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這時候,一切都還沒有雛形。
當越往後,嬌嗔又随心所欲的脾性在她身上逐漸消失,他郁悶同時才發現,原來他見過她在乎自己的樣子。
成音暫且相信,畢竟他對她根本沒有撒謊的必要。
一路上,光影變換。
就這樣到了來過一次的地方,毗鄰國貿的禦金臺。
上回她太過緊張,如今才發現這裏是全智能現代化裝修,沒有繁複的吊燈裝飾,光卻意外的亮,一無所有反而樣樣俱全。
周懷岑去了趟書房,讓她先洗澡。
成音本身動作就慢,終于吹風機響,把屋外聲音掩蓋。
男人進來時,她剛好關掉吹風機電源,“你等會,馬上就好。”
“等你我都成盒了。”
他有時候真挺損的,連自己都罵。
鏡子很寬,燈光冷白,無任何溫度,兩人并肩站在一起,她輕微怔愣。
那幾秒家的錯覺,也成了她人生裏為數不多的溫情瞬間。
浴室傳來水聲。
客廳白色沙發旁有一臺彎着腰的落地燈,她坐在燈下,點開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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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會席畫發來的同行企業的營銷方案,忽然注意到人在椅子上的一件男士外套。
不難聞,但她感覺就是難聞,也不管面料是不是只能幹洗,直接被她扔進了洗衣機。
浴室門打開,周懷岑從裏面出來,随口說,“明天有人過來洗。”
成音不以為意,“順手的事。”
大概看出她眉眼的疲憊,周懷岑過去攬住她的肩,“晚上喝了多少?”
他指腹幹燥,低于她皮膚的溫度,成音咽了下嗓子,“大概三杯吧。”
“酒量不錯啊。”
“可能是遺傳,聽說我媽年輕時候很能喝酒。”
周懷岑挑眉,“那我女兒估計酒量也好,遺傳她媽。”
“...”
成音反應過來目光閃了瞬,被他看的窘迫萬分,幹脆側頭就輕輕靠在他肩上,“其實這東西不好喝。”
她單獨的站在人聲鼎沸的場所裏,每個人都在公司裏擔任重要角色,交談的每句話都要先在腦子裏過一遍,幾小時的功夫,只感覺比學習還累。
周懷岑剛被水汽沾過,神色柔了許多,“那就別去了。”
“...那也不成。”
沒等到回應,成音依然靠着他的肩膀,擡起下巴,恰好撞進黑眸裏。
他指尖拂過她的後頸,淡聲,“錢總不會輕松就到袋子裏,要學的還很多。”
成音頓了頓,驀地想起慶功宴上,席畫跟她坦白的那幾句話,她說她自己也有私心,周懷岑對這事兒置身事外,她就把那人女朋友拉進來。
她說成音你确實是真心想幫我,我很感謝你,但還不至于拉你進合夥人的地步,當然你是個有能力的人,說到底,我還是想要周懷岑那一份人脈。
天上不會掉餡餅,沒人會大發慈悲把賺錢門路輕易介紹給你。
在宴會上,成音就算再遲鈍現在也理解了。
周懷岑這般精明的人,一定從聽她說幫忙那一刻就懂了。
但是他沒有阻止。
成音擡頭看他的臉,不禁感概,老天真是不公,什麽都讓他給占了,“其實每次和你吃的鵝肝松露也不好吃。”
周懷岑斜她一眼,“當時問你,笑眯眯說好吃,都是裝的?”
成音轉身,她穿的是一件在衣櫃随便拿的白襯衫,長度恰好到膝蓋上面,她撫平邊角,依舊笑眯眯的,“你不也信了。”
她身上有一股子說不上來的勁兒,周懷岑跟着笑,“我們音音原來是屬狐貍的。”說着指尖從後頸略過脖側,幾乎沒用力,人壓了過去。
夜色漸濃,明天應該天氣很好,暗淡的星星幾乎暈染整個黑幕。
沙發容納兩個人并不擁擠,不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成音依然不太敢直視他,聽聞他的調侃,頓時有些語塞。
周懷岑沒追問,慢條斯理解開她的襯衫紐扣,手并沒有伸進去。
他扶住她的膝蓋,掌心經過腿根臀側再到腰間。
每一片肌膚都是麻的,呼吸起伏,不知不覺中成音整個人都開始發燙。
周懷岑極有耐心的吻她,是安撫,又是故意叫她難耐,手寸寸往上,沒怎麽猶豫的,掀開那塊棉質布料。
她克制不住的發出聲音,又咬着唇忍住。
忽然一片涼,她睜開眼,下意識拿手擋,周懷岑衣服完好的在身上,吊兒郎當朝她笑,“碰都碰了,還不讓看?”
