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此次生态研究所的招聘，不僅面向高校，還面向社會層面。
也就是說除了學生以外，其他人員也可以競争面試名額。
而他們競争的方式，則通過區選拔賽選拔得出。
全聯邦共32個大區，64個小區，根據各個區的人口數量、人才基數以及其他相關指數等，每個區會分配到一至兩個面試名額，作為區代表，與2800所高校的學生代表一起參加海選。
而與校選拔賽不同的是，高校的面試名額只限學生，而區的不限制身份，只要沒有犯罪記錄，誰都可以參加選拔，這也盡最大可能地給予每個人機會。
當然，這也使得區選拔賽的難度會遠遠高于校選拔賽。
畢竟兩者參賽人數天差地別，高校一般最多也就一兩萬的學生，參加校選拔賽的話可能就一兩百人，而區就——
聞笛看着人山人海排隊進考場的考生，不禁感慨非常。
她目前所在區屬于第七十四區，土地總面積約有八萬平方千米，人口常駐人數将近1200萬，屬于聯邦九十六個區中比較小的一個區了。
當然經濟排名也偏後，按古地球的說法的話，是一所十八線小城市。
聞笛在這裏上了三年大學，對這裏的最大印象就是窮、人少。
但今天她改觀了。
看看這一望無際的隊伍，這怎麽能叫人少呢？
簡直就跟春運一樣，男女老少一個不缺。
雖然早做好了心理準備，知道區選拔賽競争力一定非常大，但這場面也實在超乎了她想象。
聞笛都快被擠得沒脾氣了，不禁懷疑有些人是不是故意來湊數的。
畢竟以後吹牛，說自己參加過國家級區域選拔賽，聽起來也賊有面子。
不過應該大部分都是認真的吧，要知道進入聯邦頂層的機構和部門，是多少人的夢想啊！
默默地偷瞄着那些看起來胸有成竹的小哥哥小姐姐，聞笛壓力山大。
要是沒選上怎麽辦？七十四區的名額可只有一個！
聞笛愁眉苦臉地跟着隊伍前進，把準考證和身份證一起遞給工作人員。
本來她是排的另一條機器檢測的通道的，不知怎麽就被擠到了人工通道上來，硬生生多等了三十分鐘。
不過這年頭還有人工檢測……
果然窮是真窮。
別的區都實現全自動化了，考場除了考生和機器，都不需要再出人力。
也就這個區落後了點，機器不夠，派個人來湊。
工作人員接過她的資料，仔細核對了遍後，确認道：“聞笛？”
聞笛點點頭。
工作人員又道：“A326？”
聞笛“嗯”了聲。
A326是她的考生號和座位號，通常檢查的話只核對身份信息，特意關注這個號碼的情況還是很少見。
聞笛心中奇怪，但也沒怎麽在意，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十分鐘後，系統鈴聲響起，區選拔賽正式開始。
比賽時長兩個小時，比賽內容和形式與學校選拔賽基本一致，都是當場建模，建模主題需與生态相關。
唯一不同的就是區選拔賽不是現場評分，而是收齊作品後，由專家和系統統一評分，最終結果則需要考生們自行登陸官網查看。
聞笛操作着考場上發放的光腦，逐一輸入數據，再慢慢灌注自己的精神力。
她這次的建模還是跟校園選拔賽的那次相同場景，不過植物除了月季，還多了好多種種類。
她打算做個生态後花園。
花要成片成片的，樹要生機勃勃的，還要有柔嫩的小草，翩翩起舞的蝴蝶，以及辛勤采蜜的蜜蜂。
當然這些都是聞笛臨時加的，一開始她只想着像校園選拔賽那樣種顆植物就行了，但在看到這麽多考生後，她覺得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
一顆植物是贏不了的。
所以，她必須得把自己的生态建模做得更複雜一點。
相對應的，挑戰難度就更高了點。
特別是那些新加的動植物，都沒有提前做生長實驗，後期能不能在她設置的這個環境條件下活下來都不知道。
不過這對聞笛來說不是什麽大問題。
曾經跋山涉水幾乎探險過古地球每一寸土地的她，早已對各種動植物的習性了如指掌。
這也使得她的創作速度比別人都快了很多，在完成建模後，聞笛百無聊賴地托着腮，随處張望。
就在她無意間将目光轉向講臺時，忽然發現監考的工作人員也正盯着自己。
兩人視線不小心對上，聞笛心裏一激靈，忙端正坐好。
她怕自己東張西望的動作會讓對方誤會她要作弊。
