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夏日裏，跟從小相識、溫柔鎮定的小哥哥在一起，感受着冷陽冰涼細瘦的手指，霍星伊的心很快平靜下來，她記憶中關于冷陽的回憶，還是有很多的。
霍星伊的記憶裏，冷陽是可以走路的。
她剛來霍家不久，便從哥哥嘴裏熟知了冷陽的名字，多次看到他跟哥哥在一起聊天、看書。那時候，在上大學的冷陽，看起來也是身形過分瘦弱，尤其腳踝，比她一個小女生還要細，但哥哥扶着他，還是可以下輪椅，挪動幾步去沙發或椅子上坐的，使用的輪椅也比較輕便。
哥哥帶她玩的時候，冷陽會安靜坐在一邊看，有一次下棋，她連續輸了好幾局，不開心的哭鼻子了。冷陽立刻劃着輪椅過來，給她擦眼淚，哄完了，還趴在她耳邊簡單指點了幾句，她便贏了和哥哥的對局。所以，冷陽不但是溫柔的好哥哥，還是頂聰明的人。
這幾年，霍星伊高中課業繁重，芭蕾專業訓練、排舞尤為緊迫，長時間寄宿，直到高考結束後她更加忙于錄取、各種集訓和舞蹈專業考試，上了大學才安定下來，她已經很久沒看到冷陽了。
記得哥哥說過，冷陽是因為生病，後來病重了漸漸不能行走才坐輪椅的，如今他還能走路麽？面對似乎更加輕減的本人，霍星伊不好意思問出口。
“如果你不跳舞，那再也沒有比你更适合的人了。”
同樣是誇贊安慰的話語，冷陽說出來，調子低低柔柔的，在霍星伊這裏，格外有說服力。
“冷陽哥哥你真好。”一掃剛才傅明遠帶來的不愉快，霍星伊真心被哄笑，主動彎腰去抱冷陽。
從八九歲認識冷陽開始，霍星伊一直覺得他是溫柔完美，沒有攻擊性的。人又聰明又好，長得好看，個性溫柔，聲音不急不緩又動聽，哪怕是坐在輪椅裏，冷陽也是令人舒服，想不斷欣賞他的存在，是最讓她願意親近的人。
身體情況限制，冷陽的左手沒什麽力氣更擡不高，面對撲進懷裏的佳人，他沒辦法雙手用力抱她，連忙右手努力舉高起來，小心的摟摟她、拍拍她。
“不哭了，哥哥陪你，再哭眼睛會腫喽。”他左手虛虛握住一塊卡其色的手絹，緩慢遞到她眼前。
他還和她印象中一樣，總是穿的素雅考究，軟軟的頭發又垂又順，清透鏡片後是一雙細長的丹鳳眼，亮亮的仿佛裏面有星辰。見慣了學舞蹈藝術善于表達的男孩子，霍星伊還是覺得溫柔儒雅的冷陽更加隐忍而有內涵。其實，他只憑精致細長的雙眼皮和亮晶晶還眼尾上挑的眸子，已足夠勾人魂魄，何況他睫毛還又長又密，仿佛小扇子，鼻子高挺立體，是全方位無死角的帥哥。
也許是這臺輪椅太過寬大笨重，霍星伊覺得深陷其中的冷陽比她印象中五官輪廓更深、雙肩單薄，臉色也太白了，沒有精氣神的樣子，比如他伸過來的這只手，手掌顏色雪緞般白，玻璃牆外光線照進來，皮膚幾乎是透明的。
早已破涕為笑卻不記得擦幹眼淚，霍星伊笑問一身淺色薄西裝的冷陽，“哥哥，這是你上衣口袋裏的絲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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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會弄髒的，你幫我拿一張紙巾啊。”
雖是夏天，可室內空調溫度太低，冷陽不但長袖長褲，還在腿上蓋了一條薄毯，他微笑搖搖頭，堅持舉着自己的手絹，“紙巾粗糙，對你皮膚不好。”
這樣貼心的話，她不可能再拒絕。
一邊擦淚痕，霍星伊一邊吐槽自己親哥哥，“我哥哥他，太讨厭了。”
慢慢收回手，他目光始終凝視她的眼睛，淡淡抛出一句幫助好友維持兄妹情意的話，“他也是好心。”
“要不要去我家看看？”看她整理好，冷陽輕輕一句話，便把好友的妹妹帶回了家。
乖乖跟着他輪椅出了餐廳，霍星伊看到等在車子旁的司機和護工立刻朝冷陽迎過來。
給她問過好之後，司機給打開車門，護工則抱起冷陽将他安穩轉移上了車。
冷陽被抱起來後，霍星伊看到細瘦小腿和軟綿綿低垂的雙腳随着動作微微晃動，竟是一點也用不上力，他現在上下輪椅，上下車只能依靠護工抱了麽？
坐在車裏，霍星伊小聲的問冷陽，“冷陽哥哥，你是生病了，身上沒力氣麽？”
懂了她的擔心，冷陽溫柔做了解釋，“沒有生病，不過最近手上力氣小，我自己挪動轉移會很慢。”
自己的不堪，冷陽不願跟她說的太詳細，事實是他身體病的太久，不僅僅腿腳無力，一步也走不了，這幾年手上力氣也越來越小，自己已經無法依靠上肢力量完成上下輪椅的轉移。