成音不知哪來的膽子,想對他拳打腳踢,卻一動不動被他禁锢在懷裏。
像在滾燙的火堆邊,沒有灼燒皮膚,卻承受着灼人的熱度。
鈴聲忽然突兀的響起。
周懷岑也沒着急,一瞬不瞬看着她神色躲閃按接聽,怎麽說,真像只狐貍,不知那頭說了什麽,她眼裏那抹柔軟的笑意漸漸消失。
張銘希就在這個時候出的事。
電話裏聲音雜亂,女孩模糊不清說了個地址。
成音問怎麽了。
她語氣帶了哭腔,“你來帶我走...我走不了...”
滴一聲沒給人反應機會,電話直接挂斷。
晚上快十一點,不夜城依然沒有停歇。
成音急匆匆穿好衣服,周懷岑正敞腿靠着沙發正抽煙,他本身就白,長時間撐着沙發,手肘皮膚有些發紅。
“我叫人送你過去。”
這裏打車慢,成音說好。
剛轉身又被叫住,周懷岑眯着眼問了句,“去哪兒這麽急。”
“霄雲,我朋友應酬遇到些麻煩。”
霄雲一號,北京夜總會的名字。
心是真大。
窗戶剛剛被開了個縫,涼風竄進來。
周懷岑抽煙動作停下,欲望被吹散,帶了點嘆氣,不知從哪找來件新外套扔她懷裏,起身摁滅煙,“我送你。”
一路上,成音把最壞的結果想了個遍,心裏越發沒底,不停回撥號碼,卻一直占線,剛按出報警號碼。
記起張希說過,圈裏的髒事太多,報完警那些富二代最多拘留一兩晚,出來後會變本加厲的毀掉一個人的星途,她不想那樣被毀掉。
成音低着頭,指尖握的泛白,緩緩把號碼删掉。
轉眼到了地點,迎賓似乎認識周懷岑,“周先生,好久不見。”
周懷岑朝着身邊揚了揚下巴,“找人。”
那通電話裏說包廂號時,恰好是雜音最亂的,成音聽到個大概,眼下也只能靠直覺,“A11,我找張銘希。”
“女士抱歉,這間包廂是會員制,我們沒有權利帶您進去。”工作人員謹慎說完,目光掃了眼周懷岑,最後幫她查了一下。
成音是真的急了,也等不了了,手裏電話還是打不通,心一橫還是決定報警。
周懷岑轉頭,“你朋友是幹什麽的。”
“演員。”
他神色不明,沒幾秒開口,“去許三的包廂。”
那是個昏暗到只能看到面頰輪廓的空間。
閃出的霓虹照到男女暴露的皮膚,以及角落被強迫灌酒的張銘希。
迷亂的情景,成音不想回憶第二次。
而那位在旁邊看戲的人,名字叫許賀,圈裏出了名的制片,好幾個當紅女星都是他帶出來了,因為在家裏排老三,朋友都叫許三。
說到底就是有點權利的富二代無聊投資電影順便玩明星罷了。
包廂門口,他站在周懷岑旁邊不知說了什麽,時不時玩味的看向這邊。
成音已經對目光免疫,摟着張銘希走出了喧嚣。
女孩上出租車前一直沉默着,臉上的巴掌印明顯,好在眼淚沒有再流。
成音安慰她兩句,讓司機等兩分鐘,去跟周懷岑道別。
時間指向淩晨一點,以及是第二天了。
“又給你添麻煩了,幫她跟你說聲謝謝。”
周懷岑懶得回應客套,指間玩着根旁人遞的煙,“讓你朋友離他遠點。”
“那位姓許的,他什麽都不怕嗎。”
“不太了解。”他想了下,低聲,“聽說喜歡帶女人去德國玩兒,懂了麽。”
有些東西在不同國家會有不同亮度,就連黑色都能變得璀璨刺眼。
成音臉色變了變,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車裏還有人在等,看了眼男人身後的招牌,“你也早點回去。”
他視線落她臉上,笑起來有些輕佻,“還有時間管我呢。”
成音被噎住了,“随便你聽不聽”
周懷岑終于斂起笑意,“知道了。”他拿煙的手揉了揉她的發頂,“不聽你的聽誰的。”
初春的深夜還是冷的。
她攥着這句話一直回到車內。
張銘希閉着眼睛依然沉默,成音也不強迫她開口。
到家煮了幾個雞蛋,輕輕幫她敷着臉上的紅腫,“明天要拍戲嗎?化妝品可能蓋不住。”
女孩搖頭,大概是疼了,她開始無聲的流淚。
她說,“音音,我以為沒背景只要好好努力也能出頭的...我不賣...他們就不讓我走...逼着我喝酒精...”
