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圖靈确定蛇王跟她同戰線,安全有了保障,心頭立即穩了下來。
阿渡族長當着她、阿霧、蛇王三個當事人,非得把霜雪的過錯推到阿霧身上,把阿霧自衛說成是殘害親姐,無視霜雪想要殺阿霧、擄掠她的事實,委實蠻橫不講理,對這樣的人,講道理沒用的,得講拳頭。
可她看不過眼,終究沒有忍住,對阿渡族長說:“虎毒不食子。阿霧,是你的,女兒。你待女兒,尚且如此。待我們,會如何?”
她知道阿渡族長不在乎阿霧會怎麽樣,但阿渡族長待阿霧的态度會影響到她們對待她的态度。
阿渡族長若有所思地看着圖靈,在心裏衡量當着蛇王的面擄走圖靈的把握有多大,以及會引起什麽樣的後果。
圖靈瞧見阿渡族長的神情,知道光練嘴皮子是沒有用的,對蛇王說:“白琷,你攔住阿渡族長。”
阿渡族長立即明白圖靈要有動作,警惕地看向圖靈和白琷,暗中蓄勢。
白琷心想:“攔住她?”當即變回原形,盤踞在小院上空翻騰着,掀起的氣流,吹得屋子的草棚頂都飛了。那龐大的身軀帶來巨大的壓迫感,要是她壓下來,準能把人壓成肉餅。
阿渡族長見到白琷動了,以最快的速度俯身去抱起圖靈。
阿霧見狀,搭弓上箭,對準阿渡族長便射了開去。
箭快,阿渡族長的速度更快,她撲在圖靈身上,帶着圖靈就地一個翻滾便躲了開去。
圖靈心說:“你果然是想強擄我。”她大聲喊:“醜鳥怪,讓所有寨靈往外傳訊,阿渡族長殺入水湖寨要害圖靈。”
醜鳥怪正藏在院子外的樹叢中看戲,聞言大怒:“你才是醜鳥怪,我是鬼面鷹山風。”
阿霧一擊落空,眼睜睜地看到她阿媽把圖靈搶到手裏,聽醜鳥怪還在聒噪,急聲催促:“快去!”
醜鳥怪還想吵嘴,但也知道不是時候,撲騰着翅膀瞬間飛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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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琷在空中一個擺尾,釋放出馭風術化成巨大的龍卷風把小院罩進去。
小院裏的氣流平靜得連草都沒吹動,但小院的強勁氣流把卷中的參天大樹都連根拔起,無數的積雪、草木、岩石被她卷到天空。巨大的龍卷風從地面一直延伸到雲層,使得相隔極遠的地方都能看到。
白琷分出一小股風,把醜鳥怪扔出去,催促道:“快去。”
醜鳥怪見到打起來了,哪敢再耽擱,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遠處飛去,邊飛邊喊:“救命啊,救命啊,阿渡族長殺入水湖寨要害圖靈。”
阿渡族長根本沒把鬼面鷹放在眼裏,想到的是搶先把圖靈逮在手裏,直到鬼面鷹飛遠才反應過來,圖靈竟然是讓白琷擋住她去追擊鬼面鷹。
在這大山裏,消息最靈通的,就是這些寨靈。鬼面鷹這麽一嚷嚷,山裏的精怪、周圍的寨靈很快便會把消息傳揚得到處都是,想要封住它們的口都難。
阿渡族長怒問圖靈:“我什麽時候要害你了?”
圖靈反問:“阿霧,什麽時候,害,霜雪了?”
