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經歷了一場天災地變後,南市終于迎來晴日,太陽高懸在天空。
看着這和暖的日光,将世界映照得五彩缤紛,好似什麽都沒發生。
再放眼人間,卻已是一片狼藉,大水褪去,臨源一衆房屋基建毀壞坍塌,一些生命也随着洪水于世間消亡,人們還是要收拾好心情重建家園。
在災情逐漸穩定下來後,沈漆和毛栗子就從醫院離開,回到臨源,加入災後重建的隊伍。
落雨小院已經沒了以前的樣子,老板夫妻因去外地兒女家躲過一劫,在這邊平安後回來了一趟,拿到一筆補償金。
夫妻二人年事已高,被兒女勸說,打算今後去兒女身邊生活,補償金和小院的屋宅都轉讓給了沈漆。
本來沈漆也打算擁有一家自己的民宿小院,現在正好。
老板夫妻不缺錢花,守着這裏也不過是出于情感,臨源遭遇劫難後,他們即便再想幫助重建也已無心無力,不如把錢贈予需要的人。
沈漆本不打算要,但老板夫妻說就當是他們的捐贈,并且還額外捐了一筆錢給政府。
對于南市的災情上面很重視,撥了許多款項和人力大力扶持南市進行災後重建。
這樣的大水幾百年難遇一次,南市遭了難,自然要得八方支援。
在這樣的情況下,臨源的重建很快,不過村落都改換了新面貌,較之前的原始村落有了變化,卻也別有一番風味。
現在已是屬于沈漆的小院也正在重建,磚牆都砌好了,大致構造保存了災前的樣貌,就差一些軟裝。
時間一晃都大半年過去,沈漆在小院門口看見沈鐮時有些許恍惚,太久沒見到的父親,氣質有了些變化,沈漆說不上來,卻覺得這樣的沈鐮更謙和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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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雨小院的名字沒變,目前沈漆的房間和毛栗子的房間已經收拾出來,可以住人了,藍天沒有回聘懷,說服家人在南市找了工作,工作之餘的休息日就會來臨源找毛栗子。
小情侶一見面就膩歪,膩得沈漆牙酸,每次都躲得遠遠的,好在他們有自知之明,約會也盡量上外面去,不在沈漆面前當顯眼包。
沈漆杵在門邊頓了片刻,才将沈鐮迎進來,泡了一壺特氣騰騰的花茶。
父子本就關系淺薄,又是長時間未見,一時找不到話說,沈鐮只是用那雙似乎已包含世事滄桑的眼睛打量着他唯一的兒子。
對于沈漆,沈鐮是虧欠的,這孩子跟着他,雖物質條件優越,卻沒得到很好的照顧和引導,沈漆能長成現在這樣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靠着他自己。
“還好嗎?”
問出這句話時,沈鐮自己都有些尴尬,沈漆好端端地坐在這裏,自然還好。
沈漆倒沒覺得別扭和尴尬,除了一開始見到沈鐮的意外,他好像一點也沒有對沈鐮的怨怼了。
經歷過天災人禍後,人與人的那點仇怨都化作細沙,飄飄散散,一吹就沒了。
現在的沈漆更多的是平和。
“還好,您呢?”沈漆端起熱茶抱在懷裏呷了一口,窩在松松軟軟的懶人沙發裏,惬意自在。
也是這時,沈鐮才意識到,這個他沒有看顧好的孩子,在沒有他陪伴的歲月裏已經獨自成長為平和沉斂的大人。
沈鐮點點頭,遲疑着說了些自己的近況,但他怕沈漆不愛聽,語速稍微有些快。
“我回你媽媽的老家了,在那邊養老定居。”
“那邊閉塞,通訊不便,得知消息還是幾個月前席老先生去找到我時知道的...”
“他找我回去幫忙處理了一些事情...現在已經結束,我就想着...想着臨走前來看看你。”
沈漆聽着點點頭,淡淡地說“我挺好的,您...守在媽媽的老家還有什麽意義呢?”