“...我沒辦法...不喝我連一個鏡頭都沒有...他讓我演女二號...我以為是我的潛力被發現了...沒想到我和別人一樣...在他眼裏只是個明碼标價的戲子...”
“...但現在我明白了...我懂了...”
聲音不連貫的斷斷續續。
成音一個字一個字的聽着,知道不管自己說什麽都不會阻止她的腳步,手上的力道放的更輕,只能好好在身邊陪着她。
雖然不懂女孩嘴裏念叨的那句明白了,到底是明白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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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張銘希像是滿血複活,一頭栽進了劇組裏,一部接着一部拍,不管是龍套還是三番開外她都接。
演員是需要等待機會的,她終于憑着部去年拍的反派角色從角落走到了大衆視野。
電話裏,成音跟着她一起激動,“恭喜啊,但你演得真好,我都不想跟你講話了。”
“這可不行啊!”她朗聲笑,好像又要去忙了,留下一句回來請你吃飯。
成音關掉手機,沒空去想別的,抱着電腦往會議室走。
果不其然又是場辯論會。
主要原因是宋淩遠的意見不合,他想靠成分讓人買單。
會議室人不多,還都是熟人,席畫性子直,說他太老實就一書呆子,“沒有誇張的營銷,成分再好都是一個雜牌,誰看雜牌的成分。”
都說2017年到2018年是記憶的分水嶺,實則是那兩年短視頻的出現,平臺營銷出一些回憶片段,看得人多了,于是紛紛覺得好像真有那麽回事。
你看,人的記憶都能被互聯網安排。
所以在那個滿地機遇的自媒體時代,一個品牌要知名度,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營銷,但一旦營銷就會存在虛假的成分。
這也是宋淩遠覺得不理解的地方,他只想踏踏實實做産品。
成音也說不上站誰的邊,猶豫了下還是道,“先有品牌才會有成分,鋪天蓋地的營銷确實挺招人煩,但是不這麽做,就沒人出來吐槽和推薦,很多品牌剛開始也是這個套路,達人推薦路人種草,不知道的以為是真心實意的評價,其實都是花錢做出來給別人看的。”
宋淩遠年紀比她大不了多少,身上有股學術圈的書卷氣,推了下銀絲鑲邊的眼鏡,“可成分不得到認可,扣上虛假的帽子,前面就都是無用功了。”
“只要不是害人的,消費者也不傻。”她笑着将上次他跟自己說的話還回去,“自信點,剩下的的交給我們。”
這話有些自大了,席畫直接贊同,“對,我看是你宋大公子傻。”
宋淩遠啧了聲,妥協的靠向椅背,擡眼看向成音,“你不是編導麽,怎麽連運營都懂了。”
成音聳了聳肩,“站在資本家的角度想就行了。”
在很多時刻,代入食物鏈分析,結果向來如此。
事情就這樣定下了,會議結束已經是晚上,走廊上席畫忽然問,“聽說周懷岑幫你去霄雲要人了?”
她沒想到消息會傳到這裏來,“你怎麽知道。”
“認識的都知道好嘛,又不是多私密的事,只是放在周懷岑身上很稀奇。”
成音笑了笑,并不感興趣有多稀奇,也不能感興趣。
他就像一口井,她附身為了看的更清,可是也越發灰暗,只能隐約看見自己惶恐的倒影。
所以不當真,便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