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夢耶
夢耶
為什麽說阿顏僵硬?
她在招手,類似于招財貓擺件,挂着詭異笑容,右手自肘部左右搖擺。
“幻覺,都是幻覺!”黑框眼鏡閉上眼睛,不可置信地連連搖頭。
她希望能在睜開眼之後回歸正常世界,卻看見一顆巨大的蛇頭。
僅眼睛,便有半輛車那麽大。
“它,它……”黑框眼鏡吓得說不出話來。
下一刻,她看到大蛇一低頭,紅色在眼裏炸開,腥氣、臭氣填滿她的鼻腔口舌,許久之後,她才反應過來,那是紅毛的殘軀。
跑,跑,跑!
大腦向身體發出指令,她卻覺得自己的四肢都是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
跑啊。
眼淚不知道什麽時候流出來,指令沒有絲毫間斷,終于在某個時刻,她感受到外界冰涼的風、刺骨的雨,泥土的味道代替了腥臭之味,同伴們的呼喚被她甩在身後。
我成功地逃跑了,我能活下來嗎?
黑框眼鏡不停地思索着。
忽然,她感覺腳下一痛,大腦、胸腔都陷入停滞之中。
她茫然擡頭,黑茫茫的夜晚裏,只有月亮高懸,沒有雨,沒有樹梢,甚至沒有聲音。
這是……哪裏?
新的疑問自心頭浮起,黑框眼鏡想要捂住自己亂蹦的心髒,再低頭,卻叫她目眦欲裂!
她的身體呢?
她想動一動,沒有反應。她想摸一摸,找不到自己手,她想呼喊救命,聲音只會卡到喉嚨處。
嘴巴一張一合,沒有聲音。
眼睛一眨一眨,前方不見。
腦袋一點一點,查無此人。
與此同時,開山景區游樂園入口處。
紅毛被大蛇吃掉、黑框眼鏡逃跑而進入黑夜裏。
溫柔男緊緊擁抱着自己女朋友,忍不住顫抖。留下,有大蛇、早已死去的人類靈魂與殘肢;離開,是景區更大的未知。
怎麽辦?
腦海裏兩個聲音在不停地打架,許久都沒分出來勝負。
阿顏與野人還在半空中,大蛇已經消失無蹤。
反正阿顏沒有傷害我們,或許,留下不失為一種明智的選擇?
他還在搖擺不定。
但,沒有時間了。
也許是因為過大的雨;也許是因為大蛇的行動,山間泥土濕潤且松散,石子克制不住身體的躁動,想要沖破樹根的束縛。
終于,它成功了!
成千上萬、數也數不清的石子,裹挾着泥土、落葉,滾滾而下。雷聲轟轟、雨夜無光,令人模糊了時間與空間,尤其是某些預兆。
于是,當溫柔男發現泥石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幸運的是,愛的人與自己一起;不幸的是,窒息真的很痛苦。
五日之後,有驢友發現渾身髒污、精神不正常的活潑女,她瘦骨嶙峋,無法與人正常溝通,安靜時縮在一旁,激動時大喊着“有鬼、有妖怪”之類的瘋話,至于與她一同出門的朋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就連阿顏曾經在網絡上上傳的照片、視頻也好像從未存在過。
故事結束,膽小2號又沉默下來,其他人也沒對故事本身作出點評,只是偶爾的光影打在人的臉上,顯得詭谲異常。
整個“游戲”進行到這裏,闫書喬印證了猜測——每一個故事講完,都會帶出來故事裏某種“詭異之物”,游戲結束之前暫且可控,游戲結束之後,便是面對更多未知的東西,甚至于,這裏玩游戲的,都不是人。
闫書喬靜默着,沒有做其他的努力,因為她已經明白,這就是旅社裏今晚的規則。
必須玩游戲,必須講鬼故事,然後被釋放出來的鬼物滅掉。
當然,最後一點尚存疑。
如果沒有其他弱點,這個第二夜的難度比第一夜而言,增加的何止一點點。
思考間,闫書喬發現,主持人又點到自己來講故事。順序,被打亂了。
“張三喜好殺生,小時候虐殺動物,長大後,偶然的機會下看到死人,瞬間感覺自己被點爆了,他在某日殺死樓上鄰居,因為鄰居真的很吵,整日裏東敲西砸,不知道在做些什麽。直到那日,他拖着鄰居的屍體,在鄰居家廚房裏看到一整套刀具,廚房裏是一些奇怪形狀的大骨頭。鄰居家的洗澡間也格外大,因此,拆分屍體都變得簡單很多。但這依然是一件耗費體力的工作,正在他汗流浃背的時候,門被人一腳踢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張三就被铐住。半年後,他死在刑場上。”
“這就完了?”3號表示不可置信,“這可不行,太鑽空子了,6號,你一定要争口氣,講出個吓到我們的故事,4、5、7講的都不行。2號幹巴巴的,就是沒意義的虐殺而已。”
6號微微動了下身體,好像是答應了,又不能算是真的應答。
“我認為最恐怖的故事就是看不到,看不到鬼,看不到希望,所以,這會是一個無解的故事,你們确定嗎?”
