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鑒于沈漆受傷,席衍峥大發慈悲給了他一天假,但自己也留在老宅裏守着。
老宅的隔音好,那晚席衍峥和毛栗子在門口的談話并沒有被沈漆聽見。
沈漆感覺到已經失去這個剛交的朋友時,是在他跟毛栗子打招呼,對方卻視若不見的時候。
被當成空氣的沈漆嘴唇抿成一條平直的線,像是冷硬的拉鎖。
不甘的念頭盤旋心底,在毛栗子給院子的灌木修剪枝丫時照舊上去和對方搭話,毛栗子眉眼下壓,連鼻子都皺了起來,明顯不耐煩極了。
面對着他的沈漆沒注意到身後那棟莊嚴肅穆的老宅走廊盡頭,席衍峥正如同一尊莊嚴的雕塑一樣立在那裏。
沈漆還想上前跟他講話,毛栗子視線從席衍峥那邊收回來,推搡了沈漆一下,力氣不大,但足以把沈漆積攢起來的勇氣給徹底退散。
他本就是個內斂,很少主動的人,此刻被毛栗子一推更是整個人呆愣在了原地。
“你能不能別來找我了?你會給別人惹麻煩的不知道嗎?”
“...又笨又悶,沒人想和你玩。”
毛栗子說完話立刻轉過身去,修剪枝丫的大剪刀繼續“咔擦咔擦”地工作,聲音格外清脆,帶着一些憤怒和隐忍。
他不敢看沈漆的表情,那張清潤的面容上此刻滿是破碎的委屈,像是再說下去沈漆就會像在熾熱的太陽光線下暴曬的玻璃瓶,裂開無數細小紋路。
他也沒看見,沈漆在他身後了然般點點頭,腳步遲緩地轉過身去走了。
沈漆自知是個無趣的人,他從來都維持不了任何一段長期關系,無論是友情還是...
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沈漆撞上了一堵厚實的胸膛,他茫然地擡起頭,看了眼前的人良久,喊了一句“哥哥。”
Advertisement
沈漆最近叫哥哥的頻率很高,這讓席衍峥很受用,連昨天因對方調皮爬樹摔傷手産生的氣都撫平不少。
心情還不錯的席衍峥不知道沈漆從他嘴角噙着的那抹旁人不足以察覺的輕笑中明白了一件事。
對啊,他從來都維持不了任何一段親密關系,唯獨席衍峥是例外,并且每每遇到他和誰一旦有超過僅止于認識關系的範疇,席衍峥都會從中作梗,在成功以後,嘴角也是這樣淡淡地噙着一抹笑。
是一種勢在必得的傲慢。
沈漆說不上自己認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是什麽滋味,但他縱容席衍峥的霸道太久了,這種縱容讓他們兩人都無法逃脫彼此給予的束縛。
比起對于這種認知的恐懼,沈漆更多的是安心,像一只心甘情願的獵物,自願走進席衍峥為他編織的蛛網。
他想,這樣是否能說明峥哥也是離不開他的呢?
心底晦暗的念頭再次膨脹,仿佛要凝聚成一只擁有蠱惑能力的怪物,沈漆清醒一瞬,又模模糊糊地沉溺下去。
順勢貼上席衍峥的懷抱,沈漆聽見自己裝傻發問“哥哥,我是不是很讨人厭?”
“不,是他們不識貨,七七是我的寶貝。”專屬于我的。
後面半句席衍峥沒說出口,沈漆聽見想要的答案。
這次看似暗潮湧動的争吵,又以無疾而終為句點。
.
沈漆萌芽的友誼被掐滅,又恢複成了海面上被游輪附帶的小艇,只有席衍峥可以給他依靠。
在家休息了一天,沈漆就跟着席衍峥回了公司,他受傷的是左手,不耽誤慣用手做事,就是比平時慢了一點。
寧添拿着文件來找席衍峥簽字時,路過外間跟他打了聲招呼,瞧見他的手時有些許訝然“你手怎麽了?”
大概是席衍峥之前在寧添面前表現出來的占有欲太過病态,有一瞬間寧添以為沈漆手上的傷是席衍峥弄的。
沈漆不知道他的想法,他還是不太願意和寧添說話,但自知在這一點上寧添毫無過錯,只能壓下心底的別扭,說出原因“從樹上摔下來了。”
寧添更覺不可思議,一點都瞧不出沈漆是會爬樹的樣子,“你...”
