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2】
【62】
徐霆飛在暴怒狀态下,意識反而清明了一些,意能在短時間內大幅增強,腿部的護甲散發出刺眼的光亮,隐約帶着電流,一掠過就是一場旋風。
沙隆斯不想起沖突,忙後退幾步:“你等等,這都是誤會!”
沙魯克怕波及重傷的巴薩帝,忙将他拖到後面去,庫倫克試圖講道理:“飛影,這都是場誤會,剛才是我們救了她!”
徐霆飛将安娜抱起來放在安全的角落,随後轉身,冷笑:“救她?你指打暈她的救嗎?”
庫倫克能講理,但只能講一句,聞言瞬間暴怒:“你這是什麽态度?我看你是欠教訓了!”
徐霆飛嗤笑:“狗改不了吃屎。”
他甩了甩隐隐作痛的頭,插卡召喚出疾影刀,側身橫在胸前:“你以為我怕你嗎!”
沙隆斯在他出現之後就意識到了剛才那是個陷阱,但已經說不清了,只能盡力先攔着雙方打起來:“庫倫克,冷靜!”
庫倫克聞言頓了一下,徐霆飛抓住機會一個橫劈,随後側身一踢,将庫倫克踢了出去。
這還了得。庫倫克當即暴怒,沙隆斯和沙魯克兩個人合力才把他拉住,徐霆飛緩慢停住,冷聲道:“少裝模作樣的,要打就打。”
他們的動靜終于驚動隔壁的庫忿斯,他反手關上門,身邊跟着巴庫魯,臉色難看的厲害。
徐霆飛擡頭一看,手中疾影刀越攥越緊。在場六個幽冥魔,把他拆了也敵不過。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荒涼還是憤怒,良久才冷淡道:“要殺要剮,随便你們。但是安娜這麽信任你們,至少,也要留她一命吧?”
說話間,大腦又開始隐隐作痛。這疼痛似乎來自于神經深處,一旦挑起就沒有任何緩和的可能。徐霆飛小腿無意識軟了下,雖然立刻站直,但他也清楚了自己的無以為繼。
庫忿斯毫不客氣道:“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我們自己都住安娜家,能把她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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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着倒是疑惑起來了:“我聽巴庫魯說,庫列斯克來抓安娜了,人呢?”
徐霆飛一怔,這下他再遲鈍也意識到不對了:“……庫列斯克?”
*
安迷修大清早接到沙芬塔的消息,滿心憂慮。他對于在意的人,只會将對方的一些行為往好的方面想,對于沙芬塔的話,一點懷疑都沒有。
他想可能是因為當時沙芬塔雖然沒有回應,卻在将軍面前表現出了遲疑,這才被當成了典型威懾軍團其他的人。
沙賓對這個論斷倒是不太認同:“灰冥的幾個小子,一個比一個精,說的話只能聽一半信一半。何況巴納雷斯竟也和他胡鬧?”
巴納雷斯性情剛直暴躁,忠心耿耿,不像紫冥,倒像赤冥。他會叛變,怎麽聽都有點不可思議。
安迷修垂眸想了很久,道:“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将軍這些年越來越殘忍,我擔心他們白白送命。如果有這個機會,我當然希望救下他們。”
喬奢費實力強橫,大概此生都沒感覺過什麽是恐懼。他漫不經心地往外瞥了一眼,車窗外景色飛速向後移動:“去看看吧……就算是将軍,想要圍殺我們三個,也沒那麽容易。”
沙賓笑了一下,窗外光影變幻間,臉色晦暗不明。
怕就怕……将軍的目的不是截殺他們。
安迷修清早接到求助,趕到沙芬塔所說的地點後已經臨近正午,有學生和上班族陸陸續續回家,路上堵得厲害。
好在沙芬塔自己說将軍似乎在忙別的事顧不上別的,他們貿然使用阿瑞斯術法闖進去反而打草驚蛇,三人倒也不急。
不過,那語焉不詳的求助還是讓幾人心上都蒙上了一層陰翳。
喬奢費喃喃道:“不知道将軍在做什麽。”
他們哪怕下定了決心反抗,本心也是希望路法能迷途知返的。所有戰士都由衷認為将軍只是被那惡毒的三極罪蒙蔽了雙眼,若能驅散他眼前肮髒的迷霧,也許他又會是曾經那個正氣凜然的大将軍。
安迷修大概也是這樣想的,他沉默了一會,低聲道:“将軍大概,還在查意圖謀反的戰士。”
這一次之後,他們兄弟之間可能就徹底對立起來了。
沙賓看得更開一點,慢吞吞道:“等接到沙芬塔和巴納雷斯,也得小心他們。雖說用人不疑,但畢竟是延遲了太久的心意,未必有那麽堅定。”
安迷修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他們在郊外下車,四下荒涼,安迷修低低傳音:“沙芬塔,到了嗎?”