阿渡族長被噎在當場。
阿霧沒想到連路都還不會走的圖靈會出來為她抱不平。
族裏不是沒有人知道她蒙冤,可因為處置她的是她的母親、是族長,他們不願為着族長家的孩子去得罪族長,甚至許多人樂得看她阿媽和長姐禍害自家人,看她受到殘害,是祖母出來主持公道,護住了她的性命,逼得母親處置了殺死她守護蛇靈的長姐,讓她們姐妹倆一起被放逐。
這是阿霧在除祖母之外,頭一次感受到維護。她動容的看着嬰孩模樣的圖靈,心下感慨萬千。
阿渡族長怒道:“霜雪死了是事實,你可是還活着。”
圖靈面色森然,語帶威脅,“我要是,死了,不過是,換個地方,過活。你、你們,無處找我。你,會比死,還慘。”
蛇王用龍卷風封住天空、地面,封不住地下。天靈族精通各族術法,阿渡族長如果施展土遁術離開,她攔不住。她在空中翻騰,聲傳四方,語氣極盡堅決,“阿渡,如果你敢把圖靈帶離水湖寨,我族必不惜一切代價,與你天靈族戰至最後一條蛇!”
她的族群在地底下封印太多年了。
族群為了不被天靈族殺絕,不得不與天靈族結契,成為他們的守護蛇靈,而成為守護蛇靈的第一步就是失去性命。天族人有守護蛇靈守護,戰鬥時、有危險時,守護蛇靈沖在最前面,受到致命危險時,守護蛇靈能護他們一條命。有了守護蛇靈,他們等于有了兩條命,而成為守護蛇靈的蛇,失去生命、失去自由,最後連魂魄也保不下來,從來沒有回去過的。
如果圖靈讓天族人帶走,或者被害死,蛇族很可能等不到解封的那天,就在封印中消亡了。
蛇宮裏有一塊天靈圖碎片,等到圖靈有實力解封的時候,她一定會去取回碎片,解除封印的,她相信,這一天,等不了多久。
阿渡族長并不怕困在鬼鎢山的蛇族,問蛇王:“你想違反先祖定下的契約?”
蛇王聽到這話,就想起當初天靈族趁蛇宮與修仙者殺個兩敗俱傷害,攻進來逼得先祖結下守護血契,恨得兩眼發紅。她鼓起頸部的頸部的肌肉,高高地立起身子,發出的聲音已經不再是清脆的少女聲線,而是低啞的嘶鳴:“阿渡……”
聲音伴随着随風朝着四周湧蕩開,圖靈、阿霧、阿渡族長身上的汗毛瞬間全立了起來,冬眠中的樹木微微顫抖,好像被喚醒了般。
蛇王盯緊阿渡,說:“我是蛇王,是能溝通山川森林的蛇王。你懷裏抱着的是天靈圖之魂,是這百萬重山誕生的天地山川之魂,你想強行擄走她,問過我們同意了嗎?”
圖靈只覺蛇王的聲音不是從傳到耳朵裏的,而是直接響在了腦海中,她的左臉燙到摸起來燙手,腦子裏嗡嗡的充斥滿嘈雜聲,好像周圍的樹、地下的草都在說話。
阿渡族長略微側首,去聆聽周圍的聲音,發現果然除了龍卷風的聲音外,還多了許許多多的嘈雜聲。她對蛇王叫道:“你居然在寒冬時節喚醒森林!”
她的話音剛落,忽然又有一陣微風從蛇王所在的方位飄過,與此同時,她的腦海中浮現起蛇王在空中俯視所見的景象:她,抱着圖靈站在滿地狼藉的小院中,阿霧提着弓箭,箭搭弦上,像防賊一樣盯着她。
她們正在對峙。
蛇王嘶啞猶如鬼語般的聲音響在耳畔:“天靈族長阿渡強擄圖靈。阿渡,你要做什麽?”那聲音像浪潮般一聲接一聲回蕩在她的腦海中的同時,也化成微風傳過森林,穿過重重大山傳向遠方。
阿霧聽得風把聲音帶遠,放下了弓箭。
阿渡族長的聲音則是青白交加,抱住圖靈的手下意識用力,勒得圖靈痛得直皺眉。她輕輕點點頭,叫道:“好,很好!蛇王,你竟然在寒冬時節喚醒森林!你是蛇,深知在冬眠中醒來将有多危險,森林裏的多少樹木植物、野獸會因為你的舉動而凍死在這個冬天。”
蛇王收回鼓起的蛇頸,聲音也恢複到往日的聲線,她輕哧一聲,說:“本王是不忍見到圖靈遭你毒手,迫于無奈示警。倒是您,阿渡族長,您該好好想想要怎麽向森林裏的百族交待?”
