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可以幫你一把
第38章 我可以幫你一把
第二天下午,雲揚請了假,自己去律所找歐陽君。
鄰近期末月,各種選修陸陸續續結課,倒是多了不少空閑時間。兼職那邊連着請了幾天假,雲揚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但店長對她非常和善,說狀态不好的話就多休息幾天,反正也不忙,少一個人也不影響營業。
至此,雲揚明白過來,當初唐月樓說“店裏缺人”,純粹是想泡她。
但現在糾結這個顯然沒有意義了,唐月樓這個人簡直是狐貍精在世,段位太高,一些小把戲被拆穿也絲毫不尴尬,最後兜兜轉轉,尴尬的反而又成了雲揚自己。
歐陽君工作效率極高,各種材料已經準備好了,只差最後一個步驟,歐陽君簡單跟她講了接下來的程序,雲揚理解了個大概,點點頭:“謝謝。”
“不用客氣。”歐陽君邊整理材料邊說,“這是我應該做的,畢竟唐月樓付錢了。”
“……啊?”雲揚一時半會沒反應來,她一直以為這只是朋友之間互相幫忙……但轉念一想,如果這兩個人關系真的近到這種程度,她絕對更不爽。
這麽想着,她莫名其妙地感覺心情好了不少。
“她是她,我是我。”雲揚有點不自在地小聲說。
歐陽君笑了:“你說得對。”
這次她們是在接待室見的面,工作時間的律所忙碌卻安靜,案情很簡單,兩人聊完茶還沒涼透,歐陽君看起來好像也不忙,她跟常人印象裏的“律師”形象有些差別,不兇,更不會讓人覺得咄咄逼人,甚至有點自來熟,執意要把她送回學校。
律所所在的寫字樓跟學校就離了一條街,雲揚再三推辭,歐陽君退了一步,親自把她送下樓。
她一直覺得歐陽君對她的态度很奇怪,反正不太像正常人對前任的現任應該有的态度,看她的眼神像是探究,也像是某種“別有用心”的過度關注。
“唐月樓今天怎麽沒有陪你一起來?”在電梯裏,歐陽君問。
雲揚直覺這個人不能多接觸,于是惜字如金地回答:“家裏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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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了,已經十一月了。”歐陽君目光落在下降的層數上,輕輕嘆了一聲,“快要到她的生日了吧。”
這種話從前任嘴裏說出來讓人感覺奇怪,雲揚撇了撇嘴,心想,還不用你提醒。
但出于禮貌,她應道:“明天。”
“唐月樓現在還是不過生日嗎?”歐陽君忽然問。
雲揚一愣,沒明白她是什麽意思:“什麽?”
見她一副完全狀況外的表情,歐陽君倒是有些意外,雲揚皺起眉頭,立刻追問:“什麽意思?什麽叫不過生日?”
“唐月樓從來不過生日,”歐陽君頓了頓,還是接了下去,“因為她的媽媽就是在她生日那天自殺的。”
……
歐陽君說她見過唐夫人一面——當然不是年輕的這位——那時候她大概五六歲,養的貓從家裏跑出去,她追到路上,看到了貓被車碾過的屍體。
“唐夫人聽見了我的哭聲,從房子裏出來,給我端了一杯溫水,好像是蜂蜜水吧,我記得是甜的。”
沒人能未蔔先知,她那時候當然不知道這就是這個女人生命最後的日子。她不認識唐夫人,也已經忘了那時候兩人說了些什麽,但她記得那天下午,女人和她一起把貓的屍體埋進了路邊的花園。
女人溫和友善,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女孩也無比耐心,她手很巧,用一塊木板給小貓雕刻了墓碑,問了歐陽君這只貓的名字。
“它是去了一個沒有痛苦的地方。”唐夫人溫柔地說,“這是值得快樂的,所以你不要哭,好不好?”
