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之輩

第37章 【re】

第 37 章【re】

鬼修還被沈紅束縛在原地，留了一只木偶人鉗制他。等方肆恢複些許之後，沈紅才帶着他原路返回，去撿鬼修，可才走了一段，沈紅與木偶人之間的聯系莫名就斷了。

沈紅輕輕“嗯”一聲。

“怎麽”方肆問。

“我留了一只木偶人看管鬼修，可剛剛它被破壞了。”

“鬼修做的”

“應該不是，”沈紅沉吟， “他是白衣人，天資受限，修行難有所成，若是有這個能耐，他之前也不必靠幻境迷惑我。”

“幻境”方肆好笑，鬼修所用的幻境無非是以厲鬼吓人，趁別人心緒不穩時悄悄偷襲，可沈紅自個就是個鬼，沒有被鬼術吓到的道理。

“不過他的幻境也有些特別，”沈紅略微回想了下，鬼修的幻境确實出人意料， “他仿制了九龍陣。”

方肆: “”

“非但如此，他還将一招一式都複刻下來，也算是下了不少苦心。”

雖然從頭到尾都沒能迷惑到沈紅就是。

方肆無言，當初沈紅僅靠一人一劍便殺出九龍陣，九條真龍齊齊上陣都奈何不了他，更何況區區一個幻境。

“他既然知曉九龍陣中的情形，應該也認識你才是，我還以為白衣人都對你感激涕零。”方肆不解， “還是說，他其實是個瞎子沒瞧出你的來頭。”

沈紅笑笑， “應該是沒瞎的，這鬼修背叛族人許久，大概是不曉得我做了鬼。”

美人笑起來別有風情，就算方肆已經将沈紅的眉目記在心頭，無意間看到沈紅展演，他還是忍不住悸動。前世他們多半時候都在殊死搏鬥，沈紅從未在方不殊面前笑過，每次匆匆遇見，他們之間也僅有劍刃與血光。即便如此，方不殊也對沈紅生了根除不掉的欲念，這份心思被他埋了又埋，直至沈紅殉道之後才破土而出，一發不可收拾。

上輩子，初遇時他們就站在了對立面，後來方不殊對沈紅和不殆山多有猜忌，裂縫在浩劫之中被越扯越大。方不殊偏執，悶頭向前，認定沈紅冷血無情，狂悖無道，是以從未對沈紅手下留情。而沈紅也不需要旁人撫慰，他以劍開道，一意孤行，占盡天下惡名。

最後，他們只落得了個生死相隔的結果。

這一世，沈紅褪下鋒利，将溫和閑散養了出來，而方肆亦是沒有跟沈紅不死不休的執念，還獨得了沈紅一份照拂……興許能有個不同的結果。

不多時，他們就回到了原地。

遠遠的，他們就探查到有人徘徊在附近，便提前收斂聲息，悄悄摸了過去，稍靠近些，就看到一群衣着統一的修士正聚在原地斬鬼。

這群修士全都穿得白色飄逸，衣擺上繡着紅色的紋路，看着像是一團簇擁在一起的爪子——正是天尤門的弟子。

這幅打扮跟沈紅記憶中相差不多，應該不會認錯，可天尤門位于西部，無極川附近天寒地凍，靈氣稀薄，連像樣的妖獸都沒有幾只，他們就算歷練也不至于跑這麽遠……難不成是鬼修的名號傳了出去，他們特地來此斬鬼除害

壓下疑惑，沈紅湊近了些，準備看看這群天尤門修士意欲為何。

這次來的天尤門修士不少，其中還有兩個修為高深的長老，不過兩位長老并不管事，只在一旁打坐休息，指揮其他門人的是個雙眼纏着黑帶的青年，他蒙着眼，卻對周圍的一切都非常清楚，應該是還有旁的視物之法。

鬼修犯的殺孽不少，手下拘役了很多鬼魂，此時全都被天尤門的修士拉了出來，正排在一起，挨個斬殺，沈紅他們過來時，這些受拘役的鬼魂已經全都灰飛煙滅。

大荒浩劫最初是萬物枯竭，連年幹旱，各種病災接踵而至，死傷無數，而這些死于非命的人無法輪回，就成了孤魂野鬼，其中一部分化為厲鬼作惡。當時天下修士都忙着緩解災情，無力逐個撲殺厲鬼，便幹脆用法術，将鬼魂統統趕往無聲草原這塊無人之地。

卻不想，無聲草原早已成了一個滿是陰氣的鬼陣，鬼魂們過去變得更發猖獗起來，不消多少時候，厲鬼的數量就已經再控制不住。這些厲鬼掉頭返回，繼續為禍人間，造了不少冤孽血債。