這話看似對全部人說的,眼睛卻看向闫書喬。
“人生在世還是要有點希望的,別搞那麽絕望。”
闫書喬說的風輕雲淡,6號卻不知怎麽聽進去了,鄭重點頭。
故事始于一次争吵。
“你給我等着,我總有一天要殺了你!”一個渾身都是藝術氣息的男人氣急敗壞地開口,随後狠狠甩門。
震得一層居民樓住戶房子都濺起灰塵。
可惜,藝術男怎麽都沒能想到第二日,被他詛咒過的人就死在房間裏。
他被逮入警局,翻來覆去地盤問。他只能一遍遍地重複,“我在睡覺,一個人住,沒有人證。晚上開燈是因為忘記關了,屋裏有人都不清楚。我說那句話就是因為生氣,人在氣頭上,你懂的吧,就是容易說點咒罵的話,真讓我去殺人,我哪敢啊,就連雞都做好幾天都心理建設。”
警局裏的夜又黑又靜,焦躁、不安侵襲了他的神志。
他甚至在想,真的是自己嗎?
有人說他的燈亮了一夜。
的确,他以前從來不會害怕什麽,昨晚上就是很奇怪,他就那麽突發奇想地、莫名其妙地,開着燈,睡着了。
有人說,房間裏能看到他在走來走去。
但他睡覺很死,也沒聽說過有夢游的毛病,但人家又言之鑿鑿,莫非,他真的起來了?
有人說,他平時就脾氣暴躁,看起來兇神惡煞。這個的确是,他脾氣不好,不溫柔,但也不敢對外人發火。長得五大三粗,前女友曾經說他“白長個子,只有孬”。這樣的他,的确可能在沉默中爆發?
将昨晚發事情來來回回地說,回想,越想越懷疑自己。但,不可能啊!
他頹廢地靠在椅背上,胡子拉碴的,活像個流浪漢,現在演繹藝術與瘋子的自由切換。
接着,幾乎昏昏欲睡的男人被大力的開門聲驚起。
門外,來了個表情嚴肅的男制服,他說,隔壁發生了爆炸。
藝術男忍不住想,要是混亂能到這裏就好了,說不定他能逃出去,離開這個鬼地方,在小黑屋裏呆着,挂上殺人嫌疑,他真的很難受。
忽在此時,只聽“嘭”的一聲,剛剛還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人一下子變成一地碎肉。
他頭腦空白,連動都不會動一下,只有肌肉反射性地顫抖,曾經想過的奪門而逃,在現在這個時刻裏都只剩下茫然。
直到另一人進來,給了他狠狠一拳頭。
“救護車!快救人!”那人很着急,又很憤怒,“你這個狗雜碎。”
藝術男茫然回望,說的是我嗎?可我明明什麽都沒有做。
新一輪的審訊又一次開始,沒有得到充分休息、精神極度緊張的情況下,藝術男已經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
等不知道第幾天的時候,他驚訝地發現筆錄上每一個字都在說“我是兇手,我認罪。”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好不容易恢複了些藝術氣息的男人,瞬間被引爆,連日來的壓抑、委屈都在這一刻噴湧而出,他嘶吼、掙脫,像一頭被激怒的黑熊。
可惜,是一頭餓了的、衰弱的黑熊。
很快,他被制服了,監控下清楚地記錄下來他又一次傷人的記錄。
沒錯,是“又”。
他看到自己在男制服靠近的時候,忽然啃向對方的脖子,好像眼前的人不是陌生人,而是與他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惡狠狠、下了死力氣的動作,都讓他覺得陌生。
他咬死了人。
他還承認了這件事。
恍恍惚惚地,他知道自己被關進精神病院,他沒有死,但他身邊依然有着詭異的死亡事件。
那是對他而言的詭異。
他明明看見自己室友自己撞牆而死,他們卻說是他揪着對方的脖子,硬生生砸死的。
他明明在安穩睡覺,樓上的人跳樓自殺挂在他的窗戶上,他們卻說是他做的。
他明明身上被捆上束縛帶,絲毫無法動彈,正在散步的人死去也能是他做的。
這也就罷了,關鍵是那種一看就很離奇的死法,比如走着走着頭掉了的、睡着睡着就沒了的,也都成了他殺的!
他次,也許他真的就瘋了,或許,瘋了更好,他已經分不清究竟什麽是真的。
轉機來的不知是早是晚。
他的房間來了個道士打扮的瘋子。平日裏神神叨叨的,很煩人。所以,道士被安排到他的隔壁。
那些人想要道士死。
他卻無比欣喜。
道士說,他知道那些人不是他殺的。
無論真假,男人終于聽到了不一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