沈漆是真的覺得沈鐮這樣做沒什麽意思,斯人已逝,遲來的彌補和愧疚不過是還活着的人圖一個安心,更何況即便江廉纖看見沈鐮如今所做的,也一定不會再原諒他。
這個道理沈鐮何嘗不明白,只是一直自欺欺人,如今被沈漆點破,他身體僵直,找不出話反駁。
父子間又只剩沉默,待到桌上的熱茶已經沒有騰升熱氣時,沈鐮站起身跟沈漆道別“那你...以後好好的,我就先走了。”
沈鐮甚至不敢自稱一聲父親和爸爸,因為他早已沒有資格。
沈漆對他的态度也不冷不熱,聽見他道別,淡淡地“嗯”了一聲,又添了句“慢走。”
快要踏出院門的沈鐮在心裏嘆息一聲,這以後便是再也不相見了。
在沈鐮的背影即将消失在小院門外時,沈漆忽然站起身,向外追了兩步又停頓下腳步。
他的心髒如同火車駛過般嗡鳴,心裏纏繞着無數個問題“聘懷穩定下來了嗎?”“席家的情況還好嗎?”“他...怎麽樣了?”這些問題像藤蔓纏繞着沈漆,讓他有些呼吸困難。
可直到沈鐮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門外,沈漆也沒能及時追上去問一問。
在原地呆滞矗立良久,沈漆薄弱的肩下塌兩三分,算了,總歸不會再見了,問了又能做什麽。
腳腕上纏上一道軟絨絨的溫熱,将沈漆從思緒中拉回,是奶牛。
旁邊院子的老奶奶因為提前撤退躲過了大災,還将奶牛和大黃養得肥肥壯壯,就在上星期剛送回來。
沈漆原本還擔心,許久未見奶牛和大黃可能都認不出他了,卻不曾想兩只小動物一見他就歡快地撲騰上來,興奮得不得了,被老奶奶笑罵“瞧着認主的樣子喲!”
沈漆絲毫未覺愧疚,知道老奶奶也只是玩笑話,他和奶牛、大黃再次團圓,又給一貓一狗囤了好些口糧、零食和玩具。
先前的都被大水沖走了,連窩都沒了,沈漆斥巨資給它們添了兩個小別墅。
奶牛和大黃都很喜歡,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跟大黃待久了,奶牛也學到一些小狗的習性,變成一直小狗貓,臉上好像一直挂着笑,看得沈漆給它們拍了好些照片。
照片都洗出來挂在了小院的牆上。
抱着奶牛回到懶人沙發上,沈漆開了直播,粉絲們都很關心他和小院的情況,前段時間一直在平臺上私信評論問他,他承諾後續穩定了會開直播,卻不成想一忙就忙到現在。
好不容易得了清閑,沈漆打算上線好好跟大家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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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市最近天都陰着,老宅主卧裏,席衍峥靠坐在床頭看着老宅手機屏幕裏的人,面上浮現一抹柔和的笑。
他周身的氣質沉斂許多,不再像從前那般,如同堅冰一樣冷硬。
手機上出現通訊來電,打斷了席衍峥正在看的直播,面上的笑又消失了,神色間有些厭倦,慢吞吞地接起,裏面立刻傳來寧添氣急敗壞地聲音。
“不是,爛攤子處理完,你們席家一老一小就都不管公司上下員工死活了是吧?!”
“一個連夜出國跟逃難似的,一個窩在家裏閉關修煉!”
“要不那天把聘懷股份轉我寧添名下?”
在席衍峥昏迷入院後,席世裕就匆匆趕回國,又帶着席衍峥轉院回京市,勉強穩定下動亂的軍心。
可當時席衍峥未醒,席世裕又放權太久,一時間聘懷變成被群狼圍攻的獵物。
好在席世裕雖年紀大了,手段還在,在席衍峥清醒前把公司狀況穩定下來。
那天在水裏造成席衍峥全身多處軟組織挫傷,最嚴重的後背和後腦勺的撞擊,憑着毅力将沈漆帶上岸後便不省人事,轉院後多次反複高燒,情況危急。
前前後後拖了三個月才逐漸穩定下來,開始好轉,而席世裕如今是真的對名利錢權沒興趣了,處理完事情就連夜出國,過他的潇灑日子去。
席衍峥又一直以修養為由,整日待在老宅閉門不出,聘懷大堆事務都堆積在寧添和蘇棋頭上。
兩人忙得不可開交,席衍峥這個萬惡資本家坐享其成。
算算自己未來還得有整整兩個月不能按時下班、不能周末泡吧後,寧添再也忍不住給席衍峥打了電話,三催四請,這次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陰陽怪氣質問席衍峥了。
可對方悠悠哉哉對他的建議表示贊同,“嗯...有這個打算。”
對面的寧添因為席衍峥的回答愣住了,一臉懵地問“什麽意思?”
席衍峥看了眼窗外,氣候再次入秋,花園裏的花都開了,惹來許多小昆蟲,別有一番熱鬧景象,他淡淡對電話那頭說“我打算把京市的業務全權交由你負責,其他産業全部轉移到南市。”
“對了,蘇棋我要帶走的,你自己再物色一個助理。”
說完還不等寧添徹底理清情況,席衍峥就把電話挂斷了,這件事他前段時間也跟蘇棋通過氣了,對方也表示願意跟他去南市。
只是這偌大家業想轉移也不是件易事,急不來。
因此,席衍峥現在還是只能通過手機屏幕看着無比思念的人。
今天沈漆為了照顧粉絲心情,直播時間格外長,這也是席衍峥在昏迷後第一次見到他的七七。
鏡頭裏的人精神不錯,神态溫潤,看着多了幾分成熟,卻更顯韻味。
旁邊窩着一貓一狗,還是那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手指隔着屏幕摸了下沈漆的臉,席衍峥想,今晚,他應該不會再做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