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手被輕柔包裹,呼吸灑下,脖頸肌膚跟着紅了一片,心跳聲清淺彌在耳邊。
有一瞬,成音知道自己動搖了。
她甚至想好将面前關系定義為風花雪月,不然等到人老珠黃暮色将近,她回憶起來也算不辜負這人間走一遭。
可他說,我們重新開始吧。
這一段插曲,在電影裏也出現過,故事裏何寶榮像是一個被寵壞的孩子,有恃無恐,不斷犯錯,後來他靠着牆壁抽煙,擡着渾濁的眼說---黎耀輝,不如我們重新來過。
一瞬間,電影的黑白鏡頭忽然有了色彩。
這部隐晦的愛情悲劇故事,落入現實,放在他們之間難免不合适。
可是那時候,成音就在想,她和周懷岑,要重新開始什麽呢,如從前一樣她跟在他身邊笑意盈盈柔軟肆意,還是其他些什麽呢。
好像又回到昨晚,她推開他,又抱緊他,最後再自我鄙夷。
他們,還有重新開始的必要嗎。
屋裏暧昧後的旖旎氣息若有若無,不足以掩蓋心智,手裏曾被浸泡到面目全非的香囊好似有千斤重,不知道是該拿還是該放。
在寒涼的早晨,她終究沒有給出答案,周懷岑也沒再問。
*
以往混跡名利場的經歷還是有幫助的,成音跟那些人學會了避重則輕,那段時間她漸漸的重新忙于各種工作中。
周懷岑不懂從哪聽來她開店的消息,電話裏淡淡說也挺好的。他最近每天總要找她一兩回,聊些有的沒的,有時她忙起來忘記,再看手機也沒了興致回複,但那個名字卻不知不覺出現在了社交軟件常常聯系的位置。
Advertisement
有一次,成音在店裏結裝修尾款,周懷岑大抵是路過,站在外面也沒進來,等她發現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天色不早,他身子立在路燈下,黑影幽然印在沉甸甸的油柏路上,視線一路随着她走到跟前,挑眉說,“打擾你了?”
成音搖頭,“你怎麽來了。”
周懷岑摁滅煙,“順路。”
她不由得笑了下,沒有說什麽。
車停在路邊,影影綽綽看見裏面司機的影子。
再看眼前這人懶散眸色,便知道他喝酒了,“早點回去。”
周懷岑沒應,淡淡說,“陪我走走吧。”
陪這個字聽起來總讓人心裏軟綿。
成音記得以前一個夜晚,她舅舅打電話來,問她跟男朋友斷沒斷,說你這個年紀能想想結婚了,別跟我學不婚啊。
周懷岑也像今天這樣喝多了,成音靠在他的懷裏,對着電話沒反駁,玩笑說已經學了。
後來舅舅耐心的解釋,大概意思是以後沒個人照顧。
最後她聽着實在困了,草草挂了電話,周懷岑卻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摟着她的腰問,不想結婚?
不知怎地她猶豫了瞬,可能那時候這個人跟她說過他還沒有結婚的打算,所以她回答,可能吧。
“也罷。”
“怎麽了。”
周懷岑迷迷糊糊換了個姿勢躺着,說,“我陪着你啊。”
沒有那一層紅色蓋章,人和人真的可以相伴一生嗎,當時成音第一次冒出這個念頭,也失了眠。
在十字路口轉彎,周懷岑随意一撇,無奈扯了下她的衣袖,“走個道也能發呆。”
成音回過神,難得打趣,“看來你也沒醉什麽樣。”
周懷岑笑笑,擡眼,“老太太最近住這來了。”
她看了會面前巷子,“挺安靜的,适合養身。”
不遠處聖彌額爾教堂大門緊閉,肅穆屹然,周懷岑想到什麽,再次開口,“跟唐向志怎麽認識的。”
成音微頓,難不成跟他說是通過唐總在外頭養的外室認識的。
周懷岑這人總是不露聲色,實則一開始他就記在心裏,況且既然這麽問了,那必然也知道她店鋪背後那些事,董依依開了家翡翠府,而她因為和唐向志合作,後來開了花店,想來确實心梗。
有些東西一旦沾染,好像一輩子都擺脫不了,她已經不求什麽了,但四面彎曲還是把她往世俗裏拽。
“巧合,你想說什麽。”
“我能說什麽。”周懷岑擡手把她往路裏面帶了些,“我這沒個身份的,能說什麽。”
兩人走的慢,最後停下腳步,只剩輕風而過。
聽說這裏是北京最長的一條胡同,原本駐紮的多國使館搬到建國門外後,這兒又號稱最美近代建築群,與其說是網紅常來打卡地,不如說成是見一見那段歷史的風起雲湧。
樹蔭下單車錯綜,屋樓溫柔也熙攘。
成音淺淺的呼吸,沒空細想話裏的意思,轉身,“太晚了,往回走吧。”
“什麽時候開業。”
“這消息唐向志沒跟你說?”
