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第 40 章
夜間，周圍沒了其他住戶就顯得格外的寂靜。
幾乎是鑼響起的瞬間，顏回一個躍起點了皺緊眉頭要起身的雪洛睡穴。
她早有預料對方要故技重施所以才把周圍人都驅逐走，事實證明她果然沒猜錯。
這下即便外面震翻天雪洛也能安穩睡個好覺，顏回輕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她是沒法睡了，擔心兩人若都昏睡不醒外面進來人都不知道，所以她必須是警醒的，她得保護好雪洛。
外面鬧了一夜，淩晨才睡了一個時辰的顏回就被醒來的雪洛看到了兩個大眼圈，他皺了皺眉：“你怎的沒睡好？”
見他對昨晚的事沒印象，顏回揉了揉太陽穴，“沒事，有點失眠。”
她起身就要去做早餐，雪洛拉住她道：“沒睡好的話很沒精神，要不你今天就別去做工了吧。”
顏回聞言搖搖頭，“真的沒事的，上工的地方還有午休時間，我在那裏休息一下也就好了。”
雪洛本來還想勸她，見她很是堅定只好妥協：“那好吧，你是個女孩子，在那裏要小心着些。”
顏回一笑，朝他眨眨眼：“也就你把我當成女孩子呀。”
雪洛莫名臉一紅，裝作整理自己的衣服不看她了。
吃完早飯顏回就要去上工了，臨走時她不放心地叮囑雪洛：“你千萬小心，如有不對就跑知道麽，往外面人多的地方跑。”
雪洛連連點頭，感覺這丫頭像在叮囑孩子似的，不過他也不讨厭，畢竟是在關心他。
既然雪洛決定暫時還留在外面，王府的工作就不能丢，因為不确定時限，他們總歸是需要銀子的。
顏回去了王府雪洛在家也很警惕，他時刻注意着外面，一有大的動靜就去看看，不過一天下來也沒人來鬧事，這讓他有點疑惑，還以為會有什麽大招在等着他呢。
一直到晚上顏回回來，他同顏回說了這事，顏回想了想，估摸着對方也不想太讓雪洛厭惡自己所以幹脆只派人晚上騷擾了，她沒告訴雪洛這事，只讓他以後繼續小心點。
入了夜等雪洛的呼吸一緩顏回就直接點了他的睡穴，這次連一聲鑼響也沒讓他聽到，不過第二天她的黑眼圈又被雪洛說了。
經過兩天的适應顏回同這個院子的人差不多也都混了個臉熟，她一來帶她的青年盯着她看了很久，半晌才道：“你今兒怎麽又這麽大眼圈？晚上不睡覺幹嘛去了啊？”
顏回無奈地搖了搖頭，她頭挺疼的，只希望上午趕快結束去睡一覺。
青年看她這樣子忍不住咕哝道：“你可注意着點吧，我們面前沒事，待會李大富要來檢查，千萬別讓他看見你打瞌睡，不然準得扣你錢。”
對于青年的好意顏回十分感謝，她打起精神，多來回走動不讓自己閑下來。
李大富沒一會兒就來了，他這人不常來，但一來準得挑點刺，找不上大錯誰動作磨蹭也得被他踹上兩腳。
對于他這樣的人大夥都能躲則躲，有人提前在門口看着，遠遠瞧見他過來朝裏面打了聲招呼，大夥就動作麻利地幹起來。
李大富叼着根牙簽，一眼掃過去見裏面忙得熱火朝天，哼了一聲，晃晃悠悠地來到院子最裏頭，他仔細看了一圈，突然一巴掌拍在個男人屁股上。
這聲脆響在院子裏還挺明顯，所有人不約而同看向這邊，下一刻又都縮回腦袋繼續幹自己的，只能在心裏默默替這位兄弟哀悼。
被拍的男人一臉莫名其妙地看向李大富，李大富啐了一聲，罵道：“你看看你這大屁股，跟個娘們似的，忒占地兒！以後少吃點吧！”
這男人确實體格比一般人壯了點，屁股也翹了點，以前他也是這樣的，偏偏這回就撞到李大富眼前了。
漢子臉漲得通紅，卻還是咬着牙沒吭聲，識時務者為俊傑，他犯不上因為這點小事跟李大富杠。
李大富說完心裏也暢快了許多，他一臉嫌棄地拍了拍手，正想再朝衆人說點什麽呢忽然從院外跑進來個少年。
那少年跑到李大富面前在他耳邊悄悄說了些什麽，片刻後就見李大富面色大變，衆人瞧見他咬牙切齒地怒罵道：“這些小兔崽子！老子給他們臉了是吧？！整天鬧來鬧去不讓老子省心，這次不讓他們脫層皮他們還把老子當個屁！”
他一路罵着一路朝外走，這邊連個招呼都沒有，等他氣勢洶洶地出去了院子裏一松，衆人都停了下來，幾個人過來拍拍剛被羞辱漢子的肩，陪着他小聲罵了幾句髒話。
顏回就在這邊上，經過這一鬧騰她還真不怎麽困了，她坐在邊上捶腿，旁邊的青年道：“看見了沒，今天有人給他出氣了，我們這邊就算順利熬過去了。說來也挺逗，這段時間那幫小子隔兩三天就鬧回事兒，李大富好多樂子都是他們給的，可以說是幫了其他院很大忙。不過這次李大富臉都猙獰成那樣了，那幫小子怕是有的受喽。”
