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魔絲
第十四章 魔絲
蒼幽無所謂道:“随你怎麽說吧,反正我是魔族,在你們眼裏我豈非就是奸邪狡詐之人?”
說着,目光又轉向寧忘身後的遲歸,眯了眯眼,似乎正在審度什麽。
須臾,蒼幽道:“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遲歸轉眼看他,啓唇冷笑道:“是嗎?大概是剛剛吧。”
寧忘提劍道:“不要跟他廢話。”
如果墨枝為遲歸種下魔絲的劇情沒走成,那蒼幽的出現,恐怕就是在以另一種形式完整劇情。
蒼幽道:“我說你這個人可真夠小器的。他是你男人嗎?我看他一眼都不行,和他說句話也不行。”
寧忘:“……”
他黑着臉,耳邊傳來幾聲沒憋住的噗嗤聲。
交流不行,還是動手吧。
他正欲再攻,蒼幽卻一手搭上窗棂,轉頭笑道:“本尊不和你們浪費時間了。你們是不息山的人,望陽那老頭還活着吧?替我向他問個好,就說我想念他的茶,早晚要去找他再讨一杯。對了,臨走之前,送你一個禮物吧。”
最後一句話是對寧忘說的。寧忘尚在思考他什麽意思,下一秒就見擡手一推,一道勁風直直襲來,着落點卻不是寧忘,而是他右後方的遲歸。
魔絲!
寧忘沒空多想,幾乎瞬移到遲歸面前,而他剛到,那一道勁風便裹挾着強勁的靈力打在他的後背。
寧忘吃痛,沒忍住哼了一聲,因慣性使然,他直接撞了遲歸滿懷,頃刻間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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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塵仙尊受傷,場面立刻混亂起來,衆人劍指蒼幽。
只見窗外的天空忽然響起一陣長鳴,一只通體烏黑的巨鳥盤旋而下,蒼幽立地跳了一下,一縷紅色竄出窗外,尉遲顏的身體即刻軟綿綿地垂倒。
尉遲掌門見狀立馬跑到女兒身邊,他看了一眼窗外,那巨鳥早已飛向南方,不見蹤影。
衆人又回頭去看寧忘和遲歸的方向,只見忘塵仙尊臉色慘白倒在徒弟懷中,似乎痛得受不了,眉頭皺得緊緊的,嘴裏還在小聲嗚咽。
只有遲歸聽得見,寧忘說的是:“別,別入魔……”
遲歸呆在原地,手搭在寧忘後腰,遲鈍地擡起來放在寧忘後腦勺往下按,好讓他可以靠在自己肩頭。
他臉色陰沉,在場諸人都不敢出聲,就連關心女兒的尉遲掌門也不敢哭出聲來。
這種狀況不知持續了多久,遲歸才道:“魔尊已逃,諸位若還有事,請去找我師弟沈蕭。師尊受傷,我先帶他回不息山。”
話雖說得彬彬有禮,但卻隐有不可置喙的威嚴,尉遲掌門點了點頭,不敢反駁。
遲歸又道一句多謝,然後俯身抄起寧忘的膝彎,轉身就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衆人呆在原地。
僵了片刻,尉遲掌門感概道:“這兩位還真是伉俪情深啊!”
衆人:“……”
——
“哐當-!”
門扉被猛地打開又閉合。
灑掃的弟子被這一聲響驚動,轉頭去看,卻連個鬼影也沒看見,不由得納悶道:“起風了?”
而屋內,遲歸小心翼翼地把寧忘平放在床上,末了一掌貼在他的胸口之上,同之前他對自己做的一樣,消耗靈力為他療傷。
做完之後,他又擡手撫向寧忘臉頰上破皮的地方,低聲道:“你知道我會入魔,也知道我從哪裏來。你到底是什麽人。”
他面色平靜,無波無瀾,即便知道寧忘不會回答他也還是問出來了。可他也只能這種時候問,若是寧忘是清醒的狀态,他也絕對不會說出來。
“你幫我擋下這一擊,也是因為知道他會給我種下魔絲,對嗎?”
還是無人應答。遲歸收回手,寧忘臉頰那一處擦傷頃刻間不翼而飛,恢複如初。
他嘆了口氣,道:“很抱歉,要讓你失望了。魔絲早在地宮之時,就種下了。”
地宮之中,寧忘暈死在一旁,眼看那只七尾蛇即将将獠牙湊向寧忘,遲歸這時悠悠轉醒,恰好就看到這一幕。
聰明如他,很快就猜到寧忘帶着他一路跑到這裏,對上地宮的妖怪,而自己現下雖然昏昏沉沉,但身上的傷口都已痊愈,不難想寧忘做了什麽。
或許就是出于寧忘犧牲自己的靈力還将他一路帶到這裏的恩情,遲歸從地上爬起,撿起寧忘掉在地上的劍,徹底了斷了那條七尾蛇。
當他從寧忘的記憶中抽身而退時,卻聽早已死去多時的七尾蛇忽然發聲。
“你這孩子,小小年紀,卻一身煞氣,就居然還能跻身仙門。”
遲歸眼神一凜,拔劍指向它,道:“你是誰。”
“七尾蛇”道:“如你所見,受困在此的人。”
遲歸警惕道:“你是墨枝?”