那邊一時沒有回應,他擡頭,正要說些什麽,就聽見一聲轟鳴。
兩個幽冥魔狼狽地滾過來,渾身是傷,武器已經召喚不出來了,意能微弱得堪稱稀薄,安迷修差點沒感應到。
想必如果這時铠甲召喚人來了,只需最基礎的一拳一掌,就能将他們打回基因碼。
安迷修心頭一緊,毫不猶豫調動體內意能,幽藍火光之下,末日烈齒斧挾着勁風橫出,毫不留情地砍向追擊而來的庫拉,直直重擊她的胸膛。
這一下換做平時幾乎是沖着要命去的,安迷修臨頭收力,只用了五成力,即使這樣也将庫拉劈落在地,劇烈喘息間,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
安迷修擋在兩個幽冥魔身前,十足的守護者姿态。他心情複雜地盯着庫拉看,對于這個軍團中唯一的女性,他曾經也是當做妹妹一般照顧過的,對于她忍辱負重千年也要守護路法的基因,也同樣心存感激。甚至他對于柚子的愧疚,也很難說沒有替她和路法彌補的意思。
他知道庫拉野心勃勃,觊觎他的位置甚至整個軍團,這都不重要。人各有志,他理解也尊重她的理想,可惜如今立場不同,曾經再親如兄妹,也不得不拔刀相向。
喬奢費同樣召喚出武器,擋在巴納雷斯身前,與安迷修并肩。他揚聲道:“庫拉,安迷修于你,已經是手下留情。你走吧,我們都在這,今天你傷不得他們。”
他們負責守護,沙賓則在後方照顧傷患。他慢吞吞支起盾牌,聲音狀似好奇:“你們竟然被庫拉打到如此地步?”
庫拉冷笑,掙紮着站起來,聲音虛弱卻仍舊暴躁:“怎麽,沙賓,你這個叛徒也有臉瞧不起我?”
安迷修側目看了周圍一圈,也同樣心生疑慮。但他沒有說出來,只是道:“争強比弱毫無意義,我們手中的刀本就不該對準自己的兄弟。你走吧。”
庫拉歪頭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她站直,身體周圍被赤紅火光萦繞,很快便化為了人類模樣。她頂着柚子無辜清秀的臉,眨眨眼,輕聲細語道:“你是不願意對準我,還是不願意……對準這張臉?”
安迷修手中武器一顫,立刻意識到了這并不是灰冥的拟态,而是庫拉複制了柚子的基因。他頭疼又憤怒:“庫拉!你又何必如此。原本,就是你、我與将軍對不起柚子,你折磨了她與她的家人上千年,現在她也命不久矣,你竟還不願放過她嗎?”
他話音未落,四面八方竟然鑽出了六七個幽冥魔,軍團幾乎全員出動,就為沙芬塔他們?
安迷修幾乎被氣笑了:“人各有志,曾經都是兄弟,卻做到這個地步。”
庫拉冷笑一聲,靠近幾步,特地揚起她那張楚楚可憐的臉:“兄弟?你敢說,你是對我下不了手,還是對我這具身體的皮囊,下不了手?”
安迷修:“……”
他深吸一口氣,退讓兩步:“你不是這個樣子,不要迷失了自己。”
安迷修沒退幾步,喬奢費直接兩步頂上。他壓根沒見過幾次柚子,根本無動于衷,傲然道:“就憑你們幾個,也想留下我們?是不是我沉寂太久,讓你們忘了,我曾經是個什麽脾氣!”
喬奢費從前也并不是很好相處,給人的印象就是實力強盛作風淩厲,還真吓得幾個幽冥魔停住了腳步。
沙賓安頓好兩個傷員,站起身來,擡起空着的另一只手,召喚出嗜血傲天刀來:“休息了千年,我實在不願做無意義的征戰。但如果是陪着你們練練,我倒也樂意。”
在場的三個,都是他們的下屬,就算如今敵對,打起來也得掂量掂量。幾個幽冥魔面面相觑,庫拉不知道在想什麽,也沒有強制命令進攻。
她清楚任務重要,可還是忍不住刺安迷修一句:“安隊長,你平時一直猶猶豫豫,這時倒是敢做英雄了,難道将軍的雄圖大業,比不過你的兒女情長嗎?”
安迷修懶得和她廢話:“放我們走。”
庫拉冷着臉站起來,不知道想起什麽,她突然笑了:“安迷修,你對着地球念念不忘,難道就是為了那個柚子?”
安迷修突然意識到她不是真的想讨論這個話題,只是單純想諷刺他,頓時失了所有辯解的興趣,轉身看向沙芬塔:“怎麽樣?還能走嗎?”
沙芬塔點點頭,低聲道:“多謝安隊長。”
安迷修又看向周圍圍着的幽冥魔,他們一起上可能未必會輸,但還是停在原地一動不動。他嘆口氣,拉了拉喬奢費的手臂:“走吧。”
他正要放松下來退回人類形态,就聽庫拉滿是嘲諷地添了一句:“又或者,是那個礙事的安娜?不知道等你回去看她半死不活的模樣——”
安迷修霍然轉身。
他擡起武器,冷聲道:“變回去。”
庫拉愣了一下,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安迷修往前走了兩步,道:“變回去,別讓我說第二次。”
壓迫感逐漸增強,越壓越近,庫拉下意識後退一步,在赤紅火光亮起的同時,刀光也同樣落在了她身上。
末日烈齒斧交錯兩道重擊,是意能高度聚集後的七成力,直接在庫拉身上炸出了火花。她滾落在地,靜默無聲,讓人懷疑她是不是已經死了,良久過後,她身上甚至還有點點火星。
喬奢費都已經變回去了,見狀驚了一下:“安迷修,別!”
