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圖靈聽得蛇王跟鳳翎的對話， 說，“鳳翎， 這是我跟蛇王合力煉制的。”
鳳翎極是詫異地回頭看了眼蛇王，又看向還是天靈族奶娃兒模樣的圖靈，怎麽看她倆都不像是會煉制盔甲的樣子。只是這話出自圖靈之口，她還是信的。
面前的奶娃兒，身子是天靈族的，魂卻是貨真價實的圖靈，完完整整的圖靈。她見圖靈不願多說的樣子，估計裏面涉及不便往外透露的辛秘， 便不再問。
百蠻萬重山裏生活的各族都有自己的領地，貿然進入它族領地非常危險， 但坐在五彩靈鳳王背上，則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擔心。它飛過的地方， 森林裏的野獸咆哮聲立即消失，連山裏鳥兒的叫聲都小了。
鳳翎趕路，喜歡在枝葉間穿行，翅膀揮動掀起的氣流卷得樹枝晃動， 葉子嘩嘩作響， 所過之處，熱鬧喧嚣的森林，一下子變得只剩下風吹動樹葉的聲音，顯得極為幽靜。
樹枝叢中、灌木叢裏到處蟄伏着猛獸、精怪，暗中傳來的呼吸聲和注視感， 讓人莫名瘆得慌。
圖靈上輩子沒見過精怪， 見得最多的就是豢養的妖獸、靈獸，野生的妖獸都極少， 即使有，也是修仙者們從秘境裏捕來的煉氣、築基境小妖獸，金丹境的妖獸都屬于各大宗派精英弟子狩獵的對象，根本淪不到散修們插手。
她家是赫赫有名的修仙大家族，能在秘境裏撈到些金丹境妖獸，但能派去跟大宗派的精英弟子競争的，都是族裏結丹的天才弟子，她爹娘在此例。她小時候聽他們說起過很多這方面的事跡，角度不是他倆有多厲害，而是那些體修怎麽不靠外力，僅憑自身力量硬撼金丹妖怪，算是變相鼓勵她好好修煉，不要因為自己沒有靈根而氣餒。
她在水湖寨見到的都是些小精怪變成的鬼靈，最強大的是老黑，實力頂多也就是築基後期，至于更強大的蛇王，她已經是妖修，不在此例。
途經的森林則不一樣，相隔很遠，她都能清楚地感覺到那裏釋放出來的強橫氣息。
哪怕它們出于對五彩靈鳳王鳳翎的畏懼，已經很小心地收斂氣息，但呼吸、心跳、身上溢散出來的氣體、分子等，仍舊曝露了它們的行蹤。鬼靈是陰冷之氣，草木精怪則是木靈氣息充足，妖獸氣息則顯得駁雜，帶有野生獸類的腥膻味，每種動物也都不一樣。
随着前行，她的感知越來越清晰，覆蓋範圍越來越廣。
圖靈覺察到不對勁。這神念增長得太快了吧。
神念是神識的外在表現，随着修行境界的增長而逐漸變強，有些宗派有修煉神識的功法，會使得他們的神念比起尋常人要強大得多。她這種帶着記憶投胎活了好幾輩子的，也算是神念強大的另類，可趕着路，壓根兒沒修煉，神念瘋漲，就不正常了。
圖靈忍不住把視線落在跟前的五彩靈鳳王身上。她的神念覆蓋範圍增長，是從坐在它身上開始的。她喊了聲，“鳳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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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彩靈鳳王應了聲，“嗯。”
圖靈說：“你有沒有感覺到我的神念範圍在不斷擴張？”
五彩靈鳳王極是詫異地扭頭看了眼圖靈，又滿眼莫名在看向蛇王。
蛇王心說：“你看我做什麽？”不過還是答了句，“圖靈好像失去了以往的記憶。”
圖靈扭頭看看蛇王，又看了眼五彩靈鳳王：你倆在說什麽？
她？失憶？
扯哦！她連上上上輩子的事情都記得一清二楚。她從家還沒有被洪水沖走前有父母爺奶家人的日子，到怎麽淪為乞丐進入乞丐團夥的日子，全都記得。
