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一頓飯因為席衍峥的插入變得氣氛詭異,只有蘇清朗還在和席衍峥較勁兒。
其他人都覺得原本可口的飯菜沒了滋味。
沈漆草草吃完,便想提前離開,誰知見他放下筷子,較勁兒的倆人也跟着放下。
還同時從座位上蹭了起來,攔住他。
席衍峥冷漠如鋒利刀刃的眼神在蘇清朗身上割了一下,才移開視線拽住沈漆細瘦的小臂“七七,我有話要說。”
沈漆頓了一下,想掙脫席衍峥的手,可對方力氣實在是大。
掙脫不開,沈漆也不再掙紮,他點點頭,示意席衍峥跟他過來,事情早點說清楚也好。
說清楚了,他和席衍峥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從此,誰也不耽誤誰。
席衍峥見他同意,冰冷的眸子裏染上一抹亮光,視線還若有似無地瞟了蘇清朗一眼。
其中嘲諷的意味濃厚,氣得蘇清朗想揍他。
沈漆把席衍峥帶到小院外的圍牆角落,擺明了是不想對方再踏入屬于他自己的領地。
像一只排外的貓咪,将席衍峥這個外來者趕出自己的地盤兒。
這個明顯的意圖,席衍峥顯然也注意到了,本來還有些柔和的嘴角下拉,又變得淩冽起來,他仍舊沒放開沈漆,反而用直白平敘的語言對沈漆說“七七,去收拾東西,明天跟我回去,機票已經定好了。”
從來都溫溫軟軟的沈漆眼底漫上一絲震驚和好笑,不敢置信地看着席衍峥。
眼前這人憑什麽還覺得他會乖乖跟着回去,他已經不是那個任人搓圓揉扁還要找自己錯誤的沈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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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漆視線看向遠處,帶着一絲飄茫,他輕嘆了一聲,似要準備說什麽。
席衍峥的內心其實并不鎮定,他早就隐隐察覺一些事情好像變了,只是他不願意接受和承認,直到沈漆開口,落下對他最後的審判。
“席先生,我不會跟你走,我喜歡這裏的生活,要留在這裏。”
“我們從來都不合适,糾纏了這麽多年,早該放手了,抱歉,我太愚笨,直到現在才徹底明白。”
“您自己回去吧,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以後不要來找我了。”
随着說出口的話鑽進耳朵,席衍峥手上的力氣也松了,沈漆趁機掙脫開,轉身欲走,又停下腳步對席衍峥說“您跟周小姐很配,祝你們...百年好合。”
“我沒有跟她結婚!”席衍峥突然再次抓住沈漆,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這句解釋。
着急得像是再不說就來不及了一樣。
但他的七七只是頓了一下,那截細瘦的手臂再次從他手裏掙脫,用冷漠的态度對待他,“那是席先生自己的事情,跟我無關,您總會找到良配,不是我罷了。”
說完,沈漆沒再等席衍峥反應,頭也不回地回了小院,還順帶關上了門。
席衍峥孤零零地站在院牆角落,石化了一般,一動不動,很快,天上又落雨了,将他這顆石頭再次澆透。
只是大雨的沖刷也無法讓席衍峥清醒,他想不通,為什麽不合适,為什麽七七不再叫他峥哥、哥哥,而是客套又疏遠的席先生、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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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漆一回到小院,毛栗子和蘇清朗都圍了上來,異口同聲地問他席衍峥跟他說了什麽。
還勸誡他,不管對方說什麽,都不能答應。
看着兩人義憤填膺的樣子,沈漆輕笑出聲,他早就不再執着席衍峥了,兩人之間的差距他認得很清楚,不會再犯傻了。
現在只想好好生活,好好吃飯,攢錢也開一家小客棧,悠閑度日。
只是他也不想過多提及席衍峥,對關心的兩人說“我不會跟他回去的,你們放心吧。”
說完見倆人還想再問,又打了個哈欠補充道“我想休息了,先上去啦。”
這次不再等倆人反應,沈漆就像奶牛一樣,咻地一下跑沒了影兒。
天上的雨越來越大,蘇清朗和毛栗子也沒再繼續待在院子裏,各自回了房間。
誰也沒注意到,小院最頂層、視野最好的房間,悄悄開了一條小縫兒。
沈漆藏在那道小縫隙後面,皺眉看着院牆角落處隐匿着的那一片衣角,衣角的主人好像傻了,不知道躲雨,任由大雨沖刷在身上。
沈漆纖長細白的手指死死扣在窗框上,才忍住下去找席衍峥的沖動。
他依賴、喜歡、愛慕了十多年的人,怎麽可能說忘就能忘呢?不過是真的徹底看透了席衍峥骨子裏流着商人唯利是圖的血,他永遠都無法平等的看待他們的關系,他也永遠都無法理解那種無論如何努力也達不到他所在階層的感覺。
并且,席衍峥和席世裕一樣,都覺得感情這樣幼稚的東西,是可以放在利益之後的。
這一點是沈漆絕對無法接受的,沈漆幾乎能想象跟着席衍峥回去,他的底線只能一退再退的境地,退到不能再退時,那他就再次将自己逼進了死胡同。
