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禪俾
禪俾
“陸哲遠？”辛眉不可置信道：“你為什麽會在這？”
陸哲遠聞言淡淡一笑：“我當然是被這別墅的主人邀請來的，你呢，這是在做什麽呢？”
辛眉下意識收起手機，又覺得已經沒有必要。
很顯然，陸哲遠對她方才的行為一清二楚。
對于已知的答案，辛眉向來懶得回答，她擡頭微微一笑：“沒想到，你也是寧總的朋友。”
倘若真是如此，就憑她剛剛的舉動，她今天必定無法安然走出這裏。
陸哲遠淡聲道：“所以，我該怎麽做？”
辛眉一顆心跳的飛快，面上仍強作淡定。
外邊嘈雜聲依舊，時遠時近，危險仿佛随時可能降臨。
沉思幾秒後她決定在良心方面搏一搏，畢竟讀書時期陸哲遠是典型的三觀正且成績好的優秀學生。
“既然你都看到了，我也沒什麽好瞞的。”辛眉認真道：“我懷疑寧彥輝買通職業選手打假賽，嚴重影響了LPL電競環境，我作為大環境中的一員，無法做到對這種行為視若無睹。”
陸哲遠一言不發，既不感到驚訝，也不感到憤怒，反倒看向辛眉的眼神五味陳雜。
辛眉又道：“如果你不想朋友蒙受不白之冤，那就告訴他，後果我來承擔。”
陸哲遠：“非查不可嗎？”
辛眉一怔，随即點頭：“非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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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哲遠又道：“如果查出，遠超出你預料，或者認知內的東西呢？”
陸哲遠說這話時，聲音陡然深沉，他的身形完全陷在黑暗之中，雙瞳中卻閃着兩處詭異的幽光，就連那張本該英俊明朗的臉龐也因話中深意變得駭然可怖。
超出她預料，或者認知內的東西。
辛眉忽然警惕，因為她忽然無法辨別眼前人究竟是敵是友。
“你一定知道什麽，對不對？”
陸哲遠微微皺眉，似是為難地一嘆：“我向來習慣保持中立，但還是想告訴你，如果寧彥輝這個人跟你最終要做的事無關，那我建議你還是不要蹚這個渾水。”
辛眉眼瞳一緊，還未等她再問出什麽，窗外忽然晝明，電力恢複了。
與此同時，門外響起的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以及寧彥輝說話的聲音令她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有陸哲遠這麽個證人在，她百口莫辯！
正值絕望，陸哲遠卻眸色一深，大步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一把帶入懷中轉身抵到了牆上，将臉貼在她耳畔低聲道：“辛眉，我只幫你這一次，但我剛剛的話，你要聽進去。”
門被寧彥輝推開的剎那，陸哲遠俯首吻下。
映入眼簾的，只有被荷爾蒙控制，此刻正忘情纏綿的年輕男女。
寧彥輝在看清二人面容後，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叫：“啊——！！！”
陸哲遠也連忙放開辛眉，并第一時間将她護在身後，聲音心虛且懊惱：“抱歉，寧總。”
寧彥輝回過神來，看着二人結結巴巴道：“你們，你們兩個……”
陸哲遠道：“我跟辛眉之前讀書時就互生過好感，加上剛剛喝了酒，一時間控制不住昏了頭……實在對不住了。”
寧彥輝一臉恍然：“噢——原來是這樣，沒事，沒事！”随即伸手一指門外，狡黠道：“樓上有空着的客房，二位需要的話，可以不用擔心被任何人打擾，好好敘——敘——舊。”
“不了。”陸哲遠拉着完全懵圈的辛眉繞過寧彥輝往外走，行至門口時再次駐足，三番猶豫後懇求道：“剛剛的事，寧總可千萬不要說出去啊。”
寧彥輝看了看臉色通紅眸泛水光的辛眉，壞笑道：“沒問題！我就當沒看見，嘿嘿！”
一離開寧彥輝的視線，陸哲遠馬上放開了辛眉的手。
反而是辛眉手腕在空中頓了半響，整個人呆滞愚頓，似是還沒從剛剛脫險中回過神來。
仿佛剛剛的擁吻并不存在，陸哲遠神情坦然如常，絲毫不見慌張：“那種情況下，你應該不會怪我吧。”
幾秒鐘後，辛眉輕聲道：“……謝謝你。”
陸哲遠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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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程澄分別後，辛眉馬不停蹄回到自己家，打開電腦開始搜索方才拍到的幾個網址。
網址IP并不在國內，想要打開還得找翻薔軟件，且每個網址需要的軟件都各不相同，辛眉着實狠下了一番功夫，一直折騰到淩晨三點，已經成功打開了五個域外色晴網站。
徹夜未眠，她雙眼已然充血遍布血絲，當頁面刷新，第六個充斥着不堪畫面的網頁闖入視線時，她握鼠标的手都在顫抖。
起身走到廚房從冰箱拿出一瓶冰水一飲而盡，重新坐回電腦桌前，卻再提不起精神去翻薔搜索。
沒搜的網址還有兩個。
想到寧彥輝笑眯眯的神情以及陸哲遠貼在耳邊的忠告，她調整好心态再度投入搜索。
出乎意料地，牆後的第七個網址是一個登錄界面，背景是詭異的暗紅色，金色絲帶于界面上下飄動，虛幻缥缈，禪俾樓三個毛筆字龍飛鳳舞地躍于絲帶下方，若隐若現。