還不等寧添說完,辦公室的門從裏面打開了,他提前跟席衍峥報備過,對方大概是等太久,出來看看情況。
“上班時間閑聊什麽?”席衍峥刻削的眉眼皺着,一副鐵面無私的老板模樣。
“來了。”寧添無奈道,語氣裏帶着些許懶散。
沈漆卻抿直了嘴唇,他不知道席衍峥只是覺得他和寧添說話太久,而是認為對方嫌他耽誤正事兒,在工作上席衍峥向來是說一不二的,僅僅是他今天早上整理行程安排慢了一些,就被對方說了不下兩次。
莫名感到委屈,席衍峥明明知道他的手受傷了,面對電腦上還有一大半的表格沒整理出來,沈漆嘆了聲氣,任勞任怨的開始工作。
沈漆不知,席衍峥不過是看見沈漆包着石膏的手,又想到那只手是為何變成這樣,就心煩。
席衍峥并沒有因為那天成功離間沈漆和毛栗子,以及沈漆的示軟而完全消氣。
但他們之間總是這樣的,存在的問題從來沒有徹底解決過,看似沉穩可靠的席先生也有幼稚到要不斷找茬的地步。
這時候,席衍峥還不知道小矛盾不斷累積會産生質變,他和沈漆終将走上一條決裂的道路。
.
不知道是否因為毛栗子的“趁虛而入”,這段時間席衍峥沒再經常出去參加酒宴。
每天都和沈漆同進同出,對此公司裏又是一陣議論紛紛,有人聯系到那天瞧見的周萊,和這幾天老板對沈助理的态度,腦補出了一段豪門虐戀。
寧添偶然聽了一耳朵,趁着簽字的時候好奇八卦了一下,畢竟他還是單方面認為自己算是席衍峥的朋友。
“喂,你和那個周萊是怎麽回事?”寧添姿态散漫,完全就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席衍峥睨了他一眼,“你的職業技能和特長上也沒寫擅長八卦。”
寧添一噎,收起了吊兒郎當的姿态,提醒席衍峥“你要是決定和周家聯姻,還是趁早放沈漆走吧。”
“不可能。”席衍峥回答得斬釘截鐵,他篤定沈漆絕不會離開,無論以什麽方式留在他身邊。
寧添無語,覺得席衍峥真該去查查心理健康狀态,這人對沈漆的掌控欲簡直變态。
“席衍峥,你應該比我更明白,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沈漆最後勸告道。
席衍峥沒有回應,把簽好字的文件遞給寧添,趕人離開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寧添無奈接過文件走了出去,那天飯局他離席衍峥很近,把席衍峥的手機屏幕看得真真切切,看着小紅點移動的位置,席衍峥眉眼間都染上一種勢在必得的漫不經心。
那一刻,寧添就意識到兩人的關系沒有更好,反而發展到了愈發病态扭曲的程度。
高中時寧添也見識過席衍峥對付想與沈漆交好的人的手段,卻也沒有如今這樣喪心病狂。
那時他也只當席衍峥心智還未完全成熟,把沈漆當作一個只屬于他的物件,而非活生生的人。
現在看來,好像更糟糕了。
但寧添始終是個旁觀者,他無法插手,也無法改變,有些事情大概還是要等席衍峥真的走到那一步了才會明白。
從辦公室出來,寧添正好撞上沈漆在吃藥,白色的小藥片扔進嘴裏,都沒用水送一下就幹咽下去,寧添怔住,莫名又覺得兩人絕配,都像是有大病的樣子...
他還是好奇問道“吃的什麽藥?”
沈漆沒想到對方會關心自己,頓了一下,脫口而出“消炎藥。”
這個回答跟他包得像粽子一樣的手相稱,顯得很靠譜,寧添沒有多問,如同一個普通同事一樣,只是微不足道的關心了一句,得到回答後“哦”了一聲已做回應就離開了。
沈漆也沒放在心上,他整天跟在席衍峥身邊,又長期盤踞在聘懷大廈的32層,對員工之間的讨論和八卦并不了解,當然也不知道這段時間傳得風風火火的關于席家先生和周家小姐的暧昧關系。
公司裏也沒人傻到把這件事拿到沈漆面前去說道,畢竟沈漆和席衍峥的關系在整個聘懷幾乎是透明的。
也有人為沈漆惋惜,也有人和老宅女傭紅桢一樣,覺得沈漆樣貌才智都平平,雖也耐看,卻沒有讓人呼吸一滞的那種明媚,能力也并不出衆,至今都只是席衍峥的生活助理,跟周家小姐周萊相比,高下立現。
況且席家這樣的世家,應該很注重繼承人這塊吧,沈漆再怎麽說性別也不合适。
現如今雖說可以男男婚配,可沒一個出現在席家這樣的家庭中。
當然具體的他們也不得知,只是在繁忙工作之餘的談資,誰都沒太放在心上。
對此全然無知的沈漆還是沉溺在席衍峥為他營造出來的夢境中,夢境不算美好,卻讓他無盡沉溺其中。
沈漆要的很簡單,他要幹淨純粹的愛情,要席衍峥不離開,要他們可以長相守。
只是現在的沈漆還沒有清楚的意識到,席衍峥是完全的利益至上者,在他看來有些東西時可以往後放的,例如他和沈漆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