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柯諾問道:“是誰發現的屍體?”
一位站在牆角的男人擡起手:“是,是我,我是死者的朋友。”
柯諾又問:“你今天為什麽來這兒?”
報警人覺得自己被一個小孩子審訊很離譜,但見周圍的警察都沒反應,他只能老老實實回答問題。
他回答道:“我是來找受害者下棋,我走到二樓的時候,恰好從門縫裏看見了他躺在房間的地上。”
“我當時吓得跌坐在地上,雖然我的手抖得厲害,腿也軟了,但我還是立即坐在地上給受害者的妻子打了電話,他的妻子又聯系了警察。”
聽完描述後,柯諾點頭:“我明白了,感謝您提供的線索。”
這之後,柯諾到二樓的案發現場轉了一圈。
警方不允許他觀察和檢查屍體,也不允許他碰觸現場的任何證物,所以他只用肉眼檢查了被害者周圍的痕跡。
被害者是被強行注射毒藥身亡,周圍沒有血跡,也沒有打鬥痕跡。
柯諾想了想,突然說道:“廣津先生,您可以幫我打電話給學校請假嗎?”
柯諾原本打算今天去附近的警校報道,但臨時遇上案件,他不得不将行程推遲。
廣津柳浪拿出手機操作幾下,搖頭:“抱歉,沒有信號。”
警官們保持着那副蔑視的态度:“二樓沒有信號,你可以去一樓打電話。”
然而柯諾聽了這話後,突然笑了:“不需要,案子已經破了,犯人就是這位報警人。”
一旁的報警人愣了一下:“我?”
箕浦警官又一次對着柯諾大吼:“你以為這是玩游戲嗎?!”
唯獨江戶川警察并沒有嘲笑柯諾,反而蹲下來,耐心向柯諾問道:“你的依據是什麽?”
柯諾:“這位報警人說的是‘我從門縫看見了被害者屍體,立馬吓得跌坐在地上并且打了報警電話’。”
“但你們想想看——如果你去拜訪你的朋友,當你走上樓,從窄窄的門縫裏發現朋友倒在地上,你第一時間會做什麽?”
“你會馬上沖進去看看朋友出什麽事了,而不是立即判斷‘他死了,然後吓得跌坐在地’。”
“而且,二樓是完全沒有信號的,報警人也不可能‘跌坐在房間前然後立即撥打給死者的妻子’。”
柯諾每說一句,嫌疑人的額頭上就多一層冷汗。
柯諾:“我們用演繹法來簡單的推理一下——因為他的證言都在撒謊,所以他有大概率就是犯人,或者是犯人的同夥。”
聽到這兒,嫌疑人拔腿向外逃去。
箕浦警官迅速上前抓住那人肩膀,一個過肩摔将其制服。
*
案子迅速解決,不到十分鐘。
現場的大部分人就像是做了場夢,一晃神的時間就看見了犯人就束手就擒。
在清理現場收拾尾聲時,幾個警官在那兒小聲談論關于柯諾的事。
一個警察說道:“10歲的小孩不可能有這麽強的觀察力,他肯定是成年人,然後吃了什麽變小的藥。”
另一個警察:“世上哪有那種藥啊。”
柯諾的任務完成,準備離開時,卻被江戶川警官叫住:“等一下。”
江戶川警官走到柯諾面前,忍不住誇贊道:“你的觀察力很強。”
“雖然這是一件很簡單的案子,但也不是一個小孩能夠獨立解決的。”
其實江戶川警官早就猜到了犯人,他只是假裝不知情,他想看看這孩子說什麽。
他正想繼續談論關于案件的事,柯諾卻反問道:“您是江戶川亂步的父親嗎?”
聽見亂步的名字,江戶川警官警惕起來,他假裝出聽不懂的樣子:“你說什麽?”
柯諾:“您不用隐瞞了,江戶川這個姓氏是很少見的,據說江戶川亂步的父親也是刑警,所以我猜您就是他父親吧。”
接着柯諾又問:“我聽說江戶川亂步的智商很高,是本地警校的第一名?”
江戶川警官立即否認:“不是的,亂步只是比同齡人聰明一點,他考第一名只是運氣好而已。”
江戶川夫婦很忌諱對別人談起亂步的天分,因為他們害怕給亂步引來殺身之禍。
柯諾:“那麻煩您轉告江戶川亂步——我馬上就要到他的那所學校上學。”
柯諾雙手背在身後,微仰着頭,他在努力模仿大人深沉的模樣,但那張幼稚的臉又很違和。
随即柯諾伸出拇指,驕傲地指向自己:“我會搶走他第一名的位置,我會成為他的噩夢,希望他被我擠下去時候不要哭鼻子。”
說完,柯諾帶着Mafia的人離開。
江戶川警官目送柯諾離去,他回想着柯諾方才的話,從中感覺到了柯諾對亂步的強烈敵意。
小孩子之間的競争……還蠻激烈的呢。
江戶川警官有點想笑,又覺得很悲哀——Mafia還真是可怕,把一個10歲小孩子教育得這麽成熟。
正想着時,突然他的手機響起,他的妻子發來了消息。
他點亮手機屏幕,看見消息內容是:“亂步失蹤了!”
