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宣言
第15章 宣言
葉扉安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喻良拉回宿舍樓,中途差點在校門口被保安攔住,好在喻良雖然醉得颠三倒四,但除了念叨“數學作業沒寫完”以外,沒發什麽大瘋。
今天沒有晚自習,藝術節的氣氛猶在,街上的燈火伴着校園裏随處可見的笑聲散在秋風裏,葉扉安就在一片煙火氣裏扶着位醉鬼艱難前行。
“明天還放假呢,你還有時間寫作業,真的。”
“我的?哦哦哦,行行行,我給你抄,真的。”
“我給你講!我不煩,真的。”
她們宿舍在六樓,來往的學生把這倆放假還讨論學習的人當傻子,自動拉開一米距離,喻良扒着樓梯扶手,一個急剎車停住腳步:“真的?”
“什麽真的?”葉扉安被她一帶,差點沒站住。
喻良不依不饒地追問:“你真的不嫌我煩嗎?不覺得我這也不會那也不會,像個傻子嗎?”
葉扉安一愣。
她問得實在太認真,葉扉安幾乎懷疑她在裝醉了,可她旋即覺得這個想法有點可笑,以喻良的性格,要她清醒着說出心裏話,還不如直接殺了她來的痛快。
“為什麽會這麽想呢?”她在喻良頭頂上薅了一把,開玩笑一樣反問,“你幫我解了那麽多次圍,不也沒覺得我很随便嗎?”
可惜,醉鬼聽不懂人話,自言自語着轉身走了。
“解圍算什麽,如果再有人……”
葉扉安沒聽清她在說什麽,下意識問:“你說什麽?”
“……以後姐都罩着你,如果再有人敢對你拉拉扯扯的,我絕對幫你揍他,揍到爬不起來的那種。”
Advertisement
葉扉安想去扶住她的手猝不及防地停在半空。
她實在是沒想到喻良平時不言不語的,居然還有當大姐大的“雄心壯志”,葉扉安想說“看不出來你還深藏不露啊”,但不知為何,哭笑不得間她竟然開不了口。她怔在原地,感覺自己心頭某處忽然被這句大話一紮,一時間沒回過神來。
喻良知道剛才上樓的時候動作都穩穩當當,在走廊上被六樓的大風一吹,酒勁好像終于完全上來了,她歪歪扭扭地自己走了兩步,忽然發現身邊少了個人,回過頭來努力睜了睜眼,看上去很有幾分“大姐頭”的氣勢:“嗯,怎麽不走了?不是要回教室講題嗎?”
葉扉安緩過神來,一時啼笑皆非,她拍了拍自己後腦勺,連忙扶着大姐大回宿舍安寝。
喻良兩杯酒下肚,喜提大姐頭待遇,回宿舍被吓了一跳的舍友七手八腳一通照顧,直到入睡那一刻體驗感都很不錯……然後第二天一早,她醒了。
現在是早上五點五十,周六周日沒有早讀,不用六點到教室,但正常情況下的周末,這個點喻良已經起床洗漱了,她生物鐘很難調,如果周末睡過頭,周一必定遲到,所以周末早晨習慣早到教室背一會兒書,但今天,她躺在床上,寧願直接睡死。
很多人喝醉以後都會耍酒瘋,但有些人第二天會斷片,有些人不會,很難說這兩種人那種更尴尬,但如果讓喻良選,能清清楚楚記住自己幹了什麽傻事顯然更讓人想死。
很不幸,她就是這種類型。
喻良躺在床上,努力想讓自己失憶,于是行屍走肉一樣先翻了翻手機,空間裏全都是表白牆的動态,十條裏面有八條在問“昨晚二班反串男生的小姐姐是誰”,喻良機械地往下翻,有人拍了昨晚的照片,有一張是他們謝幕的畫面,這照片是前排的抓拍,周圍的人和景物都是模糊一片,只有臺上的葉扉安是清晰的,她側頭在笑,照片上看不出來是在朝誰笑,但喻良能清晰地回憶起這是什麽時候。
——那時候他們謝完幕,葉扉安還拉着她的手,聚光燈落在她們身上,有點晃眼,她看不清臺下觀衆的模樣,卻能記起葉扉安手心的溫度,喻良下意識撚了撚指尖,好像鼎沸的歡呼聲隔了一個夜晚還繞在耳畔一樣。
她回神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點了保存。
不知道是為了什麽,她感覺心裏酸酸的,不是因為羨慕葉扉安有這麽多人表白,而是……喻良說不清,她盯着這張在表白牆上傳了不知道多少來回的照片,忽然又想起來昨晚自己的所作所為,然後她一把捂住了手機屏幕。
喻良一邊輾轉反側,一邊頭痛欲裂,舍友都還在夢裏,潘珊還在打呼嚕,走廊上已經有人出門了,樓下還有保潔阿姨互相打招呼的聲音,喻良早起了一年多,從來沒留意到附中早晨竟然這麽熱鬧,她瞪着眼盯着天花板發呆,覺得自己十六年攢的面子大概已經在昨晚消失殆盡。
與其等舍友醒了先笑話她一遍,還不如去教室背背政治冷靜一下,而且現在還不到六點,葉扉安好像不會起這麽早……這麽想着,喻良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安安靜靜地把自己收拾好,拎着書包蹑手蹑腳地開了門。
走廊上靜悄悄的,半個人影都沒有,喻良才松了口氣,輕輕關上門,一轉頭,跟從隔壁出來的葉扉安對了視。
葉扉安剛洗了頭,宿舍裏不能用吹風機,她披着半幹的長發,邊出門邊抄了兩把,而且,她可能順手把校服也洗了,現在身上穿的還是昨天跳舞那身衣服。
喻良:“……”
她在心裏喊了聲“我靠”,但既然整個人已經在走廊上了,她只能僵硬地帶上了門。
喻良心裏快速地過了幾遍“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佯裝淡定地打招呼:“真巧啊,你也起這麽早。”
她剛說完就在心裏給了自己一巴掌,怎麽管天管地還管人早起學習了?
