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氣氛一時有點尴尬。
迎着蘭伯特仿佛要吃人的恐怖目光, 蘭斯洛特默默将懷裏的西澤爾抱得更緊了。
生氣也沒用,沒吃到嘴時就是他的人了, 吃下去就更不可能放手了。
米迦不知什麽時候湊了上來, 一臉過來人的表情,趴在西澤爾肩上,同情地寬慰:“蘭伯特大人,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時間會治愈一切,您習慣習慣就能接受了。”
蘭伯特冷冷看它一眼:“我還沒找你算賬。”
沒看好孩子的米迦瑟瑟發抖,默默縮回西澤爾懷裏,留給前主人一個毛絨絨的屁股墩兒。
面對氣勢迫人的岳父,就連巧舌如簧的聯盟元帥也一時找不出讨巧的話來,只能像無數剛把人家家裏小白菜拐跑的小青年,誠懇地道:“伯父,我是真的喜歡西澤爾的。”
完全在狀況外的西澤爾:“?”
西澤爾咬着糖,納悶地看看面沉如水的蘭伯特, 又瞅了瞅蘭斯洛特, 眼神茫然。
他只是想把蘭斯洛特介紹給家人, 順便告知蘭伯特他們倆的關系而已。
怎麽氣氛有點奇怪。
剛剛着着實實坑了蘭斯洛特一把的西澤爾默然爬起來想換個地方晃悠。
蘭斯洛特微笑着抱得更緊, 假裝沒看到蘭伯特的臉色:“伯父,現在是清理議會的最好時機, 馮納會和他們鬥起來, 省我們的力氣, 不用在意。萬一馮納來找您, 您留個心眼,其他的都聽他的就好。”
蘭伯特忍着怒意,冷冷的剜了他一眼,先說正事:“馮納不值得信任?”
馮納的家族支持真正的民主制,在聯盟人民中的聲望本來就高,只是近幾年想要複辟帝制那群老頑固的手段越來越狠,死死壓着其他兩派,現在馮納迎着許多人的心意重新擔任議員長,雖然名字前還多了個“代”字,卻在德蘭星掀起巨大的波瀾,贏得越來越高的支持呼聲。
蘭斯洛特的笑容有些怪異:“實不相瞞,我和西澤爾曾在魯斯星上抓到獸人将軍和星盜頭子那次,那個星盜頭子背後的人指向聯盟,我讓戴維查下去,線索到德蘭星就斷了。”
Advertisement
西澤爾拍拍他的肩膀。
蘭斯洛特很自然地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指尖輕輕吻了一下,面不改色地在蘭伯特陰沉的目光中,繼續侃侃而談:“所以只要是議會的人,我誰也不信。”
“我也是議員。”蘭伯特淡淡開口,神态和西澤爾驚人的相似,冷漠地看着蘭斯洛特讨打的動作,非常後悔上次蘭斯洛特被囚禁在德蘭星時,沒有去揍他幾拳。
蘭斯洛特笑道:“您是自己人,我信任您就像信任西澤爾一樣。”
西澤爾也猜到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麽,乖乖地跟着瞎點頭。
蘭伯特很想掐胳膊肘往外拐的兒子的臉幾把。
在知道蘭斯洛特對着西澤爾有着不可告人的小心思時,蘭伯特其實非常自信——自己的兒子還不了解嗎,西澤爾情感缺失,雖然對危險的嗅覺敏銳,但對很多東西都一知半解、半懂不懂的,還非常厭惡陌生人近身。
蘭斯洛特敢做點什麽,西澤爾只會把他剁了。
再不濟還有米迦在側。
誰知道,就是一不注意,家養的水嫩嫩的小白菜就被啃了。
作為一個老父親,蘭伯特的心情實在說不上好。
西澤爾思考了一下,安慰父親:“您可以提議将合法婚齡降低一點,這樣回去我就可以和蘭斯洛特結婚了。”
蘭伯特:“!”
蘭斯洛特悄悄和他咬耳朵:“寶貝兒,你是嫌我死得不夠快嗎?”
西澤爾:“我爸爸會打你嗎?”
“何止……”蘭斯洛特繼續和他咬耳朵,“我懷疑他想殺了我。”
西澤爾安慰他:“我保護你。”
蘭伯特:“……”
都聽見了!
西澤爾擡起頭:“德蘭星聽起來很亂,您沒事的話就去保護艾莉吧。再見,爸爸,下次再和您通訊。”
禮貌的小王子說完,不等蘭伯特反對,擡手就掐斷了通訊。
蘭斯洛特忍着笑,趕緊讓路西發了道歉過去。
西澤爾舒服地靠着溫暖的人肉墊子:“我爸爸的脾氣很好的,別擔心,他不會生氣的。”
蘭斯洛特捏捏他的臉,沒告訴他,曾經蘭伯特在最輝煌的那段時間,整個聯盟沒人敢在他面前放肆,這個“脾氣好”,大概只針對自己的小兒子。
西澤爾蹭了蹭蘭斯洛特的臉,縮回來靠着,微微眯起眼,張嘴說話時,溫熱的吐息盡數噴灑在蘭斯洛特的脖子上:“以雷霆手段解決一些議員,雖然能獲得民衆支持,不過馮納就不怕動作太大,反而折了自己的筋骨嗎。”
蘭斯洛特不動聲色地摸着小美人細細的腰,聽他難得說起這些事。
“當他在民衆中的聲望越來越高,又擊退侵犯的敵人時,就會被推崇為神。米迦告訴我,現在德蘭星上已經有人開始到處發傳單宣傳馮納了。”
西澤爾頓了頓,仰起頭,拽着蘭斯洛特的領帶迫使他低頭與自己對視:“你不怕你消失的這段時間,馮納代替你成為聯盟的神嗎。”
無數經驗清楚地寫明了,時間是一味非常有用而又可怕的藥。
它不僅能治愈傷痛,還能抹除一個人存在的痕跡。
漫長的生命沒有讓人的記憶變得多好,民衆是健忘的,尤其在有了代替品出現時。
就像被遺忘了曾經的榮耀的蘭伯特,在這種關鍵時刻,馮納的出現,他的所作所為,就像當年蘭斯洛特力挽狂瀾,将敵人從哪來打回哪兒一樣——只要馮納成功解決了議會的爛攤子,又将敵人掃出去,那他就會成為比蘭斯洛特還要當之無愧的聯盟守護神。
曾經無數的榮耀也會被民衆重新拾起,激動地虔誠膜拜。
那之後會發生什麽?詐死的蘭斯洛特回到德蘭星,還能有立足之地嗎?