在大荒浩劫結束之後，人人談鬼色變，各門各派更是定下了“逢鬼必除”的規矩。直至如今，大荒浩劫已經結束八百餘年，可這條規矩還是留了下來，天尤門的弟子們見到鬼魂，必定是不能坐視不理的。

解決完小鬼，天尤門的人這才将鬼修推了出來。

鬼修被捆得嚴嚴實實，還專門有兩個修士左右看守，一絲逃脫的餘地都沒有，他處處受制，臉色難看得很， “你們是忘了八荒劍還插在無極川麽”

八荒劍厲害無比，又跟随方不殊走過無數血雨腥風，哪怕是自身的威壓都教常人難以承受。這劍被方不殊留在無極川，倒是教白衣人占了個便宜，可以以此威脅外來的修士。

天尤門一衆修士卻渾不在意，過了會，才有個修士笑道， “那又如何難不成白衣人會為了你這叛徒與天尤門作對”

鬼修一怔。

“還真是。”說話的修士也是一愣，又轉向蒙眼修士彙報， “大師兄，當真如你所料，他果然是個叛徒。”

鬼修這才知道自己受了騙，對方是故意詐他，而自己一時不妨上了勾，先前沈紅也看破他的來歷，他還以為消息傳了出去。

蒙眼修士只朝鬼修随意瞥了一眼， “可惜了，若不是叛徒，倒是可以借機與白衣人毀約。”

他聲音疏離，對鬼修并無興趣，做了個手勢，示意其他修士處理鬼修。

“他是君又攜，當今天尤門的首席弟子。”方肆低聲跟沈紅介紹。

首席弟子，兩個長老……這般陣勢，不知他們此行所圖為何。

白衣人沒有生死之分，自然也沒法将其“殺”死，但顯然天尤門并非毫無準備，幾名修士走了出來，分散站開，各自扯出一根怪異的繩子，将一頭硬生生刺入鬼修體內，另一頭握在自己手上。

“龍筋……”方肆認出他們手中的東西， “這可是真的少見。”

“是黑龍的龍筋。”

世間真龍本就不多，之前天尤門有一條黑龍，後來死在沈紅劍下，此時他們手中拿的龍筋，正是出自這條龍身上。

說話的功夫，手持龍筋的幾個修士已經分開展好，口中念念有詞，緊接着便有一股泛着冷光的液體自鬼修身上湧出，順着龍筋流向各方修士。這些修士不慌不忙，拿出早已備下的玉瓶，将飛來的液體引入玉瓶之中。

鬼修驚悚地吼着，不顧一切掙紮着想要逃離，可他被封在原地，依他的修為根本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軀體一點點化為液體流走。大概是聽得心煩，蒙眼修士還飛了一道符紙過來，将鬼修的口鼻捂住，讓他再發不出聲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鬼修就徹底消失在了原地，而拉着龍筋的修士們也各自集了滿滿一瓶液體。

“快封住瓶口!”有人催促了一句，立刻又有數名修士補了上來，開始封印玉瓶，而原先牽着龍筋的修士們則是面色蒼白，渾身大汗，再支撐不住摔倒在地，昏死過去。

“不過一個白衣人都這般費力……”長須長老終于睜開眼，搖着頭嘆氣， “白衣人少說也有上千，就是我們人手充足，龍筋也不夠用。”

另一位紅發長老也道， “可惜如今世上已經再湊不齊九龍陣。”

君又攜面色不虞，掃了地上意識全無的修士一遍， “先回鎮上，等他們清醒之後再去無極川。”

下完指令，君又攜和兩位長老先行離開，其他修士分好人手，将昏迷的修士背上，井然有序地離開，很快消失在沈紅和方肆的視野之中。

等他們走後，方肆才懶懶一問， “不幫他”

九百多年前，為了白衣人免于屠刀，沈紅以一人之軀攔在各門各派面前，而如今卻無動于衷。

沈紅靜靜地看着方肆。

方肆一笑， “好吧，我也知道這鬼修殺孽深重，天尤門是打是殺都屬他活該……我只是還不知道，當初你為何執意要救白衣人。”

見沈紅沒有接話，方肆又輕松帶過， “不便說就罷了。”

話是這樣說的，但方肆顯然沒有就此罷休的意思，如果沈紅不肯說，他就迂回一下換個方向，反正這些如影随形的陰霾，他是一定要翻出來看個究竟的。

“沒有不便，”連不殆山的秘密都讓方肆知曉了，這些細枝末節也不算什麽，沈紅淡道， “其實也沒有什麽驚天動地的理由，只不過，當時我覺得白衣人沒必要落到滅族的境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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