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西澤爾還是很有自覺的。
小少爺名字還懸挂在聯盟通緝榜上, 大紅色的罪名“通敵叛逃”,和卡格爾一模一樣, 難兄難弟地挂在榜首,屬聯盟一級逃犯。
所以抵達盟軍和聯盟交戰的蝶翅座時,考慮到一露面可能不是被聯盟軍抓起來,就是被蘭斯洛特抓去打屁股, 西澤爾沒直接送上門, 而是溜達着跑進盟軍的臨時基地。
毛球假裝真的毛球, 挂在他領口,小聲哔哔:“你就是怕被打屁股吧。”
西澤爾低頭看了它一眼, 臉色平靜:“你的話越來越多了。”
毛球哼哼唧唧。
西澤爾面無表情地把它摁扁,眯着眼想, 怎麽可能會是怕被打屁股呢。
他只是不想被打屁股而已。
怕和想哪兒一樣了。
一人一球做好了艱難潛入的準備,令毛球都意外的是, 西澤爾沒花什麽功夫, 就混了進去。
盟軍太過魚龍混雜,什麽奇奇怪怪的人都有,在蘭斯洛特出現前的節節勝利沖昏了大部分人的頭腦, 覺得聯盟不過如此,雜七雜八的勢力太多,跟一群市井流氓混混似的, 甚至沒有正規編制。
比起聯盟的正規軍, 這簡直就是一群烏合之衆。
西澤爾望着不遠處三五成群圍成一圈賭博的兵痞子, 有些茫然:“米迦……”
毛球也一陣無言:“無論科技、戰術亦或素質, 盟軍顯然都不及聯盟,還能把聯盟打得跟喪家之犬似的,除了聯盟裏有內奸,次次都将行動計劃洩露出,我找不出其他原因了。”
西澤爾摩挲着手感不錯的毛球,不小心扯下幾根毛,若無其事地扔了,繼續摸:“……所以蘭斯洛特拖延這麽久沒把他們收拾了,是想找出內奸嗎?”
毛球委屈得淚眼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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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澤爾心虛地低下頭,抱着毛球穿梭在隊不成隊的盟軍中,看着這些甚至沒有統一軍服的人,幾乎有些想笑。
——想必馮納就是和這群人聯的手,這老狐貍也真是思慮周密。
畢竟就算盟軍臨時反悔了,事情也不會不可收場。
西澤爾猶豫先去幹掉盟軍總指揮還是先揪出內奸,茫然地在基地徘徊,可惜還沒琢磨好,尖銳的警報聲忽然響徹基地,有人高呼起來:“聯盟突襲!一級戒備!”
原本稀稀拉拉的盟軍士兵們連忙跑起來,上機甲的上機甲,西澤爾被人狠狠推搡了一下:“愣着幹什麽!別偷懶!”
這段時間盟軍被蘭斯洛特攆着跑,精神高度緊張,混亂中,西澤爾被人拽着胳膊拉上一架機甲。盟軍的機甲雙人一組,西澤爾瞅了瞅拉自己上來的倒黴蛋,冷着臉揚起手刀,準備給他個痛快。
那人忽然摘下頭盔,表情非常一言難盡。
四目相對,雙雙無言。
“……”
“……”
西澤爾尴尬地收回差點劈出去的手刀,乖巧地低下頭:“爸爸……”
蘭伯特目光複雜地瞅着許久不見的兒子,伸手在他頭頂摸了摸,沒說話。
毛球也不裝死了,驚喜地撲出來:“蘭伯特大人!我好想你!”
蘭伯特習以為常,一巴掌将撲過來的毛球扇回了西澤爾懷裏。
毛球反應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如遭雷擊,伏在西澤爾懷裏嗚嗚哭起來。
西澤爾:“……”
智腦果然還是不要人性化過頭了的好。
父子倆在狹小的機甲操作室內安靜了會兒,跟随着大部隊升上半空。
西澤爾緊張地攥起了拳,手心裏微微沁出汗水,望着蘭伯特的背影,猶豫了一下:“爸爸,艾莉怎麽樣了?”