西澤爾想問題的方法一直很簡單,面對人可以分為可以揍的和不可以揍的,面對事可以分為能做的和要違抗的,頭一次仔細琢磨蘭斯洛特的事情,眉頭皺得死緊。
但是馮納做得也确實沒錯,在蘭斯洛特消失時,大家需要一個精神支柱。
他還沒想清楚,下巴就被擡起,蘭斯洛特含笑親了親他的唇角:“什麽神不神的,誰愛當誰當。”
西澤爾在他身上蹭來蹭去,推拒這個不安分的吻,堅持思考這個問題:“你什麽時候回去?萬一……唔……”
蘭斯洛特精準地吻住他,一手環在他腰上,一手托在屁股上,穩穩地轉身回房:“小孩子想那麽多幹嘛?”
西澤爾下意識地摟住他的脖子,雙腿夾在他腰上,不滿道:“我在嚴肅地和你說正事,我也得回去了,離開這麽久,不然卡爾心生懷疑……”
這次的話依舊沒能說完,蘭斯洛特把他壓到床上,三兩下把人剝幹淨了,嗤笑:“他要是有那智商,早就打上來了。乖,辦正事呢,別鬧。”
西澤爾心想你不是誰都不歧視嗎,怎麽還歧視人家智商,可惜被強勢的吻弄得喘不過氣了,只能斷斷續續地發出疑問:“什麽……正事?”
元帥大人詐死一回,事前還真沒想到衣服會變成一次性消耗品,準備得不多,在被刺啦啦撕了兩件後,這回終于漲了經驗,謹慎地自己脫下,疊好放到床頭,重新壓回去,咬着他的唇,含糊不清地道:“辦你。”
西澤爾:“……”
遲早踹死這玩意!
兩人在難見光明的小補給站裏待了十來天,關注着外面的局勢。
聯盟的形勢每天都在變化,外面的敵人打得熱火朝天,德蘭星上的內鬥也進入白熱化階段,不願束手以待的議員們以各種見不得人的小手段,企圖幹掉馮納這個比蘭斯洛特還惹人煩的糟老頭,豈料一群人偷偷開了個會,中午商量完,晚上會議內容就爆了出去——不僅爆了出去,還被大屏幕展示了會議內容,播放給全體民衆觀看。
完整清晰的錄像中,平時幾個德高望重的議員陰毒的神色一點兒也不含糊地展示在人眼前,一些本來還在支持着他們的民衆聽完全過程,心都涼了。
關起門一起商量怎麽搞人的議員并不注意形象,除了琢磨怎麽弄死馮納,還多次辱罵戰死的聯盟元帥。
——這是連馮納也沒想到的事情,在某些人若有若無的推動下,已逝的人的聲望,比他的還高。
民衆們懷念着曾經的戰神,甚至将蘭斯洛特直接統領的那支軍隊軍旗上的雪花符號當成信仰物,刻成護身符。
他們惴惴不安的、惶然恐懼地關注着時事,祈禱聯盟能夠在戰神的庇佑下,成功度過這個難關。
在這種情況下,剛清理完議會的馮納也無奈,只能打出“為守護聯盟,為元帥複仇”的口號,聚起兵力,準備狠狠地打回去。
外面熱鬧極了,小小的、安靜的空間站裏則氣氛溫馨,西澤爾和蘭斯洛特每天不是看看那部連續劇,就是瞅瞅聯盟的這場大戲。
直到即将東征、準備将域外盟軍打出聯盟的軍隊集結完畢,以馮納為主帥、蘭伯特為副指揮官。
蘭斯洛特終于有了動作,頻繁地和給他傳第一手信息的戴維聯絡。
西澤爾也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新星歷592年,四月的尾巴,宇宙各處有的地方飄雪,有的地方烈日,而德蘭星上依舊溫暖如春。
還未踏上征途的士兵們惶然着這一場仗是生是死,而狹小的空間站裏,西澤爾被抱起來和蘭斯洛特接了個長長的吻,嘴唇好不容易分開,他的眼眶卻微微紅起來:“我回去了。”
蘭斯洛特笑着放開他,點點頭:“路上小心。”
就像在對即将出門上學的孩子似的。
西澤爾的嘴唇顫了顫,拽進他的袖子,好半晌,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你不要死。”
“死不了。”
蘭斯洛特摸摸他的頭,頓了頓,幹脆把人抱起來,放到等待已久的米迦掌心裏,半跪下來,牽着他的手,吻了吻手背:“等我回來和你求婚。”
西澤爾:“我還沒到合法婚齡。”
蘭斯洛特眉毛一挑:“我讓他們修改婚姻法,誰敢說半個字?”
嗯,聯盟元帥嚣張得膨脹了。
西澤爾卻很喜歡這樣的蘭斯洛特,嘴角彎了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