*
柯諾本應該在今天辦理警校的入學手續,但他錯過了跟警校校長的見面時間,只能将入學行程向後推遲。
校長通過電話向他表達了遺憾,并寄給他一份入學通知書:“恭喜您柯諾少爺,您的入學成績是滿分,您能就讀我們學校是我們的榮幸。”
回去的路上,柯諾坐在車裏,盯着校長寄來的成績單。
他的名字和江戶川亂步的名字并列排在頂端,因為他們兩個是唯二滿分通過入學測試的人。
柯諾有些郁悶:“雖然都是滿分,但我不是歷史上第一個得滿分的,江戶川亂步才是第一個。”
“只有第一個爬上山峰的人才是英雄,第二個爬上去的人什麽都不是。”
前方開車的保镖安慰他:“少爺,您別擔心,您才是這世上智商最高的人,等您入學後,全校的學生和老師都會崇拜您。”
另一個保镖也附和:“包括那個叫江戶川亂步的也會崇拜您的。”
柯諾沒被安慰到,反而開始鬧小情緒:“愚蠢,我才不稀罕他的崇拜。”
柯諾那短暫的人生中從沒遇見過像他一樣聰明的人,他難免心态失衡,産生了危機感。
他确信自己會成為警校第一名,但如果江戶川亂步搶走他的第一名怎麽辦?
如果不能當第一名,人生就像斷了翅的蝴蝶,将毫無意義。
就像鳥生存的意義是飛翔一樣,他生存的意義就是包攬這世上所有的第一名。
此時車子途徑路口,停下等待紅綠燈。
柯諾趴在車窗上,憂慮地看着風景,突然,他發現一個雙眼緊閉的男孩正在路邊走來走去。
雨下得很大,男孩躲在雨傘下面的身體已經濕透,他腳上沾着泥水,平靜的表情裏透着茫然。
他身上穿着港口警校的制服——正是柯諾準備就讀的那所警校。
男孩雙眼緊閉,柯諾忍不住猜測:“他是盲人嗎?”
警校會招收一些有身體缺陷的學生,這些學生畢業後可以從事動物救助之類的公益職業。
柯諾起了恻隐之心,立即吩咐保镖們:“停車,去問問那個男孩需不需要幫助。”
保镖應允,撐着一把傘下了車,朝着男孩走過去。
但很快那名保镖又返回車前,向柯諾說道:“少爺,我們走吧,那男孩有點怪。”
柯諾不悅:“怪?是不是你态度不好把他吓着了?”
保镖連忙解釋:“不是的,剛剛我過去問他怎麽了,結果他回答:‘找不到路就會被罰站’。他完全就是在胡言亂語,感覺他有點傻。”
柯諾想了想,笑了:“他不是胡言亂語,他應該是迷路了。”
保镖不解:“您是怎麽知道的?”
柯諾沒回答,而是請司機将車開過去。
車輛靠近男孩後,柯諾對男孩喊了句:“喂——”
“你家在這附近嗎?我可以送你回家哦。”
亂步被這聲吸引過去,他停下腳步,那張被水浸濕的臉轉向柯諾。
亂步從沒見過Mafia的人,但他看着眼前這些戴墨鏡穿西裝的男人,不免警惕起來。
柯諾小小的身子趴在車窗上,好奇問道:“喂,你是迷路了嗎?”
亂步歪了下頭,疑惑:“你怎麽知道?”
柯諾:“很簡單,根據你身上穿的制服,可以判斷出你是港口警校的學生。”
“據說那所警校很嚴格,功課也很多,如果學生敢不做功課,第二天到學校就會被老師批評,然後在外面的走廊上罰站。”
“天都快黑了,如果你不趕緊找到回家的路,那你就完不成學校布置的功課,你明天就會被罰站。”
“所以剛剛我的保镖問你怎麽了,你才會回答說‘找不到路就會被罰站’,對嗎?”
柯諾這番推理有理有據,他身後的保镖們都驚呆了:“原來……是這樣嗎?這也太抽象了吧。”
亂步也驚呆了,因為他第一次遇見能聽懂他話的人。
亂步的思考方式比較特殊。譬如說,一般人解方程的思考方式是寫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然後得出結果。
而亂步解方程是先寫個“解”,然後直接輸出結果。
數學老師:“解方程的過程呢?”
亂步:“什麽過程?解方程都是用心算的。”
亂步不懂普通人為什麽要寫過程,普通人也不懂亂步為什麽不寫過程,所以亂步沒法跟普通人溝通。
但柯諾能懂亂步的想法,并且能跟亂步順利溝通,這讓亂步很驚訝。
亂步看着眼前豪華寬敞的轎車,謹慎地搖頭道:“不要,我身上的錢不多。”
又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回答。
保镖們迷惑,但柯諾一下就明白了——這男孩是覺得自己身上又濕又髒會弄髒這輛車,他擔心柯諾會向他索要洗車費。
柯諾無奈:“跟你溝通還真麻煩啊,你說話就像謎語一樣……笨蛋,不會向你要洗車費的。”
說着,柯諾朝亂步伸出手:“上車吧,別害怕,你慢慢走上來,然後挨着我坐。”
柯諾有一雙纖細的手,細白的手指因為貧血而顯得無力,給人一種搖搖欲墜的脆弱感。
亂步他在泥濘的雨水裏走了很久,他又累又餓,這雙手是他今天見到的最幹淨美好的東西。
于是他選擇握住柯諾的手,上了車。
緊挨着柯諾坐下來後,他身上的泥水染髒了柯諾的外套。
但柯諾絲毫沒嫌棄,反而表示:“我馬上也要到港口警校上學,我們以後就是校友了。”
亂步沒回應,而是悄悄瞥了柯諾一眼。
亂步的媽媽總對他說:“你會遇見一個像你一樣的人,他能理解你的想法,還會跟你成為朋友。”
媽媽沒有騙他,他果然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