辛眉不确定這是個什麽網站，但她很快發現這個登錄界面既沒有老用戶入口，也不支持新用戶注冊，分明是屬于後臺管理人員的特定登錄界面。
她并非網站管理人員，自然無權登錄。
但她很快搜到了第八個網址。
進入禪俾樓的瞬間，她眼瞳瞬間僵滞，一股徹寒快速貫穿靈魂。
“如果查出，遠超出你預料，或者認知內的東西呢？”
“如果寧彥輝這個人跟你最終要做的事無關，那我建議你還是不要蹚這個渾水。”
她忽然就聽懂了陸哲遠的忠告。
可為時已晚。
她頹然向後傾倒靠上椅背，冷汗自額頭滲出，一股莫大的絕望瞬間充斥靈魂。
她不怕蹚渾水。
她只怕看到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滿身泥濘地站在沼澤身處，獰笑着沖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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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哲遠似乎算準了她會來，特意将離開瀾城的日期往後推遲了一天。
次日一早，辛眉只身來到絕凡位于瀾城的分公司，推開總經理辦公室門的那一刻，一眼看到陸哲遠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系着襯衫腕扣。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指了指沙發：“坐吧。”
辛眉此刻的狀态明顯是一夜未眠，眼中血絲醒目，臉色更是白的像紙。
她站在原地沒動，良久後才顫聲開口：“你參與沒有？”
陸哲遠不動聲色道：“參與什麽？”
辛眉：“禪俾樓。”
陸哲遠的眼神古怪又憐憫：“……我說過，我習慣中立。”
事實上陸哲遠中不中立，完全取決于寧彥輝那夥人怎麽想。
倘若他完全中立，昨晚卻以身犯險幫了辛眉，現在寧彥輝已經判定他們兩個是一起的，無論辛眉之後再做出任何舉動，都默認由陸哲遠來擔責。
辛眉對這點再清楚不過，可禪俾樓的存在卻令她無論如何也對陸哲遠感激不起來。
在某些事上，沉默并不代表中立，沉默是幫兇。
辛眉：“你一直都知道禪俾樓的存在，是嗎？”
“很多人都知道，怎麽，這是什麽不可饒恕的罪名嗎？”陸哲遠起身走到她面前，眼眸深邃：“現在你也知道了，你打算如何呢？揭發？爆料？在季後賽關頭把LPL攪個天翻地覆？你會這麽做嗎，辛眉？”
辛眉身形晃了晃，死咬着嘴唇一言不發。
陸哲遠擡手撩了下她的頭發，輕笑一聲：“不會？那你也不幹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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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眉破天荒地曠工，在家昏睡了一整天。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離開絕凡，又開車回到家裏的，困意如潮水般洶湧襲來，她如被忽然抽走了魂魄的軀幹，無力倒在床上，腦中天旋地轉，畫面詭異，一會兒是上下漂浮的金色絲帶，一會兒是扭曲成各個形态的禪俾樓三個字，再後來是一片茫茫無際的沼澤，大霧之中她仿佛看到一個身形單薄的少年背影無助地站在最中央，她焦急地想要奔他而去，然而低頭一看，淤泥已堆至胸口。
她不是沒想過寧彥輝那夥人會通過LPL某些不易察覺的漏洞進行斂財，但她沒想到居然會到如此誇張的地步。
在禪俾樓，無數人的畢生積蓄只是一串冰冷的數字，有人一夜暴富，有人傾家蕩産，兩年前，到現在，英雄聯盟大大小小每一場比賽，都會在這裏進行實況轉播，并支持任意金額下注，無論你是窮是富，壓一塊錢或者全部身家，你的命運都有可能因為一局游戲比賽而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最近一場GYL對戰TRS的比賽早已結束，點開回放，彈幕瘋狂的吓人，每個人都透露着對金錢的渴望，那把TRS明明局勢大劣，可賠率卻高的吓人，引得大家紛紛□□，只要GYL一贏，全國将多出無數百萬富翁。
可因為中單Pori的失誤，GYL痛失好局，散客鬼哭狼嚎嚷着要上天臺，或許只是玩笑話，但因賭傾家蕩産跳樓的新聞倒是年年都有。
而寧彥輝，禪俾樓的管理者，他只需利用資本拉高賠率，引散客入網，再通過控制比賽中某個選手失誤從而出乎意料地輸掉比賽就好了。
每一場獎金池裏的數字都令人心驚肉跳。
只要不動聲色地完成禪俾樓布下的任務，事後得到的酬勞怕是比年薪還要多。
兩年，大大小小無數的比賽，她翻到天亮也沒有翻完。
GYL有Pori，其他隊伍呢。
TRS，VEG，RK，COY，RB，IF……
這張網太大了，大的連天都遮住了。
她熱愛電競，熱愛英雄聯盟，同每個志同道合的朋友一樣努力維護着LPL的夢想與榮光。
她不是不能接受陰暗角落裏存在幾只唯利是圖的蛀蟲。
她不能接受的是，LPL已經死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