歐陽君無端覺得她輕柔的語調冰冷得吓人,機械性地點了點頭。
大房子、古怪的漂亮女人、貓血肉模糊的屍體,這段記憶在很長時間裏成了她的童年陰影,雖然後來被淡忘——現在想起來讓人嘆惋,但小孩子的直覺總是有些準的。
“算起來,那個時候她的精神狀态應該已經很差了吧?”回憶起往事,歐陽君不禁感到惋惜,“我不太了解唐夫人,但是可以想象到如果自己的母親是這種樣子,我沒有貶低她的意思,但是很難不留下什麽心理陰影,她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好像把我當成了唐夫人……可能是出于某種補償心理吧,想要通過‘拯救’我,彌補唐夫人去世的缺憾。”
歐陽君說她不能接受唐月樓的控制欲,更不能接受自己被當做一個“工具”,所以當年選擇分手。
今天天氣并不好,天氣預報說今天有大雪。這可能是北城今年的初雪,現在并沒有雪花,天邊壓着厚重的陰雲,但咖啡廳裏溫暖如春,流淌着輕快的古典樂,雲揚想象了一下那個埋貓的場景,覺得後背發涼。
“什麽意思?”雲揚的大腦好像鏽住了一樣,先是覺得難以置信,好不容易才消化了這些——之前那些她當做玩笑話的,竟然也不完全是玩笑……她心情複雜,喝了口冰咖啡壓壓驚。
可能她沉默的時間太長,歐陽君以為她受了什麽打擊,關切地問:“沒事吧?”
“……不是,”雲揚緩緩說,“我沒感覺到這些。”
“什麽?”歐陽君像是沒聽清她說了什麽,皺了皺眉。
“你們很多年沒見了吧?”雲揚問。
歐陽君:“接近十年了。”
“那我覺得你們現在應該已經不太熟了。”她手指刮過咖啡杯外壁凝結的一層水霧,回想着唐月樓昨晚說過的話,“遺憾是生命的一小段,有缺憾,也總會有別的東西來填滿——這是某人對我說的。”
“‘某人’……是唐月樓?”歐陽君愣了愣,“她是這麽說的?”
雲揚點頭:“對。”
歐陽君怔愣片刻,神色複雜地猶豫片刻:“她為什麽……”
她欲言又止,想問“為什麽”,又發現自己沒有立場——可能是因為唐瑞天的意外,也或許并不是每個人的改變都能歸因于某件事的“會心一擊”,可能就只是在歲月中慢慢想通了而已。
但是如果她當年沒有選擇放手……歐陽君沒來由地感到遺憾,她緩緩摩挲着無名指上的戒指,“如果”本身就是個僞命題。
“對不起。”于是她把話咽了回去,“我不應該跟你說這些。”
“不,謝謝你對我說這些。”雲揚喝掉最後一口咖啡,叫來服務員結賬,“你的忠告我記住了,雖然現在決定給她個機會,但如果我覺得跟她在一起有什麽不爽,絕對掉頭就走。”
歐陽君還沒從那種悵然若失的感慨中抽身出來,聞言笑出了聲。
“你真的很有趣。”她笑道,“我如果是唐月樓,大概也會喜歡你。”
雲揚:“……”
這個句式很常用,更常見的場合是“如果我是男的,一定會喜歡你”——用在一些彎戀直的場合。
于是那種不自在感又回來了。
“那倒是大可不必。”雲揚唯有微笑。
“你們是不是還沒在一起?”歐陽君忽然問。
“……那又怎樣?”雲揚的表情差點沒挂住。
“或許,我可以幫你一把。”
歐陽君抽出紙巾,起身換了個她身邊的位置,幫她擦點了唇邊一點咖啡。
這個姿勢有點太親密了,雲揚渾身不舒服,直往後退:“歐陽律師,這這這恐怕不太合适,都是有家室的人……”
“只是訂婚而已,還沒有辦婚禮。”歐陽君晃了晃自己手上的戒指,一挑眉,“別叫的那麽生疏,叫我小君姐就行。”
雲揚:“……”
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歐陽……姐。”她自作主張地改了稱呼,艱難地開口。
歐陽君噗一下笑了出來:“你真有趣。”
雲揚只覺得摸不着頭腦。
歐陽君在便簽紙上寫下了自己的號碼,遞給她:“唐月樓如果讓你傷心了,可以随時來找我,但是我希望別有那一天。”
“起訴的事不用擔心,不想露面也可以,交給我吧。”她溫柔一笑,“再見,雲揚。”
雲揚再次道謝,起身準備火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一轉頭,正好隔着一道玻璃窗對上了唐月樓的視線——後者臉上挂着禮節性的微笑,跟歐陽君隔空一點頭。
外面已經下雪了,唐月樓沒有打傘,不知道在窗外站了多久,淺色的大衣肩膀洇濕了一片,落了一層雪花,
終于明白過來所謂的“幫她一把”是什麽意思,雲揚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