蘭伯特沒有問他為什麽會在這兒,簡短地回答:“還好。”
從西澤爾很小的時候,蘭伯特的話就很少。
他和尋常的父親不太一樣,除了教他怎麽控制機甲,和學校必備的格鬥術,其餘時間,都是艾莉陪着西澤爾。
西澤爾小時候總以為是父親不喜歡自己,直到十五歲那年出事,他才知道,蘭伯特不是不喜歡他,而是因為深愛着自己的妻子和兒子,所以不敢靠得太近。
他的瞳色和發色與貝霖一模一樣,總會讓他想起貝霖,想起那些仇恨,對議會的恨意便會無法遏制,會有一些事情失控。
西澤爾知道一個小秘密。
當年獸人能和域外一些勢力打上德蘭星,其中有着蘭伯特的手筆。
他不計後果地教訓那個膽敢對艾莉不敬的人,另一個原因就是,想把議會對萊斯利家的關注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不要注意到蘭伯特。
他們父子倆對聯盟确實沒有任何感情,可是……這是蘭斯洛特想要守護的。
西澤爾對于在盟軍基地看到父親不安極了,扯掉了毛球的十幾根毛後,委婉地道:“爸爸,我真的想和蘭斯洛特結婚。”
機甲猛烈的搖晃起來。
聯盟前天才駕馭機甲幾十年,平生第一次精神不穩,差點中斷了與機甲的精神鏈接。
西澤爾一臉懵然。
蘭伯特忍了又忍,才忍住現在就提着激光炮去和蘭斯洛特幹架的沖動,沉着臉把小兒子挪到操作臺上坐着,嚴肅地和他對視:“想都別想。”
西澤爾不解:“可是我已經睡了他……”
蘭伯特沉着臉不知道從哪掏出個玩偶,塞到兒子手裏,讓他安心自己玩兒。
西澤爾盯着父親堅毅的側容,忽然笑了一下,抱着玩偶不再吭聲,乖乖坐在操作臺上。
星圖上出現了無數紅點,應該就是聯盟的戰隊。
外面一陣陣轟然爆裂聲,蘭伯特的機甲卻依舊四平八穩,操心的老父親擔心兒子坐不穩,沉下心讓機甲躲開了所有能量波動,游刃有餘地坑着盟軍,帶領他們去送死。
西澤爾坐得昏昏欲睡,甚至摸出個棒棒糖無聊地咬着,聽米迦在耳邊叽哩哇啦。
這場短暫的交鋒很快結束,這段時間聯盟經常這樣突襲,搞得盟軍精神不斷緊繃,幾乎精神疲憊,蘭伯特習以為常,坑完人後潇灑地轉身回基地,走到半路頓了頓,凝視着不該出現在這兒的西澤爾,思考是要把兒子帶回盟軍巢穴,還是通知不想承認的未來女婿把他領回去。
雖然貌似聯盟那邊也不算安全。
西澤爾無辜地眨了眨眼。
蘭伯特捂着額,不甘心地通知了蘭斯洛特。
在他的印象裏,西澤爾永遠是那個剛學會走路時,磕磕絆絆地走到他身邊,拽着他的褲子,揚着小臉,彎着大大的眼睛,奶聲奶氣叫他爸爸的孩子。
還沒長大呢,怎麽就被叼走了。
返回的隊伍裏無聲無息地少了一架機甲也沒被發現,盟軍真是沒救了。
盟軍裏不乏有真本事的人,可惜良莠不齊,普遍智障,拉低了水平線。
眼見返回路程不對,西澤爾緊張地坐直了身體,剛想讓他爹別通知蘭斯洛特,就看到一架銀色機甲急速飛來,停在了外面。
西澤爾的聲音裏有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爸爸……”
剛剛那些被坑的是敵人,不能這樣坑兒子啊。
可惜無情的爸爸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接通了對接口,提着他往那架銀色機甲裏果斷一塞,轉身往回飛去。
西澤爾坐在原地沉默了會兒,咬碎棒棒糖,面無表情地道:“米迦,你撒謊,蘭伯特根本不愛我。”
抱着手等在對接口處的聯盟元帥臉色冰寒,難得沒有露出笑容,和蘭伯特對視點頭後,抱起西澤爾走回操作室。
動作流暢地将人放到操作臺上坐着,塞了玩偶在他懷裏,順便又剝了顆新的棒棒糖塞他嘴裏,才終于噴火,點着他的額頭開罵:
“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小小年紀誰教你撒謊的!前幾天前誰跟我說已經安全抵達獸族老家了?一轉身居然溜到這兒來玩!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這是小孩子玩泥巴的地方嗎!”