五彩靈鳳王想起傳承記憶中圖靈被人族修仙者擊成碎塊的情形，信了蛇王的話。她對圖靈說：“你是百萬重山之魂，在你被擊碎前，你的神念能覆蓋整片山川大地。”
先祖留下的傳承記憶中，人族修仙者在山林裏大肆屠戮，所有族群都遭到它們的圍攻。五彩靈鳳族的族地被攻破，死傷慘重，他們連巢穴裏的蛋和幼崽都不放過，它們拼死相搏，選擇以自爆的方式與人族修仙者同歸于盡，仍舊打不過源源不斷的人族修仙者。
戰鬥中，強大的悲怒順着樹木從遠處湧來，它們清楚地感知到樹靈族的祖宗樹正遭到人族修仙者挖掘，無數樹靈戰死……
緊鄰的鬼蛇族，連蛇王都自爆在蛇山上空，也沒能擋住那些修仙者進入。修仙者給鬼蛇族起名為冥蛇，給蛇山起名為赤鎢礦山。鬼蛇族為了記住那場災劫，把名字改為了冥蛇，領地改為了赤鎢山。
那場擄掠屠戮持續了很多年，一個又一個的族群消失，直到它們這些強大的族群也同時遭到滅族之災時，圖靈蘇醒了。
她的神念籠罩住整片山川大地，巨大的天靈圖浮現在空中，正中間閃爍的圖靈光紋讓這片天地的每一個生靈都能看得到它、記得住它，聽得到它的聲音，所有的族群順着圖靈的引導，将力量彙聚到它那裏，朝着攻入百萬重山的人族修仙者攻去。
一個接一個的人族修仙者在天靈圖彙聚的力量攻擊下變成爆炸的血霧，但很快，反應過來的人族修仙者飛到空中，結成陣，朝着天靈圖發起瘋狂攻擊。
它們聽到人族修仙者在喊：“那是天地自成的神寶，得到它便能掌握此方世界！”
修仙者們瘋狂地朝着天靈圖發起進攻，打得天崩地裂，天靈圖碎裂。
他們轟搶着天靈圖碎片，為了争奪最中間的圖靈碎片更是殺瘋了。他們順着其中一塊圖靈碎片追入蛇族領地，那時的蛇族領地全是修仙者的蹤影。
圖靈憤怒了，森林裏的各族全都憤怒了。
樹靈族發動了森林之怒。它們獻祭自己的生命，瘋狂催發生長，藤蔓朝着進入森林的人修族仙者絞殺過去，大樹拔起了自己的樹根朝着人族修仙者踩去，有道行的野獸精怪們拉着人族修仙者自爆……
巨大的圖靈光紋籠罩住蛇族領地，将追着圖靈碎片的人埋在了裏面。
天地山川爆發出來的恐怖力量，讓那些逃到空中的人族修仙者發出驚慌的大喊，“天地生變，快逃……”他們紛紛逃離此地。
籠罩住蛇山的圖靈光紋以滾滾之勢朝着四面八方湧蕩開去，人族修仙者像是遭到碾壓般碎成血霧。
圖靈光紋散去過後，它們失去了與它的感知聯系，這片天地再不見任何人族修仙者的蹤影。在那之後，無數的樹木死去，各族都死傷慘重，甚至有許多族群已經徹底消失絕跡。
直到過去許多年，森林才又恢複生機，而圖靈再沒出現過，只有那段過往銘刻在各族的傳承記憶中，世代流傳。
每隔百年，五彩靈鳳族都會彙聚鮮血力量溝通圖靈，試圖感知它的存在，但一直無所獲。它們隐約有種感覺，圖靈還在，蛇山有它殘留的氣息，一直沒散。
隐隐約約的，它們覺得圖靈終有一天會再次出現。
那場浩劫，似乎并沒有過去。它們不知道山外的人族修仙者是怎麽來到這裏的，也不知道那之後，他們又為什麽再沒出現過。它們猜測極可能是圖靈最後一擊，把它們擋在了外面，也讓自己消失了萬載歲月。
鳳翎載着圖靈，加快速度趕路。她不明白圖靈為什麽要去救一個天靈族人，但她知道，她載着的是這百萬重山的希望。
圖靈心說：“圖靈被擊碎前神念能覆蓋整片山川大地，跟我這會兒神念瘋漲有什麽關系？”她覺察到鳳翎的沉默，沒把這話問出口，自己琢磨。
神識外放的表現被稱為神念，碎掉前的圖靈神念能夠覆蓋整片山川大地，必然得有相對等的神識為支撐。那相當于三峽發電機組，這會兒只釋放出小區臨發電機的電力？
自家事自己知道。她是小乞丐跟圖靈融合後的合成體，這中間可能需要磨合、激活，這會兒外出，危機四伏，讓她的神經高度緊張，神念一直保持着釋放狀态，得到很好的運用，就越用越靈光了？
圖靈猜測可能是這樣。