車子還沒進入小區，霍星伊已經發出了由衷的贊美，“雨山百谷，果然是和名字一樣漂亮啊。”
即使發出驚嘆，霍星伊講話也是柔柔弱弱的，因為肩頸單薄修長，也因為她從小跳舞使得姿态時刻都好，霍星伊輕輕松松就會給人一種端莊高貴之感。看她粉嫩的小臉，冷陽用了好大的意志力才挪開眼。
車子是由車庫門口直接進入了別墅地下，很符合冷陽身體情況的需求，乘電梯上到一樓，看清他家的大廳和整體布局後，霍星伊再一次贊美冷陽的品味，“冷陽哥哥，你家好漂亮啊。”
“對了，自從我搬過來，你是第一次來。”被護工小心抱起，換了室內的輪椅，低頭看護工幫他整理好了褲腳，冷陽複又擡頭對霍星伊微笑。
“好羨慕你啊，可以獨立出來住，如果我也可以，那真的太棒了。”
“我是男人嘛。”自從看到她，冷陽的嘴角便沒放下過，管家依他的吩咐早早備好了吃的，一樣樣擺在大廳茶幾上面。
因為學舞，霍星伊對飲食要求很高，從不會亂吃東西。冷陽比她本人更在意，早已默默研究過，小女生喜歡什麽，而霍星伊能夠吃些什麽，準備工作做了十成。
低熱量的鮮果，果茶，脫脂牛奶，意大利低脂冰淇淋……琳琅滿目的美食她只挑選冰淇淋嘗了一口，看她吃一口，冷陽已經滿意的笑了。
他的笑比窗外繁花還要溫柔燦爛，霍星伊發覺冷陽在看自己吃東西，三分羞怯七分沉醉，不好意思的停了下來，“哥哥，你也吃一些好不好？”
“我吃過了，這個冰淇淋味道你喜歡麽？”
“喜歡。”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她的大學生活，沒一會兒功夫，管家已經備好了午餐。
看着一人份的餐具，霍星伊頓覺受寵若驚，“哥哥，你也跟我一塊兒吃啊。”
輕輕搖頭，冷陽擡手請她坐，自己則把輪椅停在餐桌旁的空位裏陪她，“我吃過了，你剛才在餐廳什麽也沒吃吧，好好吃飯，我陪你。”
陪她吃了一點點飯，冷陽并不打算送她回家，竟然開口約她看電影。
“想不想跟我下樓，去看個電影？”
“好啊，”霍星伊立刻點頭稱是，她并不很想看電影，但她喜歡跟溫柔的香香的冷陽在一起，也喜歡這棟漂亮的房子。
溫馨浪漫的英文愛情片，男女主角王子公主一樣般配，坐在大沙發裏看電影的兩人頭挨着頭，有一句沒一句随意聊天。
看她纖細修長的小腿規規矩矩放在腿托上面，冷陽關心的問道，“每天練功，腳會不會疼？我叫我的按摩師來，給你揉揉腳好不好？”
“不用，不會疼的。”
“腳尖每天那麽辛苦，不會痛麽？”他推了推眼鏡繼續問她，是真的半信半疑。
“你是說穿舞鞋麽？”把目光從大屏幕上收回來，霍星伊用心給冷陽解釋她的日常，她輕擡小腿，在腳尖那裏比劃了一下，“穿舞蹈鞋會在腳尖套矽膠套，練功很久的話會有一點，不然不會的。”
放心的點點頭，冷陽沒再繼續問她。
沒一會兒，輕柔的音樂把霍星伊哄睡着了。
摸出手機來，冷陽給霍祉臣發了消息，說妹妹在他家裏，吃了晚餐他會送她回去。
看身邊女孩子粉嘟嘟的睡顏，仿佛永遠也看不夠，冷陽拿起自己腿上的毯子，展開，右手扶住沙發撐住自己的身體，左手顫巍巍伸過來，将毯子給霍星伊蓋在腰間，生怕她着涼。
完全不顧自己歪在一旁的腿和露出一截的腳踝暴露在空調房裏，冷陽依舊目不轉睛看着她，直到護工輕手輕腳走到他身旁，彎腰來跟他低頭請示。
護工沒說話，用手指了指冷陽的小腿，冷陽點點頭，撐着沙發讓自己直起腰，努力離霍星伊再遠一點，慢慢伸出手，配合護工小心抱起他來，将他抱出了影音室。
一切都是訓練有素做慣了的，護工把冷陽放在輕便輪椅裏坐穩，給他系好腰腹部的安全帶後，快速把他推進電梯，回到了二樓他的房間。
蹲在他腳邊，護工小心的卷起冷陽的褲腿，露出已經集了不少尿液被固定在他小腿上的尿袋。
熟練的解開固定綁帶，打開接口取下整個尿袋，護工沒有起身，而是直接換了備好的新的袋子，一邊重新固定尿袋，一邊還低聲給冷陽建議，“您今天沒做按摩，也沒做站立和理療呢。”
是啊，冷陽的日常比普通人耗費數倍時間，從早晨開始，他便忙着打理自己，出門去了大學城。
一秒也不遲疑，冷陽輕輕擡了擡手指，淡聲否定了他的建議，“有客人在，晚一點再說。”
不敢再勸一句，幫他整理好衣褲，擺正腿腳之後，護工立刻将冷陽送回了影音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