誰知,“七尾蛇”嗤道:“我可不是那個只知道愛恨情仇的廢物。”
親耳聽到有人把自己前世的合作夥伴評價為廢物,遲歸不置可否,道:“那你是誰。”
“七尾蛇”道:“我也不知道對你來說我是誰,但是,我在你身上聞到了一縷與我相近的氣息,你是魔族嗎?”
遲歸皺眉道:“不是。”
“七尾蛇”道:“那就怪了,不可能我受困多年,見誰都像自己人。”
遲歸:“……”
“七尾蛇”又道:“無所謂了,朋友,你想成魔嗎?修仙有什麽意思,這不能打那不能殺,還得委屈自己成全他人。魔就不一樣了,可以天天做壞事,有朝一日不想做壞事了,還可以得到很多贊譽。人間不是有一句話嗎?好人成神需得千難萬險,壞人成神只需放下屠刀。”
确實是很諷刺的一句話。
遲歸放下劍,道:“好啊,但你要怎麽做呢?”
這時,一顆玄色的珠子從七尾蛇體內飄起,緩緩飛向遲歸這邊。遲歸用手一接,臉色有些許陰沉。
“七尾蛇”道:“種下這一縷魔絲,你就是魔族了。”
遲歸挑了挑眉,不語。
前世墨枝為他種下的魔絲,只能在他萬念俱灰,內心無限壓抑,以及恨意最甚時誘導他入魔,而現在此人給他的魔絲,卻能讓他立即成魔。
他道:“種下就是魔嗎?”
“七尾蛇”道:“自然。”
遲歸看了一眼昏迷的寧忘,下一秒毫不猶豫的把魔絲拍入自己的心口,剎那間,前世他靈力最鼎沸時的感覺游走全身,如同煥然新生。
現在看來,給他魔絲的無疑就是蒼幽。所以,寧忘阻止了墨枝為他種下魔絲,但卻又換成了蒼幽。
他現在終于知道,這個人已經不是從前的寧忘了。所以這一世他未必會受到那些不公和恥辱。但是,若要在這個本就不公平的世道存活,他就需要魔絲,只有魔絲能讓他回到前世巅峰狀态。
他垂眸看着寧忘,嘴角微微勾起一點弧度,道:“下次,不用你再擋在我面前了。只要你不要忘記你說過的話,我會保護你的。”
他已經受夠了太多的冷眼和背叛,只要有那麽一個人,願意堅定的選擇他,那他就心滿意足了。
沈蕭和陸之宜回山已經是幾天之後,也因為他們回來,望陽以及惘月才知道寧忘受傷的消息。
于是,寧忘醒來這一天,他的聽弦小築裏就圍了不少人。
他尚在迷蒙之際,就聽見耳邊叽叽喳喳的說話聲。
望陽有些愠怒道:“你師尊受傷,你為何隐瞞不報。”
遲歸躬身道:“事态緊急,我這幾天一直為師尊療傷,今日方才走出房門,請師伯責罰。”
沈蕭道:“師伯請不要責怪師兄了,師兄也是事出有因。”
望陽道:“再有因也不該獨自一人行動,若是耽誤了你師尊的傷情該如何是好,遲歸,你還是去中正殿……”
中正殿是不息山掌罰的地方,出了名的十惡閻羅殿,好好一個人進去出來能折半條命。“眼看”着望陽要讓遲歸去中正殿領罰,寧忘連忙咳嗽起來,然後如同剛醒一般睜開眼睛。
他這一睜眼,所有人的目光通通從遲歸身上轉移到他身上。
他轉動眼珠去瞧,這一瞧震懾得不輕,只見以望陽、惘月為首,遲歸、沈蕭次之,再加上聽弦山一衆弟子打底,把他這屋子圍得水洩不通,一絲新鮮空氣也沒辦法湧動。
在看中間就差把不高興寫在臉上的遲歸,他大致明白為什麽遲歸不願意說出去了。
望陽關心道:“忘塵,你覺得如何,身體可還有不适。”
寧忘又幹咳幾聲,這才幽聲道:“尚好。我之前讓阿遲莫要聲張,這幾天辛苦他了。”
遲歸道:“師尊為弟子受傷,弟子做什麽都是應該的。”
聞言,寧忘略略驚訝,驚訝遲歸怎麽突然這麽上道了?
而寧忘都這麽說了,望陽自然放棄了要懲罰遲歸的想法,道:“既然如此,那便暫且不計遲歸的過。但日後若有處理不及之事,切記通知不息山,莫要一個人逞強。”
寧忘點頭如搗蒜。
望陽道:“蒼幽之事,遲歸已經告訴我了,如今魔尊卷土重來,我已通知各大門派,加強警戒。”
遲歸說了蒼幽,必然也說了蒼幽那番話,想到這裏,寧忘道:“師兄……”
望陽搖了搖頭道:“不必在意,當初加入誅殺蒼幽的行動我就料到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他竟然就被困在白帝山,還有白帝少昊和墨枝上神,這其中牽扯良多,不是我們能解決的。不日我便要前往神界一趟,與諸神商讨接下來當如何。”
白帝少昊真正的死因,以及墨枝這些年在白帝山以他人的名義造下的殺業,還有魔尊重歸于世,這每一件都不是小事。因而寧忘身體還未恢複,這些事就暫時由不到他操心。又做了片刻,望陽、惘月才起身離開。
送走了最大的兩個,寧忘又安撫了一衆弟子,待把男主也一起趕走之後,整個屋子裏又只剩寧忘和遲歸兩個人沉默着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