她們往前飛了大概有一個多時辰，森林變得更加幽深。
這裏的樹木跟水湖寨周圍的樹木又有些不同，它們更加茂密、粗壯，還多了許多氣根。
地面已經不再是山林，而是水澤，到處都是水窪，水霧萦繞瘴氣橫生，生長的也多是喜水的植物，蛇蟲等動物也多了起來，蚊子、虻蟲更是成群結隊的出沒，還有許多她幾輩子都沒見過沒聽過的奇怪物種出沒在草澤中。
水澤的淤泥很厚，泥裏面密密麻麻的到處都是洞，裏面栖息着小到泥鳅、草澤蝦，大到卡車那麽大的黑背毒蛙、十幾米長的鱷魚……
還有許許多多的小甲蟲、水蜘蛛等水生動物。
要是拿把鐵鍬，再提個桶去鏟一桶泥上來，至少能撈起數十種生物。
氣溫也比水湖寨周圍有所升高。
水湖寨是初春的氣候，這裏已經有了春末的景象，溫度大概也有二十來度左右。她穿着獸皮衣服，熱到直接出汗了。
按照鳳翎的飛行速度，以及飛行時長來算，用她上輩子的距離來算，至少跨了好幾個省，都還沒到大鵬雕的領地。圖靈對于百蠻萬重山的地域之大，又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飛行途中，不時能見到些寨子村落，都是草棚頂、泥土牆，再加一圈由木頭混着泥修建起來的院牆。
有些村寨把房子修建在樹上。樹下則是泥濘遍布的沼澤地，他們打着赤腳淌着泥，拿着藤編的罩子、削尖頭的木棍在水裏捕獵。
飛過沼澤後，又到了一片呈赤紅色草木不生的山。
是露天鐵礦嗎？圖靈喚道：“鳳翎，落地，我們到山上看看。”
鳳翎當即挑了片視野開闊的地方落下，釋放出由五彩靈光織成的防禦罩籠罩住圖靈的同時，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圖靈坐在鳳翎的背上時還沒感覺，腳踩在地上，便感覺到灼熱的氣息順着腳底板直往上蹿，周身經脈就像被融漿沖過般，那灼熱的觸感從腳底的湧泉穴一路蹿到頭頂的百會穴，又再嗡地一下子在腦海中炸開。她的眼前一黑，但腦海裏就像是又經過了開天劈地的變化般，特別是識海中的圖紋更是有着大量火光彙聚，不多時便漾起火靈氣的光澤。
火靈氣！這裏有火靈脈？她覺醒了火靈根？
圖靈等到圖紋吸收夠火靈氣，收回神念，睜開眼，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溫軟的懷抱裏，那寬大的衣袖釋放出來的璀璨光澤差點晃瞎她的眼。衣服料子像是由羽毛煉制而成，但她活了幾輩子都沒見過這般鮮豔的顏色，翠鳥的羽毛跟面前的衣料比起來，襯得就像灰麻雀似的。哪怕最好的錦鍛織繡到了它跟前，都會被襯得像灰麻布。
圖靈立即明白，她估計是見到了傳說中的五彩靈鳳羽裳，這衣服還不是煉制成的，而是五彩靈鳳王的羽毛所化。
她估計鳳翎化成人形，估計也是位絕世大美女，當即擡頭去看鳳翎的臉，率先瞧見的是一雙漂亮至極的鳳目，飛揚的眉眼襯得她極至張揚明眉，那容顏更是把旁邊的蛇王比得只能用清秀來形容。
圖靈頓時不想起身了，很想說，美女姐姐多抱我一會兒。
不過，她的臉皮沒那麽厚，定定神，從鳳翎的懷裏起身，說：“我剛才好像覺醒了火屬性血脈……”話音剛落，就感覺到岩石裏有一群人過來了。
岩石裏，有人！圖靈正覺不可思議，便被鳳翎一把撈住，蹿到空中。
蛇王更是化成一條蛇哧溜一下子飛得比鳳翎還高。
下一刻，密密麻麻的火紅色小人出現在光禿禿的岩石山上。這些人身高不足兩尺，全都長着火紅色的頭發，周身萦繞着熊熊火焰，手上拿着泛着靈火光芒的長矛武器，男的腰上圍了塊由火靈珠煉制成的泛着金屬光澤的圍裙，女的則是抹胸加圍裙。
小火人對她們的闖入極為憤怒，它們高舉手裏的長矛，張大嘴巴便朝着她們噴出火焰，與此同時，它們的身上也燃起熊熊烈火，火焰化成巨大的火海直沖高空。