那樣的沈漆,不是自己想要的沈漆,也不是江廉纖希望沈漆活成的樣子。
席衍峥曾經不斷地引導他向上,卻總對他做出的結果不滿,卻從來沒有遷就和包容過他,那人永遠都站在高臺上,看他氣喘籲籲地向上爬,冷漠地計算着他們之間還差多少距離。
那樣的過去即便回憶一下都讓沈漆覺得窒息。
席衍峥是天之驕子,沈漆只是普普通通的俗人,喜歡窩在搖椅裏曬太陽,喜歡逗逗貓狗,喜歡發呆聽雨,而這些在席衍峥看來都是浪費時間的事情。
注定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無法一起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這一點沈漆已經看清了,只希望...席衍峥也早點醒悟,并且習慣,習慣沒有他的日子。
柳醫生曾經說過他對席衍峥有些過度依賴,現在沈漆戒掉依賴了,像個學會獨立行走的孩子,雖然還是有些磕絆,卻不再需要席衍峥作為支撐了。
而席衍峥向來強大,從來都不需要他,沈漆心底漫上些許酸澀,将門縫輕輕關上,不再看那片固執的衣角。
時間會治愈一切的,沈漆想,只要時間夠長,他們都能習慣沒有彼此的日子。
就像他,已經開始适應沒有席衍峥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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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衍峥不記得是什麽時候回來的,和來時一樣,他渾身再次濕透了。
回到民宿在床沿邊就這樣縮着睡了過去,第二天接到蘇棋的電話時頭疼欲裂。
蘇棋聽見電話裏席衍峥沙啞的聲音怔了一下,跟了席衍峥這麽多年,很少見過對方病弱的模樣,又很少聽見席衍峥沙啞的聲音。
席衍峥就像是鐵打的一樣,任天氣如何變換,他都很少生病。
反而是被照顧着的沈漆,時不時就要生場大病,席衍峥每次請假,都只有沈漆生病這一個原因。
只是這倆人像一對兒怨偶,一個察覺不到壓抑下的關心,一個辨不清自己的心思。
蘇棋拉回思緒,問席衍峥“席總,您什麽時候回來。”
這一問起,席衍峥才想起把訂好的機票退掉,民宿他直接定了一個月,就不用去續訂了。
他以為會像以前每次放低姿态哄慰沈漆一樣,這次也能輕而易舉将沈漆帶回去。
席衍峥還盤算着沈漆要是答應他,就直接把民宿退掉,退不了的押金他也不在乎。
可是,現在看來,他還要在這裏長久的住下去,不可能輕易放棄的,也絕對不能放棄。
他就是要沈漆回到他的身邊,不可能改變,席衍峥偏不願放沈漆走,他們相依為命地長大,怎麽可能分開,又怎麽可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暫訂一個月之後。”席衍峥淡淡回應。
“一個月?!”對面的蘇棋顯然震驚極了,沒控制好音量,“席總,公司還有很多事情等着您...”
“晚上我跟你和寧添開個視頻會議,公司普通項目暫時交給你們,需要我處理的就遠程發給我。”
“可是...”蘇棋還想再說什麽,被席衍峥打斷了,“就這樣。”
蘇棋只好搶在席衍峥挂斷電話之前,囑咐一句“那您記得吃藥,實在不行就去看看醫生。”
“嗯。”說完席衍峥挂斷電話,嘆息一聲仰靠在床沿上,閉眼緩神。
太陽穴連着額頭一跳一跳的疼,席衍峥卻有些奇怪的享受,他的心也分成了兩半,一半想着公司的事情,一半為沈漆焦慮。
半晌,席衍峥才撐坐起來,去浴室将自己打理幹淨,這幅邋遢模樣是不能出現在七七面前的。
最先注意到席衍峥不對的竟是沒說過幾句話的民宿老板,老板看着他泛紅的臉頰“喲,您這是病了?順着這條路下去拐過巷角有一家診所,您可以去看看。”
席衍峥即使是生病透着點虛弱,也還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淡淡地“嗯”了一聲便要走。
跨出門前想起沈漆說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又頓住腳步,有些別扭的說了聲“謝謝”,在再次離開。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他很多年沒對誰說過謝,身邊的人似乎都不需要他來道謝,他才是那個被感謝的人,因為他處于的階層高,能給予下面的人很多,卻很少有人能給他什麽。
即便是外出談合作,也不過是商業客套的話術,商人之間,沒有衷心的感謝。
只是...席衍峥想,身邊人包括沈漆本人都說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是否也要學着去感受一下沈漆所說的世界呢?
席衍峥覺得自己又學會了一點什麽,但具體是什麽他還搞不清楚。
出門後,席衍峥沒有先去民宿老板說的診所,而是去了斜對面的落雨小院。
他向來很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現在,生病便是他的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