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卡爾顯然對這個實驗看得極重,當晚就讓卡格爾和那位獸族的研究員和西澤爾見了面。
卡格爾的心情差極了。
本來就沒什麽表情的臉上添上幾分煞氣, 連卡爾都不敢多叨叨什麽。西澤爾擁有貝霖房子的繼承權, 沒讓這些人進屋去打擾裏面的安寧,幾人坐在冰天雪地的前院, 面面相觑,寒冷北風中,正好消消火。
一見面, 卡格爾就直白地質問:“西澤爾, 你為什麽答應了!”
西澤爾面無表情:“我做什麽決定需要和你商量?”
卡格爾噎了一下,臉漲得通紅。
兩人一個是曾經的聯盟人, 一個半人半獸, 忽略旁邊兩個眼巴巴的獸人, 自顧自交談起來:“卡爾應該把你母親的真相告訴你了,你難道就不憤怒?”
西澤爾沉默了一下。
他當然憤怒。
他深愛的、深愛他的母親, 是獸族人制造的生物武器, 從小就經歷了諸多磨難。
而且, 假如當初貝霖離開前,沒有進行那個移植實驗,還擁有極高的精神阈值,也不會在生下他後,被聯盟的人抓走,秘密處決。
她本該可以逃走的。
憑什麽好像世界上所有壞事都加到了她身上呢。
可是那本日記本上, 又寫着貝霖從小在實驗室中的生活, 每個研究員都對她很好, 即使那并不是單純的善意,可是在肉體的磨難之外,她從未經受過精神的折磨。
強大的精神力是獸族對她殷切的期望,寄托的希望,也是獸族加在她身上的枷鎖,更是無與倫比的饋贈。
貝霖的日記裏,寫着小小的一行字,她寫:感謝他們讓我出生成長,否則我就遇不到蘭伯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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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了許久,西澤爾再次擡眸,與卡格爾燃燒着憤怒火焰的雙眸對上,輕描淡寫道:“這是她的願望。”
我不過是,想實現她的願望。
卡格爾一怔,眼眶忽地就紅了,仿佛又看到很多年前,半跪在他身前的獸人女将軍,沖他笑了笑。
他的喉嚨像是被什麽哽住了,聲音發澀:“這麽多年來……我一直以為她是恨着獸族的……”
卡爾別過頭,轉回來時眼角似乎也紅了紅,他看到卡格爾,簡直像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忍不住就對這脾氣怪異的科學家産生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憫,剛拍了拍他的肩膀,想故作輕松地說兩句話調劑一下氣氛,就聽到卡格爾說:“所以我在空間技術裏動了點手腳,讓獸族的能量燃燒加劇,坑了卡爾很多次,算他命大……”
卡爾:“……”
西澤爾:“……”
在旁邊當背景板的研究員:“……”
算了算了,就當沒聽到吧。
等卡格爾調整好狀态,西澤爾就開始細問實驗的步驟。時間到了,卡爾起身離開,去召集長老開會。
雖然已經答應了西澤爾提的條件,但這種事總不能擅作主張,就算不想聽長老們吵架,也得硬着頭皮開個會,最後專.制蠻橫地拍板決定。
所以卡爾離開時,表情非常痛苦。
顯然,脾氣易怒的獸人,舉行會議時,大概比議會裏幾百人嗡嗡嗡還可怕。
西澤爾善意地遞給他個東西:“蘭斯洛特和議會開會時,經常能用到這個,你可以試試。”
卡爾接過,低頭一看——一副小巧的隔音耳塞。
“……”卡爾心情複雜地想,原來聯盟元帥也有想逃避的事。想完又覺得心情好了很多,高興地将耳塞揣好,轉身離開。
“獸族之前的實驗方向,是培育個別人才,讓他們擁有強大的精神力。”卡格爾古井無波地開口,打開終端,投影出一幅分析圖,“這樣做其實是有弊端的,雖然這種生物武器擁有強大的精神力,但就像從小被填鴨式強塞的一般,不僅很難控制,而且對身體負荷很大,所以……他們一般活不了太長。”
所以實驗的最後一環是将精神力轉移。
當然,在此之前是給實驗體找一個優秀的配偶,誕下孩子,說不定那個孩子天生就擁有很高的精神阈值。
但是這樣不僅效率慢,而且非常浪費,實驗的失敗率更是極高。
作用到個人是沒有用的,要想拯救一個種族,個人的武勇毫無用武之地。
在這樣的探索下,獸族的方向變了。他們試圖用天賦高的人的基因進行實驗,幻想研制出一種試劑,批量生産,給每個孕婦注射,改變獸族天生的不足——但聯盟人的基因對于獸人來說沒什麽作用,而獸族壓根找不到什麽天才,卡爾沒有完全繼承貝霖的精神力,在這種困境下,也确實只有西澤爾能幫忙了。