別看它們個頭小，好幾千個聚在一起，釋放出來的火海聲勢宛若海嘯。
灼熱的熱浪，隔着好幾十米遠的距離，把蛇王身上的盔甲防禦陣全部激發。
鳳翎更是當場變成原形，兩只爪子抓住圖靈，拼命拍打着翅膀升線拉升。
圖靈吓得呼吸都凝固了，低頭看向像沙塵暴般卷上來的火海，真怕她們仨被瞬間烤熟。好在火焰噴出一百多米高時，停住了。
她們幾個死裏逃生。
她的心跳還在砰砰狂跳，身子都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問：“這是什麽情況？”
蛇王說：“我們好像是闖入了火靈族的領地？”
圖靈問：“火靈族？”
鳳翎說：“這種光禿禿寸草不生岩石裏有着灼熱氣息的地方，是火靈族的領地。聽天靈族講，它們是從地火中生出來的。火靈族的脾氣極為暴躁，除了天靈族，其它任何族群到了它們的領地，都會遭到它們群起攻擊。”
她極為不解地低頭看了眼圖靈，問：“你不知道這是火靈族領地，下去做什麽？”她還以為圖靈是想覺醒火屬性血脈，敢情不是啊。
圖靈說：“我看着像赤鐵礦，便想去看看。”
鳳翎問：“赤鐵礦？”
圖靈“嗯”了聲，把什麽是赤鐵礦，以及它的作用解釋給鳳翎聽。
底下的山确實是赤鐵礦山，但裏面融合了大量的火靈氣，她懷疑底下有非常大的火靈石礦脈。
木靈石的量最少，而火靈石則是最難開采的。它出現的地方，必然是溫度奇高，元嬰境下去都有可能當場燒成灰燼。這種有族群栖身的礦脈，去采礦等于毀人家的栖息地，結的是滅族血仇。
這樣的一座火靈礦脈要是出現在修仙界，足以讓各大修仙宗派、世家把人腦袋打成狗腦袋，但對于底下的火靈族來說，也會是場滅頂之災。
火靈族的這片山頭并不算大，鳳翎沒一會兒便飛過去了。
她把圖靈抛到背上坐穩，繼續往前飛。
圖靈坐穩後，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靈氣灌體，就能覺醒血脈力量？例如，之前覺醒木靈根，是木桠注入了木靈氣給她，剛才則是大量火靈氣瞬間灌入身體裏，那她沒有覺醒的金、土靈根，是不是同樣可以？
正在出神間，忽然聽到鳳翎說：“到了！”
到了？到哪了？
圖靈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到大鵬雕的領地了？她擡起頭便見一座座筆直的山峰矗立在雲霧之間。山峰之下是深不見底的森林、深澗，山峰上覆蓋着郁郁蔥蔥的植物，美得宛若仙境。
山峰間，有着大量體型龐大的飛鳥在展翅飛翔。
這些鳥的體型極大，翼展十幾米長，空中到處都是它們翅膀扇動帶起的氣流感，以及扇翅膀時的呼呼風聲。就在前面不遠處，一只大鳥的爪子上抓着條水桶還粗的森蚺，撲騰着翅膀，飛入山峰上的巢穴中。
蛇王打着哆嗦，落到鳳翎的背上，變回人形。
無數的注視感投來，栖息在山峰上的、原本在山澗間游弋捕獵的大鵬雕們紛紛朝着她們飛來。
鳳翎口中發出清亮高亢的嘯聲，加快速度從大鵬雕們的中間穿插過去，直奔前方鳥群聚集之地。
她眼尖地看見，一道天靈族人身影在樹靈族的保護下穿梭于懸崖上的藤蔓之間。
藤蔓跟瘋了似的瘋狂揮舞，把靠近的大鵬雕擊退。
鳳翎估計，那就是圖靈要找的天靈族人。
遠處最高的山峰上突然有強大的神念掃過來，與此同時，伴随着嘹亮有力的嘯聲傳來，一只大鵬雕裹挾着風雷之勢朝着她們疾飛過來。
鳳翎又一次發出嘯聲，速度再次加快，呈俯沖之勢朝着在懸崖上飛奔的天靈族人飛去。
原本追擊阿霧的天靈族人聽到大鵬雕王的叫聲，再一扭頭看到闖入的五彩靈鳳，齊刷刷地調頭朝着它飛去。這裏是大鵬雕的栖息地，容不得它一個外族踏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