聯盟元帥異常火大,好在沒直接把西澤爾的褲子脫了就打。
西澤爾不怕他吼自己,只怕打屁股,對于現狀非常滿意,乖乖抱着玩偶坐着,聽他不帶一句重複地數落了自己半天,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嗯嗯哦哦”。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元帥大人那張殚精竭慮了十幾天和盟軍周旋,以至于沒好好刮過胡子,生出點胡茬的臉上。
有些人天生就有這優勢,承受造物主的特別鐘愛,明明是不修邊幅的模樣,反而顯得更有一股味道,軍服挺括,眉目英俊,舉手投足都是成熟穩重的荷爾蒙氣息,引人心動。
蘭斯洛特說教了十來分鐘,西澤爾也盯了他十來分鐘,終于聽煩了,冷着臉揮開他激動得指着自己不停亂點的手,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湊上去,在他的下颔上親了一下。
蘭斯洛特說教的聲音一滞。
西澤爾眨巴眨巴眼,又親了親他的臉頰。
蘭斯洛特勉強支撐。
西澤爾啧了聲,碰了碰他的鼻尖,這回輕飄飄的吻落在他的嘴角,小聲道:“好想你。”
喋喋不休的元帥大人立馬就沒聲兒了,要不是還有點骨氣,差點就跪了。
路西冷笑了一聲,和毛球并排坐在邊上,道:“出息,這回堅持到了第三回 合。”
毛球嘆氣:“……我還沒見過這麽沒有原則的人。”
蘭斯洛特對兩個智腦的話充耳不聞,惡狠狠地瞪了眼西澤爾,大手覆到他的後腦勺上,含着他的舌尖,加深了剛才那個一觸即分的吻。
明明激動得想把人直接撕開衣服壓到身下,卻又很快結束了這個吻,放開呼吸不穩的小孩兒。
西澤爾坐在操作臺上,要看清蘭斯洛特的臉,依舊得仰起頭。
蘭斯洛特站在他身前,一只手撐在冰冷的操作臺上,微微眯起眼,壓迫感極重:“不聽話的小孩兒都得挨打。”
西澤爾警惕地盯着他。
“不過看在是岳父送過來的份上,就不打了。”蘭斯洛特摸摸他的腦袋,“好好的怎麽跑過來了?不等我回去求婚了?”
西澤爾被呼嚕得舒服,冷着臉沒表現出來:“米迦說你這是在立flag,十有八.九回不去。”
沒有得到回應,他再次仰起頭,毫不避退地看着他的元帥:“所以我來了。”
如同上次聽到蘭斯洛特的死訊時,他奮不顧身地趕來了。
蘭斯洛特的最後一點怒意也消散無蹤,驚訝地看着西澤爾,眸色慢慢轉深。
他的西澤爾已經徹底長大了,比最美麗的星河、絢爛的旋臂還要好看。
怎麽看都不夠。
時間似乎過去了許久。
對于奮不顧身要來保護自己的小王子,總得有更加積極的表示才對。
蘭斯洛特彎下腰,抱住了自己的小王子,無奈又溫柔地笑起來:“好,西澤爾小同志,歡迎和我并肩作戰。”
西澤爾蹭了蹭他的頸窩,熟練地摸上他的頭發,感受着發絲柔軟的觸感,舒适地彎起眼:“你的話裏好像還差了點什麽?”
蘭斯洛特含着笑補充:“很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