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江嶼眠嚴格遵守醫囑,給自己泡了兩包兒童感冒靈,還拍照發了條動态,配文:遵醫囑。
跟積極在朋友圈營業的林大夫不同,江嶼眠微信基本是一片荒蕪,他只有一個記錄帕帕和它的項圈的ins賬號,賬號的上一條更新還是那枚沙弗萊吊墜。
江少爺雖然總是很高調,卻不愛在互聯網上炫耀什麽,準确來說他不在任何地方刻意炫耀——大少爺骨子裏覺得沒有人配他表演。
作為荒原裏唯一的一棵草,這條朋友圈十分惹眼,看着非常有那種“被人管束”的作秀感,還帶着一點點“快來問”的勾人意味。
奈何他列表裏沒幾個人,家裏人重點都在醫囑上,問他是不是病了。
江語晴以為是家庭醫生開的藥,還誇他乖。
裝修公司的人點了個贊,工作室的新成員們沒摸透老板的底,不敢随意發言,而作為江嶼眠唯一的表演對象,林大夫在發完那一條信息之後又恢複了以往的沉默。
江嶼眠說要去複查,問他什麽時候挂號好他也不回,不知道是真有事沒看見還是又已讀不回了。
林鶴書被扈康喊去吃火鍋,小唐折戟,扈大夫卻沒那麽好打發,烤魚都送到了不見林大夫,硬是從停車場把人截回去。
“你回去吃?你回去吃還得做飯,多麻煩,一塊兒吃了得了,今天老院長也在,錢老調了鍋養生湯,”他一邊拽着人往食堂走,一邊好奇,“我看老院長也不做飯啊,你上哪兒學的?”
林奶奶也在,林鶴書就沒刻意反抗,順着他的力走,有點無奈:“就是因為奶奶不做飯。”
他顯然也不喜歡,扈康弄明白他這個因果關系之後笑出聲,老院長行醫六十餘年,醫術精湛,救人無數,但她不愛做飯不愛做家務也是出了名的,老人家簡樸慣了也适應不來保姆伺候那一套,林鶴書能獨立生活之後她就收拾收拾上養老院住去了。
現在每天養老院和醫院兩頭跑,還時不時出門去旅行,半退休的日子過得非常舒坦。
“會做飯好找對象。”他拍拍林鶴書的肩,一副寬慰的口吻,随即想到上次見過的那個長發帥哥,想起來他的車和狗,那帥哥看起來像是家裏請廚師保姆的。
真要成了,林大夫算不算嫁入豪門?
Advertisement
扈康想着想着就笑起來,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林鶴書撇開他的手,理了理衣襟。
今天食堂裏很熱鬧,除了一幹年輕的醫護還有幾位上了年紀的老大夫,他們不光來,還各自帶了點東西,說是提前慶祝中秋的。
靠近門口的桌子上放着一只大月餅,從不同角度被切開,這月餅夠大,分了四種口味,扈康拿起刀問林鶴書要什麽口味。
林鶴書不愛吃月餅,要了一小片豆沙味。
唐老的養生酒用了不少名貴藥材,炮制手法也講究,兼顧效果和口感,除了要開車的沒喝,剩下的每個人都分了一小杯,酒還剩小半瓶,他原本要帶回去,被林奶奶收走。
老太太眼明手快,把瓶蓋一塞往身前摟:“歸我了。”
唐老的手伸到一半呢,對上她的視線敗下陣來,先前唐曉悠的事确實是他理虧,讓個年輕人給他收了攤子,現在人奶奶找上門來了,他回避似的轉開頭收回手,幹咳兩聲往林鶴書那看了眼,心照不宣:“鶴書不是在編病例,我那也有不少,一起拿去看看。”
飯後,林鶴書驅車送奶奶回養老院,林奶奶暈車,坐在副駕駛閉目養神,路上手機叮叮咚咚地輕聲響,紅燈停下的時候,林奶奶睜開眼:“不看看?”