周懷岑瞟了她一眼,忍不住笑,“我又哪兒惹你了。”
人到三十五歲的年紀,應該做什麽?或許早已結婚生子,或許發現不合适,分離另尋第二春。
只有在這種空寂的夜裏,成音才會反應過來,自己也快到而立之年。
明明時間沒有停止,那往回走的路上,她總感覺心裏又複雜幾分。
店裏還有事要忙,她把人送到車邊,卻不見司機,“人呢。”
“不知道。”大概是酒的後勁,周懷岑心情忽然好了起來,饒有興致看她四處張望。
這裏已經沒什麽行人,成音只能說,“你自己等等。”
他們之間距離不算遠,一個靠着車身,一個站在半米處,所以他稍一用力,她沒有防備的上前一步,腿也不小心蹭到。
她臉上幹幹淨淨,眼底平靜溫柔,只是微不可察的輕顫出賣了心境。
周懷岑不掩飾浪蕩,虛攬她的腰,語氣頗有無賴,“到時候,送份禮物給你。”
指的是店鋪開業,成音自然說不要。
他沒跟她争辯,看了她一會,才低聲,“進去吧。”
當晚,成音先進了屋,司機遲遲趕來,可能是去了趟衛生間,在車邊道了歉意,周懷岑沒說什麽,開車門前側眸朝向那邊,與她回頭的視線撞上。
曾經一時想不起來的年頭,在片刻中湧入腦海。
那一天,距離他們相識,已經過了六年了。
*
2023年春,名為明天見的花店在盎然中悄無聲息綻放。
因為二樓還有多餘空間,被她改成了咖啡店,落地窗無任何遮擋,也算是個下午茶好位置。
不少以前公司的同事送來了祝賀參觀,最後她讓他們自便去樓上坐。
耳邊談笑減弱,成音簡單整理堆在一邊的禮品。
有些話,她本當做醉話來聽,甚至抛擲腦後,一開始還在想是不是送錯了。
箱子包裝的私密,等拆開,半秒她就能猜到是誰。
電話撥通過去,另一頭聲音惺忪,像是被吵醒,“怎麽了。”
成音剛剛招待朋友,說了許多話,嗓子一瞬幹啞,“把你的東西拿走。”
通話安靜了會,周懷岑不答反問,“喜歡嗎。”
成音沉默看向面前,她不是不認得這只琉璃玉瓶,因為有些歷史據說在香港拍出了高價,還上了新聞,如今出現在這,她都覺得自己這小片地方是不是委屈了這份一諾千金。
“你在哪。”
“不在北京。”
“回來再拿走。”
周懷岑聲音比她清晰不了,随性挑揀着回,“磕磕碰碰麻煩,不然你當活動送了。”
一副你愛怎麽辦怎麽辦我都依你的樣子。
成音直接挂了電話,晴朗陽光從門外照進來,穿透琥珀璧身,在腳邊落下點點光影,喜歡嗎,确實挺喜歡的。
光影混着那些虛情假意,戲谑調笑的記憶碎片,他說,音音,我什麽時候虧待過你。
四月天,她的手指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