好在葉扉安沒說什麽,她十分自然地回答:“我舍友起床動靜有點大,我睡不着,去操場跑兩圈。”
“哦哦哦,挺好的,”喻良點頭如搗蒜,“挺好的,現在操場人少。”
葉扉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兩人并肩下樓,一路上都是一言不發,下到二樓,正當喻良以為昨天那社會性死亡的場面會這麽心照不宣地揭過時,葉扉安忽然問:“你頭還疼嗎?”
喻良一嗆,咳得肝膽俱裂。
“我……咳咳……”
她羞憤欲死,但現在還在樓道上,怕吵醒別人引起衆怒,喻良憋着咳嗽一路小跑到了室外,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憋的滿臉通紅,葉扉安實在忍不住,差點笑趴下,喻良被她笑得沒脾氣,抽了下她的胳膊:“你還笑!”
“我沒笑,就是,”葉扉安停了兩秒,還是沒憋住噗了一聲,“我就是想問問,你數學作業寫完了沒有,哈哈哈……”
最後幾個字聲音都扭曲了,然後她被喻良攆着在操場上跑完了第一圈。
她們在操場鬧了一圈,零零星星地來了幾個訓練的體育生,喻良不想被人當猴看,她氣喘籲籲加上宿醉後的頭疼,感覺耳邊“嗡嗡”一片,當即就要累趴下,葉扉安把她拉起來:“跑完不要立刻停下來,先起來走兩步。”
早晨操場的确很安靜,跑道外圍的一圈楊樹已經開始落葉,還沒來得及清理的落葉鋪在跑道上星星點點的金黃色,牆外大街上支起了早餐攤,油條的香味飄進操場,就着初秋清晨的清新,喻良深吸了一口氣,微涼的空氣沁進鼻腔,她竟然感覺頭不那麽疼了。
頭不疼了,喻良就慢慢清醒過來,剛才惱羞成怒,她這才意識到昨晚給人添麻煩的是自己,于是撓了撓頭:“那個,對不起,昨天晚上,麻煩你了……”
不知道自己的酒量還敢喝酒,而且喝醉以後說的那是什麽話……急着回家補作業的大姐大,說出來簡直尴尬到讓人想以頭搶地。
“倒是沒怎麽麻煩,但是以後別這麽喝了,昨天還好都是我們同學,要是跟不熟的人,想想不後怕嗎?”葉扉安認真說完,忽然話音一轉,“你還記得昨晚你說了什麽嗎?”
喻良捂着臉,強行重新回憶了一遍:“我問你覺不覺得我煩。”
“不是這個。”
“……問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傻子。”
“也不是這個。”
“我還說,”喻良硬着頭皮說,“以後我……保護你。”
這是最羞恥的一句,盡管她換了個不那麽羞恥的說法,還是寧願此刻遠處飛來一個随便什麽球,把她砸失憶……或者把葉扉安砸失憶也不是不行,可葉扉安點點頭,問:“那這句話現在還作數嗎?”
喻良一愣:“什麽?”
葉扉安好像沒有在開玩笑,她認認真真地重複了一邊:“你說以後都保護我,現在還算數嗎?”
“這……”喻良一陣尴尬,很想讓她把這句牛皮吹上天的胡話原地抛到腦後,可她看向葉扉安的眼睛,鬼使神差地,說,“算數。”
然後她讪讪地補充了一句:“如果我打得過的話。”
葉扉安眨眨眼睛,噗一聲笑了出來:“逗你的。”
“葉扉安,你給我站住……”
————————————
下一章開第二卷 ~
第二卷 知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