才來兩三天，顏回對其他并不怎麽熟悉，但青年這話她聽着也抓到了幾條有效信息。
“這裏除了我們還有很多工人麽？”她問道。
青年點點頭，“是啊，你以為王府多小，他這裏面光工人都有一百多個，這還是少的，還缺人呢！除了我們這個院還有六個院子，每個院子分工不一樣，大夥兒沒在一起吃住，你晚上沒住這裏更遇不上所以就不知道這個情況了。”
經青年這麽一講顏回算是知道了，手底下養着這麽多號人還好吃好住地供着，王大戶是真的很有錢啊。
沒了李大富的摧殘，大夥兒輕松地度過了一上午，顏回吃了午飯第一時間就跑去睡覺，她怕自己一睡不醒特意讓睡在她旁邊的青年起來的時候叫醒她。
其實不用她說青年也會這麽做的，畢竟從這個少年進來的第一眼他就覺得挺合眼緣的，所以才事事幫襯照顧着她。
睡了個午覺精神頭好了許多，顏回本來是要和青年一起去院裏上工的，但青年臨時被叫走，她就只能自己先去，好在路線她已經記住了，也不怕在這偌大的府邸裏走丢。
王府整體的結構屬于粗犷的那種，沒有精致的回廊假山，全都是方方正正的院子套院子，偶爾有個大花壇綴在裏面，可以說是唯一精致的東西了。
顏回對這個大花壇很有印象，畢竟這是她從住處到上工的地方這條路上唯一的一個，這會兒她遠遠就瞧見花壇那邊跪了幾個人，看身量也不高，應該就是那幾個上午被李大富收拾的少年。
幾個少年形容都很狼狽，也不知道是他們自己打的還是李大富幹的好事，顏回本來就是随意掃兩眼，卻見幾個少年突然站起來打最邊上的那個，那少年一邊還手一邊還在不服輸地罵人，惹得幾個動手的更狠了。
顏回皺了皺眉，看向那個被圍攻的少年，如果說先前她因為少年鼻青臉腫沒認出來，那他一張嘴她立刻就知道那是誰了。
能一張嘴就罵出難聽的話讓人恨不得把他嘴撕爛的這號人她認識一個，也算是他自身的一個特色了。
不過幾天沒見，李骐原先的清秀娃娃臉變得面目全非，顏回也不是很能理解他們是因為什麽搞成這樣的，但現在想想早上青年說的話，這幫人的矛盾都積了一段時間了，顯然是之前還住在她那裏時李骐就跟人鬧了不愉快。
但眼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刻意咳了一聲，打斷了幾個少年的動作。
李骐被人抓着衣領壓在地上，他滿臉是血看起來還挺吓人，等顏回來到近前他瞳孔一縮，嘴巴張了又張，半天沒能發出聲音。
顏回瞟了其他幾個少年一眼，都沒占到什麽便宜的樣子。
她淡淡道：“你們是還想鬧到李大富那裏去麽？”
幾個少年也就是被刺激得動了手，此時有人來了那股子氣也就散了一點，畢竟李大富是真不能再見了。
他們回頭看着李骐，不忿地哼了一聲，一人突然吐了口唾沫在他身上，其他幾個見狀也想吐，李骐突然發了瘋一樣咆哮着站起來，那幾個被吓了一大跳，他們也不想再惹事，一窩蜂地轉身跑了。
顏回看着李骐，自懷裏掏出一塊雪白的絲帕遞給他，這是因為雪洛而養成的習慣，現在即使不在他身邊了她也還是帶着。
李骐側身站着，臉微微朝向一邊，他不去接顏回的絲帕，搖了搖頭小聲道：“這麽好的東西別給我，我随便擦一下……”
他的話沒說完顏回就直接将絲帕塞進了他手裏，少年愣了愣，那絲帕已經沾上了點灰不再純白。
“擦完洗幹淨還我就是了。”顏回無所謂道。
李骐沉默了片刻，還是拿起絲帕将臉擦了擦，現在那絲帕已經變得又紅又灰，他将絲帕疊起放進了自己衣兜裏。
顏回看他擦完了，這才問道：“你跟他們怎麽回事？”
李骐依然不怎麽看她，他目光落在一旁的花朵上，聽她問了想了想還是将事情原委說了。
總結下來，就是因為一道菜而引發的矛盾。
李骐新來這府裏時被分到的院子裏都是些同他年歲相仿的少年，他初來乍到，在看到王府豪華的午飯時也是驚呆了。因為飯菜都是用桶裝到各個院子裏去的，每個桶裏配了菜瓢，大夥兒都是排隊自己去盛菜，遇到自己喜歡吃的難免要盛的多一點。
這種情況各院裏都有，大夥兒也會相互将就着體諒一下，但李骐看着身板不胖卻着實有個無底洞的胃，他每道菜都盛了許多，碗都冒高了才去吃，沒一會兒就又去盛，搞得好幾個人看不慣就指着他說了幾句。
李骐是什麽樣的人，顏回會認識他還不是因為他那張沒有把門的嘴，他也絲毫沒有新人該有的謙卑，聽別人說自己他便牙尖嘴利地頂了回去，再加上态度不好，一來二去就和那幾人罵了起來，就此算是結下了梁子。