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聞笛靜下心來，認真檢查自己的建模，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總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直至刺耳的系統鈴聲再次響起，很快兩小時就過去了。
大家紛紛保存好作品，等待着工作人員收卷，因為七十四區考試系統的服務器端太過老舊，無法一次性接收這麽多含有精神力的建模，所以考生的作品都是保存在光腦前端中，由工作人員統一收回。
這也意味着此次選拔賽正式結束。
聞笛的作品是最後被收的。
她的座位偏中間，按順序的話應該很快就輪到她，但不知為何，工作人員直接跳了過去，等收完其他人的作品後，才把她的作品疊在一堆光腦的最上面，格外顯眼。
是因為這樣到時比較好挑出來嗎？
聞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為什麽要挑她的作品。
監考的工作人員是沒有擅自挑選并查看考生作品權利的。
她搖了搖頭，壓下心中隐隐的不安，跟着考生大部隊出了考場後，又進了隔壁洗手間洗了把臉。
清澈的流水嘩啦啦流淌而下，落入洗手缸內，順着出水口消失不見。
聞笛關掉水龍頭，看着鏡子裏被打濕了的厚重劉海，順手全掀了上去。
這下清爽多了。
沒了頭發的遮擋，女孩的面容仿佛被解封了一般，螓首蛾眉，靈動非常。
可聞笛并沒有多少心情欣賞自己的顏值，她抽紙擦幹淨水，正欲離開時，忽然腦中一震。
怎麽回事？
聞笛皺眉，細心感受，發現這股震動來自體內精神力與體外精神力的共鳴。
難道是有人在篡改她的建模？
聞笛瞬間警覺起來。
在異世星球，同源的精神力在一定範圍內是可以互相感應的，而這個範圍又因為個人精神力強度的不同有所差別。
聞笛的精神力目前屬于普通水平，能夠感受到500米內同源精神力的波動。
在這個範圍內符合條件的，也只能是她比賽時提交的作品了。
聞笛立刻順着感應的方向跑去。
好在她離得不遠，很快就回到了那個考場，并親眼看到工作人員點開了自己作品後面附帶的建模庫。
建模庫就好比一個軟件的源代碼，裏面的數據被篡改會直接對建模造成影響，嚴重點的還可能會導致建模崩潰。
聞笛來不及思考那麽多，大喝一聲：“你要做什麽！”
空蕩安靜的考場上，這突如其來的質問聲格外響亮。
正專注修改數據的工作人員猛地被吓一跳，手忙腳亂地收起光腦，驚慌擡頭。
待看清楚來人後，他又很快鎮定下來。
原來是個小姑娘，他啧了一下，心想真礙事。
工作人員并沒有認出掀起劉海後的聞笛，只當她是哪個不知名的考生。
“比賽結束後不能在考場逗留，”他上下打量着聞笛，一臉不耐，“比賽注意事項沒看過嗎？”
聞笛怒氣十足：“考官在收齊作品後需要盡快送往保密室密封保存，并禁止更改考生作品，上崗前你沒接受過培訓嗎？”
那人語塞，繼而惱怒：“你別瞎說，我只是整理光腦而已，等會就送過去了！”
“你還不承認，我都看見了！”聞笛指着天花板，“考場裏可是有很多攝像頭……”
話到一半她突然懵了。
考場裏确實有很多攝像頭，但大多都對着考生的位置，只有一個對着工作人員所在的講臺。
而這人又十分巧妙地用身體擋了個死角出來，以至于從攝像頭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他的後背，卻看不到他前面在做什麽。
更重要的是，她用精神力探測了下，發現它是壞的。
聞笛暗道失策了。
那人一臉得意，威脅道：“你想說什麽？這位同學，你再胡說八道，我就告你妨害考試，污蔑考官，到時候會有什麽樣的後果你知道吧？”
妨害考試，污蔑考官，可都是不小的罪名。
聞笛抿了抿唇，很快有了主意，既然沒監控那就更好辦了，她從包包裏摸到那東西，正要動手時，身後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
“誰污蔑你了？我這可有視頻。”
聞笛動作一怔，轉頭望去，只見不遠處一名男生背靠白牆，雙手抱胸，正懶洋洋地注視着這邊。
那個工作人員似乎也沒察覺到竟然還有人，震驚了好一會後，又立馬恢複冷靜：“什麽視頻？我聽不懂你們說什麽。”
男生笑了笑，随手打了個響指，緊接着半空中就出現了一段畫面，正是對方鬼鬼祟祟偷看聞笛作品并要篡改數據的內容。