“是江嶼眠。”
“眠眠啊。”林奶奶想起來那個給她把樹葉和花瓣做成發卡的男孩子,笑了笑,“好久沒見他了。”
“嗯。”
林奶奶看他一眼,她收|養|孩子當然不看臉,但林鶴書生得确實好看,眠眠也好看。紅燈轉綠,汽車緩緩流動起來,林鶴書換擋起步,目視前方。
林奶奶嘆了口氣:“眠眠說要帶我去看演唱會的。”
她一邊說,一邊往駕駛座的青年那裏瞄,林鶴書沒什麽反應,她又重重地嘆了口氣,半晌,“什麽演唱會?”
這下輪到她賣關子:“你把眠眠帶過來我告訴你。”
養老院離醫院很近,林奶奶平時都是步行的,開了這麽一會兒也就到了,林鶴書把車停在養老院門口:“到了。”
林奶奶手腳利落地自己下車往裏走,胳膊往後伸,跟他揮了揮。
時隔幾個小時,江嶼眠終于收到回複,林大夫說:「醫院裏二十四小時有人值班,随時可以複查」
這點小感冒根本沒有複查的必要,江嶼眠從林鶴書這公事公辦的回答裏看出來一點縱容意味,于是他也得寸進尺,發了一句語音:“我要你查,林大夫,你什麽時候有空?”
他問得很有意思,不是什麽時候值班,而是什麽時候有空。
林鶴書不知道聽沒聽出他的意思,發了張一看就是醫院官網截的值班表,清晰明了。
江嶼眠看了,也算是做五休二,就是不太規整,五天裏面一個夜班算了兩天,休的二也不是周末,只有周日下午,外加工作日零碎的一天半。
周末林鶴書要值班,江嶼眠也去了工作室,下個月有個全國珠寶展。
這個珠寶展是幾家大公司跟地方上聯合舉辦的,金滿樓也是主辦方之一,今年展會就開在西府,江嶼眠不太費力地給星斐拿了入場券,但是參展的珠寶暫時還沒着落,需要他在一個月之內定下。
這種珠寶展跟畫展藝術展都差不多,展覽就是為了交易,不光有大公司參展,也有不少獨立設計師參加。
展覽的珠寶一方面是看設計,另一方面,珠寶本身也很重要,別的不說,放那兒展覽,十克拉的寶石一定比一克拉的顯眼。
江嶼眠從小就愛各色寶石,色彩越濃麗的越得他青睐,因而星斐雖然剛成立,但工作室保險櫃裏藏了不少好東西,四五位數的寶石甚至不配擁有單獨的收納盒。
除了各種精切的璀璨寶石,還有未經雕琢的原石。
保險櫃一打開,四個從金滿樓招聘現場被截過來的工作室新成員終于松了口氣,不管怎麽說,應該不用擔心工資問題。
江總監拿出幾份設計稿,于是新成員們入職被交代的第一件工作就是想辦法把設計圖變成實實在在可以用來參展的珠寶。
這幾分設計稿都帶有海洋元素,浪花、珊瑚礁、以及各種海洋生物。
江嶼眠的設計個人風格很重,色彩明豔,喜歡用各種各樣不同顏色的寶石,線條上曲線居多,十分靈動,起版難度也高。
幾個人裏面唯一的起版師常詢被幾位同事看着頭都大了,他是有幾年工作經驗,但是之前沒見過那麽不走尋常路的設計師呀!
常詢從前就在一家小作坊工作,主要制作戒指吊墜耳飾等,哪裏會用這麽豪橫地鑲嵌,版型也大多偏向日常。
他學的又是傳統的蠟版,也就是通過蠟雕将平面的設計立體化呈現,然後鑄模,不會通過電腦建模直接3d打印那一套,想了想還是實話實說:“我一個人可能來不及。”
江嶼眠詫異地說:“我什麽時候說你一個人了?”
“你們可以把稿子分一分,也可以四個人合作,不管是自己動手還是花錢請人,我要在一個月內見到成品。”
他看了一眼手表:“好了,還有什麽問題,現在說。”
四個人面面相觑,最後是戴着黑框鏡的女孩先提問:“預算呢?”
江嶼眠贊賞地看她一眼:“賬面上的流動資金都可以用。”
作為財務,路薇薇已經看過賬上的資金了,她吸了口氣,顫巍巍地說:“全找外包也可以嗎?”
江嶼眠微笑:“那就告訴我找的是哪一家外包,然後你們收拾包袱給人騰位置。”
常詢艱難發問:“材料都用保險櫃裏的嗎?”