卡格爾對這個種族是否會滅亡毫不在意,他思考了會兒,和獸人研究員低語幾句,點點頭道:“實驗需要你的配合,我只會抽你的血液進行研究,不會像聯盟那樣,把你折磨得半死。”
西澤爾無所謂地點點頭。
獸人研究員激動地搓搓手:“那麽,是不是現在就可以……”
西澤爾擡頭看了下天色,冷淡地道:“不,我要休息了。”
研究員:“……”
經常不眠不休的研究員不能理解按時睡覺的生物。
西澤爾站起來,他的身高拔高不少,比這個研究員還高。想了想,他認真地道:“按時睡覺才能長高。”
米迦冷漠地吹了下自己的毛,沒有告訴西澤爾,那是厚顏無恥的蘭斯洛特騙他的。
西澤爾這個年紀,本來就該長高。
唔,看在那個老流氓還算關心西澤爾的份上,就不拆穿什麽了。
卡爾的會議是否順利,不在西澤爾的思考範圍內,他的生活很少受到外界的幹擾,多數時間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安靜地用晚飯、洗澡,然後躺上床,對自己道聲晚安。
毛球蹭蹭他的臉:“我在盡力接收聯盟那邊的信息,蘭斯洛特那麽喜歡出風頭,他的新聞應該不少,等着的。”
西澤爾的眸色柔和,輕輕道:“米迦,你真好。”
毛球得意地挺挺不存在的胸脯:“不這麽怎麽能當好爸爸……噗叽。”
西澤爾摁扁這只得意起來就瞎飄的毛球,扔下床,翻身閉上眼。
他入眠極快,但很少完全睡熟,一點風吹草動也能驚醒。
半夜時分,一股難以言喻的危機感讓西澤爾瞬間驚醒。
黑暗裏,西澤爾無聲地睜開眼,抓起毛球,穿着睡衣下了床。毛球已經代替這座房子落後了幾十年的防衛系統,提醒道:“西澤爾,有五個人正在房子附近,試圖解除防衛系統。兩百米外,有三架重型機甲的炮口面對着這座房子,只要防護解除,他們會立即開炮。”
西澤爾依舊沒有表情,綠眸在黑暗中仿若幽澤,沉浮着駭人的冷意。
米迦知道西澤爾生氣了。
“他們不該對媽媽的舊居做這種事。”西澤爾緩緩道,“米迦。”
一旦防護解除,三架重甲的重力炮能将這兒徹底摧毀,夷為平地。
米迦蹭了蹭他的側頰:“謹遵您的吩咐,西澤爾大人。”
西澤爾:“檢測出外面的人的方位,我先解決他們。”
米迦很快鎖定了範圍,笑嘻嘻地到:“他們呆在一塊兒,看上去就像組團來送人頭的大白菜。”
西澤爾換上衣服,将這段時間長得很長的黑發束起,提着蘭斯洛特送給他的短刀,幽靈般走出了房間。
貝霖的這座房子附近沒有其他人,落灰了多年,孤零零的,正适合下手。
房子後面,幾個技術員正滿頭大汗地入侵這座放置多年的老房子:“怎麽回事……這房子的防衛系統是幾十年前的了,怎麽破解不了?”
“會不會是那個女人勾搭上聯盟人時升級了系統?”
“別廢話了,盡快,在天亮前解決,大人還在等着,萬一卡爾逃出來,我們誰也別想活着離開……”
身後忽然傳來漠然的聲音:“你們現在就不能活着離開。”
幾人都是一個激靈,汗毛倒豎,急急忙忙轉過身,不知何時,身後站了個人,立在陰影裏,身形修長,慢慢走近他們,影子逐漸拉長,落到他們身前。
正是他們今晚的目标。
領頭的那頭一陣毛骨悚然,都不知道西澤爾什麽時候溜了出來,又是什麽時候跑到他們身後的,他張大嘴,想喊“快跑”亦或者“迎戰”,然而手裏的信號還沒發出去,喉間忽然一涼。
這是西澤爾第二次動用這把匕首殺人。
他的動作快得仿佛一陣拂面的清風,甚至讓人來不及反應,手起刀落,利落冷漠地收割了幾個人頭。
最後那個獸人的腿都吓軟了,邁不開步子逃跑,發着抖瘋狂往後竄,卻被一只長靴穩穩地踩住了腳踝,也不知道那力道有多大,骨骼碎裂聲響起,那人痛苦地大叫一聲,鼻涕眼淚齊下。
短刀還染着鮮紅的血跡,西澤爾俯下身,用匕首挑起他的下颔,冷聲問:“誰派你來的?卡爾呢?”
“是……是……”痛到極致,他連話都說不清。
西澤爾皺了皺眉,不想再浪費時間,果斷地一刀結果了還在“是是是”的獸人,手指輕輕敲了敲米迦。
米迦會意,激動地搓了搓手。
幾秒鐘後,一架巨大美麗的銀色機甲突兀地出現在獸人的城市中。
幾百米外,等待許久都沒收到信號的機甲中的人臉色一變,下意識地就想跑——然而一轉身,就看到那架巨大的機甲,噩夢般的擋在了後面。
西澤爾看着他們,不自覺地模仿起蘭斯洛特的神态語氣,嘴角冰冷地勾了勾:“晚上好啊,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