阿渡族長冷哼聲,也豁出去了,說:“我交待什麽?”她說話間,腳下突然浮現起血紅色的光圈。那光圈瞬間覆蓋住小院,把圖靈、阿霧連同她一起罩了進去。
阿霧的臉色倏然大變,叫道:“她要煉化吸收圖靈!”話音剛落,便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迅速流失,眼前一黑,便跪到了地上。
圖靈左臉好像被大力拉扯着,把她的意識、感知全往左臉拉去。
蛇王見狀,揚起蛇尾就朝腳下的血紅色光圈砸去,卻感覺到大地的力量都在往紅色光圈中彙聚,使得它像個堅固的殼。她沒把光圈破開,倒是把自己的尾巴砸疼了。
阿霧大喊道:“圖靈,蛇宮大門上的圖,你覺醒了的!”
阿渡族長聞言,立即停止抽取阿霧和生命力,問:“她覺醒了什麽?”她可以确定圖靈沒有吸收鬼蛇的力量,更沒有守護蛇靈。
蛇王也反應過來,叫道:“圖靈,你腦海中有幅圖,把它釋放出來。”
天靈圖?阿渡族長難以置信,還帶着幾分驚懼,問:“她用什麽覺醒天靈圖力量?”
圖靈也很好奇,但她已經顧不上去問,巨大的拉力正把她整個人都往左臉胎記裏拉,可她又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還讓阿渡族長抱着的,就好像被拉扯的只是魂魄。
這拉扯力量極大,扯得她頭暈目眩,似被撕扯到扭曲。
突然,轟地一聲破空聲響傳來,拉扯感瞬間消失,她渾身一輕,意識模糊了下,回過神來時,便看到抱住自己的阿渡族長正掀飛在半空中,阿霧伸出雙手旁邊飛撲過來接自己……
周圍的景象像是在放慢動作,她甚至能把空氣中的氣流、紅光碎散開去時化成的細碎血霧都看得清清楚楚。
忽然出現在小院的沖擊力把蛇王也驚了跳,她趕緊定睛望去,便見一群年齡一大把的天靈族人出現在院子裏。院子被她封得嚴嚴實實的,她們能避開她的感知突然出來,只能是遁地術。
阿渡族長摔在地上,受到術法反噬,以及強大沖擊力量的震蕩,五髒六腑都受了傷,當場大口吐血,爬都爬不起來。她扭頭,赫然見到阿媽帶着族裏的幾位長老趕到了,頓時本就蒼生的臉色,變得更加白。
阿霧接住圖靈,将她護在懷裏,自己背後着地,摔在地上,只覺內髒都被震得快要離體。她痛得頭暈目眩,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扭頭見到來人,喚道:“祖母。”
祖母待她與哥哥姐姐們并無不同,但能一視同仁,對她已經是難得的公正。只是她不知道,祖母和長老們在掌握天靈圖之魂的誘惑面前,會怎麽選。
老族長的視線從阿霧、圖靈身上掃過,又擡眼看向盤踞在空中的蛇王,問:“蛇王這是什麽意思?”大冬天喚醒森林傳訊,說天靈族長謀害圖靈,絕對是故意要把天靈族架在火堆上烤。
蛇王巨大的身軀在空中翻騰一周,反問:“天靈族是什麽意思?”
忽然,森林裏的樹木刷刷晃動,那動靜從四面八方朝着小院湧來。
蛇王說道:“樹靈族到了。”
周圍的樹木的枝桠全都在晃動,像是在回應蛇王的話。
圖靈看不到樹靈,但能感覺到有許多像無形氣團般的東西順着一棵棵樹迅速靠近,并且在高聲交談。它們附在周圍的樹木中發出竊竊私語般的交流聲,因為數量很多,顯得非常嘈雜,甚至形成類似菜市場的嗡嗡聲。
這些嗡嗡嘈雜聲不僅不讓她讨厭,反而有種遠離故鄉多年,終于回到故土,聽到鄉音的親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