江嶼眠自己都弄不清保險櫃裏有多少東西:“我又不是根據材料設計的。”
言下之意缺的當然是花錢買。
其實缺的還不少,保險櫃裏大多是一克拉以上的彩寶,但鑲嵌的時候除了主石還需要很多碎鑽,這就是跟金滿樓合作的意義了。
江嶼眠在四個人中轉了一圈,最後點了路薇薇:“你帶上章,周一去金滿樓把合同簽了。”
路薇薇睜大了眼:“我不會看合同啊。”
江嶼眠無所謂地說:“不用看,簽字蓋章就行。”
花了一上午,迅速處理好工作室的事,江嶼眠又開上車去了林大夫家,巷子口賣馄饨的大姐對他印象很深,見他下車就笑着招呼:“來找林大夫呀?”
“嗯。”江嶼眠找了張桌子坐下來,對大姐道:“要加蝦仁紫菜和黃瓜絲。”
大姐應好,一手拿着皮,一手拿着筷子挑肉,看不清她怎麽動作的,手裏就捏好了一只小馄饨,她戴着個透明的口罩,忽然轉過來:“嗳,那天林大夫的外賣是給你點的吧?”
“我說馄饨泡久了不好吃,他說那就分開放,我問他生的行不行,他又說不行,怕掌握不好火候,我說呢,我看林大夫平時也自己買菜做飯的,煮個馄饨要什麽火候。”
換了這種開豪車的大少爺就不一樣了,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燒鍋開水都要問問會不會,何況煮馄饨。
江嶼眠顯然心情很好:“是給我送的。”
他往巷子外望了眼:“林大夫中午下班一般什麽時候回來啊?”
“這可說不好,有時候在外面吃了,有時候會買菜回來自己做,有時候到傍晚才回來。”
“他不在您這兒吃啊?”
“也吃啊,一般吃早飯,午飯不吃這個。”
江嶼眠來得時間挺早,也正如大姐說的,吃馄饨還是當早點的多,中午不算太忙,店裏只有江嶼眠一個顧客,大姐就一邊包馄饨一邊跟他聊天,說着說着,大姐好奇地問:“你跟林大夫怎麽認識的?我看來找他的朋友倒不多。”
江嶼眠看見巷子口的修長身影,喝了一口湯,悠悠道:“我跟林大夫不是朋友。”
大姐被他這話勾起了好奇心,又回過頭去問:“那是什麽關系?”
江嶼眠卻把問題往外抛:“林大夫,你說我們是什麽關系?”
江嶼眠的車放哪都是顯眼的,見過一次就很難忘記,林鶴書在外面看見車就知道他來了,往馄饨鋪子一看,果然在。
面對突如其來的提問,林鶴書面色淡然地回答:“醫患關系。”
“啊?”大姐明顯愣了愣,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這長頭發小帥哥看着不像是要找大夫的樣子啊,再說看病不該上醫院麽,要不是急得不行了,哪有上大夫家裏來的?
江嶼眠的馄饨也吃差不多了,放下筷子往外走,拽住林鶴書的衣袖,往他家的方向走:“那你快給我看看。”
他的語調神态帶着一點兒成年人都能看懂的輕佻暧昧,這實在是跟林大夫一貫示人的清冷形象大相徑庭。
大姐忽然想起來上次這小帥哥就問過林大夫是不是單身,一般問這話的要麽是年輕姑娘,要麽是家裏有年輕姑娘的,她當時還沒多想,現在怎麽想怎麽蹊跷。
他又那麽漂亮……
大姐看着那兩道背影,林大夫雖然掙開了那小帥哥的手,但也沒離他多遠,一邊忍不住産生一些奇怪的聯想,一邊又覺得是對林大夫的亵渎。深紅色的大門被合上,她才如夢初醒般地收回視線。
“怎麽辦,你的鄰居會不會誤會我們的關系啊?”
林鶴書在院子裏洗手:“怪誰?”
“我只是順着你的話說。”江嶼眠推卸責任,“是你先說醫患關系的。”
林鶴書拿毛巾擦幹手,知道不管他說什麽,江嶼眠都能讓他們的關系變得暧昧起來,就像當年,他總能讓他們的關系親密又“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