臉紅到了脖子根,一把将她按了回去。好在葉扉安的圍巾現在圍在她脖子上,沒人看得出來她臉紅成了什麽樣。
“啧,不就是情侶接吻,有那麽刺激嗎?”葉扉安感到驚奇,掰開她的手,還是自己看了一眼。
然後她把脖子縮回來,兩個人的臉一起紅了。
兩人彼此尴尬地對視一眼,沉默地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好奇怪,”最後是喻良打破了這份尴尬的沉默,托着下巴認真地問,“他們沒打傘,真的不冷嗎?”
實際上雪下得并不大,路上人來人往,她們兩個打傘的才顯得格格不入,低着頭,在溫暖的圍巾裏呵出一口氣,忽然想到了什麽,側頭看了葉扉安一眼。
葉扉安靠近她的那只手撐着傘,順着她的話說笑,風吹開了她額前的碎發,她大半張臉都攏在夜色和陰影中,遠處的燈光映在一雙笑眼中,比初雪還要溫柔。
喻良的目光順着她的臉滑到她另一側的肩膀,微弱的燈光下,她淺色的外套衣袖上有一塊明顯的洇濕。
喻良心頭一動。
“扉安,”她眨了眨眼,輕輕扯了一下葉扉安的衣袖,“冷嗎?”
“還行,”葉扉安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頭發,“風度還是比溫度重……”
喻良沒給她要風度的機會,直接把圍巾套到了她頭上。
“這不行,現在你是病號。”葉扉安剛要解開圍巾,就被喻良按住了,然後她提着圍巾一端,猶豫片刻,“一起圍?”
這個提議看上去不錯,然而兩個人圍一根圍巾實在有點局促了,喻良拽了拽圍巾一端,不得不跟葉扉安挨在一起,緊緊捏着她的衣袖,葉扉安換了一只手撐傘,好像是無意識地搓了一下自己的指尖,然後牽住了喻良的手。
微涼的溫度包裹上來,喻良手指微微動了動,葉扉安的手有些冰,但她卻感覺自己被觸碰過的地方在發燙。
雪花落在透明的傘面上又轉眼融化,擡起頭可以看見模糊的水珠,成股的雪水沿着水珠蜿蜒滑下,喻良另一只手緊緊攥着書包帶,擡頭看向葉扉安,卻剛好撞上了她的目光。
喻良飛速地移開視線,吞了下口水,試圖平息自己的心跳。
一對情侶牽着手從她們身邊經過,喻良鼓起勇氣,說:“我、我想問你一件事……”
葉扉安的指尖下意識動了動,點點頭:“你說。”
“你今天說‘吃醋’,是什麽意思?”
她沒有想好接下來要說什麽,也沒有設想過葉扉安會怎樣回應,感受着喜歡的人的體溫,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跳飛快。
她想離葉扉安近一點,再近一點,此刻一條圍巾共享了兩個人的體溫,這場雪好像編織了一個夢,只是夢裏的溫度、夢裏的悸動都太過真實,理智告訴她把這當成夢會更好,但喻良想在漫天紛飛的雪中抓住點什麽,所以不假思索。
兩個人同時陷入了安靜中,良久,葉扉安手指一動,輕輕摩挲着她的虎口。
葉扉安擡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好像是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喻良屏住呼吸,聽見她接着說,“字面意思。”
“什麽?”
“我不想看到你和別人在一起,”她一頓,“我第一次喜歡一個人,有點小心眼。”
她的眼睛倒映着燈光,是清亮的,喻良大腦空白一片:“你說什……”
她心跳快如擂鼓,葉扉安眉毛很輕地蹙了一下,好像是為自己的沖動感到懊悔,她勉強提了提嘴角,僵硬地抽出自己的手:“對不起,你就當聽錯了吧,我……”
喻良一把扣住了她的手:“不行。”
她緩緩地擡起頭,目光閃爍:“怎麽可能當成聽錯了。”
雪勢好像漸漸大了,傘外茫茫一片,喻良按下葉扉安撐傘的那只手,偏頭靠了過去。
被雪水氤氲得模糊的傘面遮住了行人的視線,冰涼的雪花落在鼻尖,和溫熱的呼吸交錯。
她們吻了彼此,在初雪夜,在無聲飄落的的雪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