工作人員不淡定了。
“你要做什麽呢？”男生漫不經心上前，在聞笛身邊站定，摸着下巴沉思道，“是收了別人的錢，想毀掉某個考生的作品？”
大概是被揭穿了目的，考官臉色忽變，沒有回答。
聞笛的目光落在男生身上。
對方看起來年紀與她差不多，一身簡單的白襯衫黑西褲标配，身高腿長，眉眼似漆，迎面走來的時候，那只垂在身側被松松垮垮挽起袖子的右手隐約露出半截手腕，清瘦白皙，有種少年人的力量感。
而那塊随意搭在上面的金色表帶更是格外吸引人注意，聞笛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出自聯邦科技局之手，具有儲存作用的多功能手表，工藝精湛，價值不菲，不是貧窮的七十四區居民能戴得起的。
這人不簡單。
是別區的富二代嗎？
不，聞笛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表不是僅靠錢就能買到的。
那是……
“收受他人賄賂，故意破壞考生作品，雙罪并罰，會有什麽後果你知道吧？”男生打了個響指，語氣輕淡卻又隐含威嚴，“我已經通知調查科和監督局的人，兩分鐘內就會趕到。”
工作人員面色慘白，絕望之下忽然一把抓住桌面的光腦。
聞笛驚呼，急忙沖過去阻止他，但顯然已是來不及。
說時遲那時快，一把閃着銀光的細刃貼着她的發梢飛了過去，穩穩打中那人手腕。
工作人員痛叫一聲，失了力地跌坐在地。
恰好這時調查科和監督局的人趕到，控制住了他。
中午太陽漸漸往南移，建築投下的陰影蓋住了部分走廊。
聞笛站在光與暗的交界處，修長的身形被分割成了兩半，明亮與黯淡互相交映，形成了一幅色彩對比強烈的油畫。
她認真地打量着考場內與監督員交談的男生，正猜測對方身份時，忽然見對方朝自己走來。
“你……”
她反應過來，剛想道謝時，卻聽對方一本正經道：“對不起。”
聞笛：“？”
男生松開骨節分明的大手，上面躺着幾根細細的長發。
“情急之下偏了點方向，”他遺憾地唏噓了下，解釋道，“就差一點點，沒想到還是碰到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聞笛搖搖頭，半幹的劉海塌了下來，擋住了她的大半額頭。
她撩起，笑了笑：“沒事，謝謝你。”
男生目不轉睛地端詳着她，思索片刻後道：“ 這個給你吧，就當是我的賠禮了。”
說着他憑空從表帶中抽出了另一條表帶，與他手中戴的十分相似。
聞笛一眼就看到了上面聯邦科技局的标識，心想真特麽有錢！
雖然很垂涎，不過她還是拒絕了。
“這是殘次品，只有空間儲存功能，賣不出去，”男生解釋道，“我看你挺窮的，還背着被淘汰的包包裝東西，這樣，我便宜點賣你吧？”
聞笛：“……”不是送的？
好像對方确實沒說送。
“那多少錢？”她問。
男生比了個數字：“一千星幣。”
聞笛吐血，這也不便宜啊！
不過去市場上買的話要價更貴，而她也正需要這東西。
兩人互相交換了聯系方式，聞笛給他轉了錢，又試探着道：“你也是考生嗎？”
“啊，不是。”男生毫不避諱，拿出工作牌挂在胸前，“許思廟，巡邏員。”
每場重大型比賽和考試，都會有巡邏組的人員來巡查，但并不是全程都在，而且是概率抽查。
就跟樣品檢測一樣，只會挑幾個考場查查。
估計那個工作人員就是存了僥幸心理，以為自己不會被發現。
聞笛若有所思：“那我……可以檢查下我的作品嗎？”
她有點擔心自己的建模是不是被改過數據了。
許思廟摸着下巴：“唔，不行，這不符合規定。”
聞笛就知道是這樣：“那如果，如果後面檢測到我的作品确實有問題的話，我可不可以補考呢？”
許思廟惋惜道：“不行的。”
“不過，”他想了想，補充道，“雖是麻煩了點，但你可以參加別區的選拔賽。”
聞笛：“……”
那也太累了。
取證完畢的監督員過來，提醒他們考場要關閉了。
聞笛沒再糾結，打起精神往外走。
随着她一只腳跨出考場，外面溫暖的日光跟着溶溶滟滟洩了一地，如水般映照着她那張巴掌大的臉頰，柔和地描繪出明豔五官下的精致線條。
許思廟忍不住瞥了一眼，微微勾起嘴角。
他落在後面，看着那道身影越走越遠，随手接通電話，朝對面道：“我找到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