安迷修搖搖頭,輕聲道:“她變回幽冥魔的形态,就沒那麽容易死。”
果然,就像是在應證這句話一樣,庫拉突然動了。她一只手撐起身子,手臂不斷顫抖。
像是才被驚醒一樣,周圍愣着的幽冥魔趕忙聚了過來,将她護在身後。
安迷修沒有多餘動作,只冷冷盯着她,看着她掙紮,顫抖,沒有一絲動容。
他緩緩道:“從今往後,我們不再是戰友,也沒有任何情分。別再用柚子的臉做那些惡心的事,更不要妄圖打安娜的主意。”
他收起武器:“你走吧。”
庫拉一只手撐着地面,惡狠狠地擡頭瞪了他一眼,被庫列斯克拉着手臂,扶起來。
而安迷修已經走遠了。
*
“沙芬塔和巴納雷斯已經确認逃離了。”
庫拉被安迷修毫不留情砍了一刀,受傷不輕,說話明顯中氣不足:“等他們回去,一切布置就都能用上了。”
路法笑了笑,對此毫不意外。
庫拉遲疑了一下,道:“将軍,屬下不明白。既然已經決定摧毀安迷修在人類世界的根基,為什麽不讓那個老東西把安娜帶走?或者幹脆把她抓起來,用來威脅安迷修和那些铠甲召喚人,豈不一舉兩得?”
路法慢吞吞回頭看她,庫拉一陣緊張,低頭沉默不語。
“人活着,在那裏,才能派的上用場,”良久,路法還是開口:“姓安的已經見過我幽冥軍團的戰士,必然想要帶安娜走。而那個女人的想法,并不重要,因為飛影已經被引過去,看見了該看的東西,他們必然沖突。一沖突,就全亂了。你将她抓起來,反而促進安迷修與他們進一步合作,得不償失。”
刑天召喚器到手,李昊天是被偷襲的,他說不上來是誰做的,而飛影正看到了他自以為的真相,所以,安迷修又怎麽證明他是去救人,而不是……勾結偷襲刑天呢?
本就搖搖欲墜的信任又一次危機,在他們焦頭爛額的時候,如果又有幽冥魔叛變,還殘留着屏蔽的飛影,和一個魯莽無用的金剛,要怎麽抵抗?
僅這一次,又安插了釘子,又拿到了刑天召喚器,同時他們的信任又一次産生裂隙,安娜受傷昏迷,李昊天不明真相,誰來證明安迷修是無辜的?
這怎麽不是一箭三雕呢?
路法低低笑出了聲,他心情好,也不介意教一教這個頗有野心的下屬:“你們女人做事啊,總是喜歡盯着一個點不放。庫拉,眼睛要看全面。”
庫拉低下頭:“請将軍指示。”
路法慢條斯理地站起身,走向辦公室裏那一整面的落地窗。此時夜色已深,人類的世界依舊燈火通明,各色光點不斷移動,閃爍,恍惚間他竟然想起了被判罪那天的阿瑞斯,同樣黑沉,同樣刺目。
他緩緩說:“人性,是最脆弱的。蝼蟻一般的人類,因為弱小,會更加陰暗狡詐。”
“他們就算結盟了又如何?”路法冷笑一聲:“安迷修帶着十多個戰士,他們不會怕嗎?不會恐懼嗎?他們在并肩戰鬥的時候,也難保彼此提防呢。”
庫拉嗤笑:“将軍說的是。依屬下看,那些小老鼠願意接納安迷修他們,也不過是恐懼之下的權宜之計。低等生物,怎會有感情。”
“庫拉,你是要做隊長的。用人,不能只顧自己心意,”路法斜她一眼,輕笑:“安迷修歸隊,有歸隊的用處;造反,也有他造反的用處。”
庫拉一怔,立刻反應過來路法這是清楚她對安迷修不滿。她立刻跪下,“屬下知罪!屬下對安隊長是有不滿,但誰是兄弟,誰是敵人,屬下分得清楚。”
路法笑着搖搖頭,并不在意:“你啊,意氣用事,脾氣暴躁,可做不好合格的隊長。”
“工具的好壞不在于它屬于誰,而在于怎麽使用。用得好了,你是敵人也能讓它噬主;用得不好,你就算是主人,也遲早會被反傷。”
他回過身:“自己人可用,叛徒可用,敵人,也同樣可用。”
庫拉低低應聲:“屬下明白。”
路法揮揮手:“你自己好好想想,退下吧。”
庫拉俯身,轉瞬消失在空氣裏。
路法面無表情地看着玻璃窗外,正如安迷修與這個世界,始終隔着一層屏障。
“自以為是的孩子……”路法低低笑出聲來:“以為這樣,就能逃得過我的掌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