那幾個少年因為讨厭李骐而處處給他下絆子，李骐也不是會認慫的貨，當面跟幾個人杠也不帶怕的，于是幾次鬧到了李大富面前，被其他院子的都熟知了。
顏回聽他說完，他将事情都明明白白地講了，連帶着他是怎麽罵人的，怎麽反擊回去的，到現在為止他都絲毫不覺得自己錯了，只是特別不忿。
顏回默了默，這件事她不表态，她轉而問道：“張能呢？”
這兩個人平時都要在一起，有張能在李骐是絕對不會受人欺負的，顏回還以為他們工作也是在一處，現在看來卻不是這樣。
果然，就聽李骐道：“我和阿大分開找的工，沒在一起。”
回答了她的問題，李骐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問出口：“你怎麽會在這裏？”
後知後覺看到她身上同自己一樣的馬甲，他驚訝道：“你也在這裏打工？為什麽？”
顏回沒将其他具體情況告訴他，只道：“我們的錢被偷了。”
李骐聞言眼睛睜了睜，他喃喃了句：“怪不得。”後又閉上嘴不說話了。
顏回看時間差不多該回去了，臨走前她對着李骐道：“我有句話對你講，當然聽不聽在你。”
“什麽話？”
顏回道：“逞一時之快并不能真正解決問題，有時候忍才是最好的方法。”
她說完不等他回應便離去了，李骐這才轉頭看着她的背影默默攥緊了手指。
等到顏回做完工準備回家時一眼就看到了花壇處等着的李骐，他重新洗漱過換了一身衣服。以前不知道在一處也沒碰上，知道了要想碰上就很容易。
顏回走過去，李骐眼睛閃了閃還沒說話她就先道：“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說。你在那邊睡得不是很好吧，我晚上要回去，你就去睡我的床鋪，這邊我已經跟人說好了，會幫着照應一下你，我現在帶你過去，等下我就要出府了。”
顏回也是在回去後突然想起之前她讓他們搬出去住時李骐的反常，想來那幾個少年沒少整他，想睡個囫囵覺怕是都難。反正她的床鋪晚上空着也是空着，給他用也沒什麽問題。
李骐愣了愣，他其實就是想和她說幾句話，畢竟這陌生的環境有這麽個熟人讓他心裏有了點安全感，沒想過她會這麽為他着想。
顏回已經轉身大步而行，李骐忙跟上去，癟癟嘴說出了一聲：“謝謝。”
頭也不回地應了一聲，顏回對此不是很在意，能說出謝這個字很大程度上已經表明了态度，但她早就清楚了，他與張能本質上是不一樣的，但那也沒什麽差，相識一場她該幫的還是會幫，與別人對自己的看法無關。
将李骐領到住處她就直接回去了，今天也沒人上門騷擾，不過雪洛還是和昨天一般騙顏回中午吃過了飯，兩人早早吃過晚飯雪洛就發現顏回打了很多個哈欠，她臉色不大好，雪洛忙按住她收拾碗筷的手，關心道：“倦了就先去休息會兒吧，我閑了一天，這個我來洗就好。”
此時的顏回吃完飯更加困倦，她眼皮都直打架，見雪洛已經抱着東西出去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她果斷進去睡覺，至少趁着零碎時間的修補讓身體機能不至于那麽快出問題。
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但她想盡可能地多撐一點時間。
雪洛洗完出來就見到顏回已經躺在小床上睡熟了，他湊近了看，她眼下的烏黑很重，他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麽她這幾天都沒睡好，雖然她總是說做夢導致的，可他還是有些懷疑。
顏回這一覺睡得很沉，如果不是鑼響她可能會一直睡到天亮，但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鑼響的瞬間她騰地躍起點住雪洛的睡穴，看着他安靜的睡顏，她松了口氣，還好，沒讓他被吵到。
接下來幾天雪洛眉頭越皺越緊，因為顏回那越來越差的臉色與無論什麽辦法都下不去的黑眼圈，他都開始懷疑自己晚上那麽香的睡眠是因為偷了她的。他是一點聲響都聽不到睡得像豬，而她卻日日挂着黑眼圈。
對此顏回也沒辦法，即便她早上能避開他，可晚上還要回來，他總是會看到的，遮也沒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