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律所與“老熟人”
第34章 律所與“老熟人”
臨近十一月,氣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降到了個位數,北城傍晚幹燥的冷風卷起枯葉,步履匆匆的行人中,唐月樓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候車亭裏的雲揚。
她帶着個帽子,在跟誰打電話,明明表情是不耐煩的,還強耐着脾氣好言好語地回話,管顏在旁邊焦急地走來走去。
“……學校肯定會給你個說法,真要是鬧大了,對你影響也不好,小姑娘家家的,這種事也不光彩,對不對?”
雲揚勾着口罩的邊緣,沒答話,
她不說話,對面的人以為她在考慮自己說的話,于是順着繼續溫聲勸導:“處不處分、怎麽處分,這是咱們學校內部的事兒,傳出去不光是你,咱們學校名聲也不好聽。所以沒必要報案,咱們先把這件事壓下來慢慢處理。你先在宿舍別亂跑,咱們慢慢商量,好吧?”
雲揚挂了電話。
“導員知道了?她說什麽了?”管顏連忙問,“你跟她說你要去報警了沒?”
“我沒說。她讓我先冷靜。”雲揚回答。
她本來想把口罩戴上,但經過車站一個頗為眼熟的女生邊往這邊瞟邊跟同伴竊竊私語,雲揚頓覺不爽,把口罩扯了下來,帶着挑釁意味跟那個女生對視,還大大方方地打了個招呼。
大多數人在現實生活裏都不比在網上膽大,敢于當面八卦當事人的還是少數,見狀恨不得退避三舍,最多不過投來不懷好意的目光再匆匆路過。
“怎麽還不來,”
雲揚勾着口罩的邊緣,自言自語似的抱怨。
管顏沒聽清,下意識問:“誰?”
“唐月樓。”
雲揚踢飛了腳下的一顆小石子,正好砸到了兩步遠處那個人的褲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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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擡起頭,目光滑過唐月樓的褲腳和衣擺,然後唐月樓伸手把她的帽子摘了。
“這場景似曾相識。”雲揚評價說。
她像是剛剛哭過,眼角還帶着一抹紅,幾根睫毛濕漉漉的黏在眼睑,唐月樓心裏一突,半蹲在地上輕輕抹了一下她的眼睫:“還好嗎?”
“嗯。”雲揚抽了抽鼻子,“早知道就進派出所的時候再撞桌子了,現在都快不疼。”
唐月樓:“……”
見這人還有心情開玩笑,她總算放心了些,問:“劉老師知道了嗎?”
雲揚跟管顏對視了一眼。
“剛剛是劉老師打過來的?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偷聽。”唐月樓見狀明白了大概,“她讓你息事寧人了,對吧?老師确實不會想把這種醜聞鬧大。”
“揚揚,其實我也覺得……我先說,我不是幫陳浩說話的意思啊,”管顏措了措辭,試探着說,“我剛才問了一個法律系的學長,他說這樣你就算去告他,最多是不是也就賠點錢……我不太懂這個啊,這個能讓他進去嗎?咱們學校這麽小,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以後他萬一再報複你,怎麽辦?”
雲揚垂着頭,手指纏着口罩帶沒作聲。
唐月樓環視四周,有路過的學生有意無意地往這邊瞟,她彎腰重新幫雲揚把帽子戴上,輕輕順了順她一側垂下的長發,開口說:“揚揚……”
“我初中的時候,班裏有個男生整天纏着我。”雲揚忽然打斷了她的話,“他到處跟人說我們兩個在談戀愛,還上/床了,我應該是全校最後一個知道的,從一個因為暗戀他跟我絕交的朋友口裏。”
管顏一愣,詫異地瞪大了眼:“揚揚?!”
“年紀小不懂事,我爸爸又不管我死活,我第一反應就是告老師。”她一哂,“結果就是,我倆一人被罰了一份檢讨,我的班主任,那個女的,告訴我這件事就此打住,女孩子要自愛,要跟男孩子保持距離。”
從那之後,她有個兩個最讨厭的詞——一個是“息事寧人”,一個是“一個巴掌拍不響”。
管顏噤了聲。
她張了張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對不起。”
雲揚搖了搖頭:“不是,我要謝謝你。”
這短短一下午她的心情不可謂不跌宕起伏,淚點奇高的管顏竟然被這句“謝謝”說得有點感動,內心五味雜陳地愣了半天,差點當場落淚,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直到雲揚用“你沒事吧”的眼神看向她,管顏搓了搓鼻頭,重重地點了點頭,竟然有幾分“大義凜然”的意思。
“好,我們今天就把他往死裏告!”管顏深吸一口氣,撸起袖子,“是不是得先去找個律師?我認識一個在律所的學長,對了,咱們這個是刑事案件還是民事案件?”
雲揚:“……”
……
“……沒問題,可以直接自訴,法院會受理。”歐陽君仔細看了看雲揚的幾張截圖,轉頭對唐月樓說,“這個年紀的孩子一般都沒什麽解決大事的能力,就算到不了最後一步,這套程序走下來,多數也就被吓到了,最重要的就是這個威懾作用,所以選擇走法律途徑是正确的,也勇氣可嘉。”
她給了雲揚一個贊許的眼神,雲揚攥着手裏的水杯,悶悶地應了一聲。
這倒确實是個巧合,唐月樓沒有相熟的這個領域的律師,在來之前找了葉子秋,葉子秋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混球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忙亂了,半天才回複,随手推給她一個微信,因為事态緊急,唐月樓直接聯系了她推薦的律師。
她沒有歐陽君的微信,所以加上以後才發現是“老熟人”。
上次見面如果說有歐陽君故意的成分,這一次就完全是偶然了。雖然氣氛有些尴尬,但這次在電話裏唐月樓這次沒有寒暄,直截了當地說了正事,歐陽君略一猶豫,說她們如果有時間可以現在來律所詳談。
對唐月樓這位跟她有一面之緣的前女友,雲揚沒有避之不及的理由,所以雖然不太情願,處于對歐陽君身為律師專業性的信任,還是答應了。
現在得到肯定,雲揚并不覺得有多高興。這時休息室的門被推開發出輕微的聲響,唐月樓接完電話,進門徑直坐到了她身邊。
仿佛是察覺到了她的情緒,唐月樓在桌下安撫性地握住她的手。
雲揚莫名其妙地感覺有點不爽,又把手抽了回來。
律所的休息室有個長桌,她們兩個坐在同一邊,對面的歐陽君沒發現這點小動作,管顏個粗線條對律所本身的好奇多過同伴,一直忍不住透過玻璃往外張望,更沒留意。
于是雲揚大膽了些,在唐月樓再一次示好一般碰她手心的時候重重一拍。
清脆的一聲響,幾個人齊刷刷地往這邊看過來,雲揚頓時尴尬地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對了,我這裏有一段監控記錄,不知道有沒有用。”唐月樓面不改色,率先打破了這份尴尬,從口袋裏拿出一個U盤,“是你們打架那天KTV走廊的。”
歐陽君點點頭:“我看一下。”
她起身離開去拿電腦,雲揚往她的方向瞟,對唐月樓翻了個白眼:“怪不得讓我在路邊等了那麽久。”
“對不起,”唐月樓從善如流地道歉,“原諒我了嗎?”
雲揚哼笑一聲。
“這是可以拿到的嗎?”管顏好奇地指着U盤,“KTV的監控可以随便給外人看嗎?”
“不算外人,這家KTV是我父親名下的。”唐月樓面不改色地說。
管顏差點一口水噴出來。
“對不起,我承認之前對您和雲揚都太不禮貌了。”她畢恭畢敬地雙手奉上水杯,“現在改口叫您唐總,還來得及抱大腿嗎?”
“謝謝。”唐月樓禮貌地笑了笑,“但是‘唐總’是我父親,一般沒有人這麽稱呼我。”
雲揚知道她不太喜歡聊這個,剛想岔開話題,桌上的手機響了。
是劉老師打來的。
從車站到律所的這一個小時,雲揚已經接了她三個電話,現在看到來電顯示就條件反射似的覺得頭疼,剛想眼不見心不煩地當沒看見,唐月樓卻說:“沒事,接吧,劉老師只是關心你,我剛剛和她聊過了,如果她還是讓你覺得不愉快,就把手機給我。”
“真的?”
“嗯。”
雲揚半信半疑,還是出去接了電話,臨走時在管顏和唐月樓之間巡回一邊,一指管顏:“能陪我一起嗎?”
管顏對上唐月樓要笑不笑的眼神,沒來由的後背發涼,忙不疊小跑着跟了上去。
……
歐陽君拿着電腦回來時休息室就只剩下唐月樓一個人,她推開門,唐月樓擡頭,目光相接,唐月樓抱歉道:“最近要麻煩你了。”
“不麻煩。”歐陽君遲疑片刻,還是沒關門,她放下電腦,從櫃子裏拿出一個紙杯,“雖然這些案子外人會覺得有大小之分,但在我看來,受害者受到的傷害都是實實在在的,而且律師的口碑可不是靠接大案要案就能樹立起來,說不定,未來某天我還要謝謝你。”
“不管怎樣,謝謝。”
歐陽君點了點頭。
她在飲水機前接水,透過休息室沒關的門,能聽到雲揚和管顏和電話那頭的輔導員交談,和自杯中蔓延的流水聲交纏在一起。歐陽君沉默片刻,沒頭沒尾地說:“她們很不一樣,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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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女友當然是助攻,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