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戰争的開始起始于混亂， 戰争的結束則終結于和平。
一場五國圍合之勢的大戰， 結果卻是華國得了最終的勝利，涼夏被滅， 直接并入華國版圖，成了涼夏省，南蠻獲得了同樣的下場，如今已然成了南蠻省。
餘下的倭寇的海上戰船隊被季博源用計，一把火毀得一幹二淨， 不僅損失巨大， 還造成了男子大量的傷亡，聽聞他們國內因為男人少了一大半， 導致男女比例嚴重失調。
為了下一代的出生，餘下的男人們被一群女人們給保護了起來， 作為——孕子工具。
而游牧則徹底被季博瀚給打殘了， 不修養個二三十年的， 怕是恢複不過來，但是深谙趁你病要你命道理的季博源已經嘗到了合并涼夏與南蠻的滋味，又如何肯放過游牧這塊大肥肉？
至于達铷， 眼見着其他國家被打殘的打殘， 滅國的滅國，他們直接就慫了， 戰還沒打完， 就幹脆利落地向華國認輸， 承諾今後作為華國的附屬國， 年年準時上供絕不拖延！
達铷如此識趣，如今忙着戰後恢複的季博源也懶得再生事端，便先放過他們了。
雖然連年的陣仗使得華國內部消耗巨大，特別是銀錢與糧食方面，不過作為戰勝國，他們完全可以從戰敗國那邊劫掠戰利品，用于補充自身損耗。
加上季博瀚趁着戰亂時将意圖謀反的九王爺給宰了，所以九王爺留下的那用于謀反的大批錢財與勢力，便都被季博源笑眯眯地笑納了。
徹底掌控了朝堂的季博源早已不再需要僞裝冷漠來加強威嚴，然後整個朝堂之上的大臣們就一臉懵地眼見着自家陛下從一個冷漠大冰山化為了溫潤貴公子。
可惜時日久了之後，大家就發現了，這哪裏是什麽溫潤貴公子，這就是個披着兔子皮的狐貍精！
還是滿肚子壞水，專門坑人的那一種！
被坑的大臣們痛哭流涕地掩面而逃，餘下尚且□□的大臣們湊在一起一合計，覺得自家陛下就是太閑了才總愛折騰他們，既然如此，那就給他找點事做。
而還有什麽事是比成婚還不能讓一個男人忙碌起來的呢？
有了老婆孩子熱炕頭的陛下，衆大臣們就不相信他還有空折騰人！
可惜，正當諸位大臣準備聯合起來催婚之時，他們就發現，自己的計策，貌似成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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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成婚是結兩性之好，既然都是‘兩’了，那肯定得有兩個人來啊！
結果現在其中一個跑了，這婚還這麽成？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跑得還不止是一個，而是兩個，因為睿王殿下的準媳婦也沒了！
未婚妻一起溜了，不僅是諸位大臣們，包括全國百姓，都以為自家陛下得分分鐘炸了，再派人全國通緝逃婚者，并且降罪于歐陽家之時，卻見自家陛下只是消沉了一段時間之後就跟沒事人一樣繼續上朝下朝，處理朝堂事物。
而自家睿王殿下則繼續去了邊關鎮守，一去不複返的那種。
時間線倒退回歐陽姐妹即将離開的那一日。
似有所感一般，這一日清晨，太後便早早地派遣了莫嬷嬷過來請歐陽姐妹一同過去用早膳，等她們姐妹二人過去之時，卻發現不僅自家弟弟在場，就連季博源與季博瀚兄弟二人也在。
也不避諱在場諸人，太後慈和地向着歐陽姐妹招手：“娴兒，靜兒，快過來讓哀家好好看看，你看你們這打個仗，一去就是一年多，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可得好好陪陪哀家。”
“表嬸，我們……”
對于這個一直以來，都真心寵愛自己姐弟三人的太後，歐陽娴突然發覺自己說不出任何一句告別之言，只能默默無聲地與妹妹上前幾步，溫順地依偎在太後身側，感受着被長輩關心的溫暖。
“別說，別說，哀家懂得，哀家都懂。”不忍讓孩子為難，太後安撫地輕輕拍撫着懷中的兩個女孩兒，溫柔的目光中帶上了幾分不舍。
“你們可能還不知曉，寧語臨終前，托付了一份禮物給哀家，讓哀家再你們成婚之時交給你們姐妹二人。”
“可惜如今哀家怕是見不到你們日後成婚生子時的樣子了。既如此，這份禮物，哀家便提前交還于你們吧。”
太後并非蠢人，她能在先帝後宮之中一路走到太後的位子，又執掌後宮多年，怎會是個蠢的？
所以歐陽姐妹身上的種種她都看在眼裏，甚至于，自家長子與歐陽娴之間的‘合作’，她也并非毫不知情，即便不知具體內情，可還是能猜出個幾分的。
可那時的太後心底還存了幾分希望，她認為自家兒子們與娴兒靜兒有緣分，也許她們肯為了他們而甘願留下也不一定，畢竟未婚的女子與成婚後的女子之間的差距，可是非常大的。
可是當她眼睜睜地看着歐陽姐妹毅然決絕地踏上戰場，一路踏過屍山血海，歷經生死拼搏，領着大軍一路北上直入涼夏國都，只為了保衛身後的祖國與百姓。
從這一刻起，太後便知曉了，她們并不是那種能被關在籠子裏的金絲雀，而這偌大的宮廷，也不應該成為束縛她們的牢籠。
不得不說季博源的灑脫其實也有太後的言傳身教的緣故，在看清歐陽姐妹的本質之後，太後也幹脆利落地選擇了——放手。
雛鷹終究會展開雙翼，翺翔與天際，她們屬于天空，而她若是真的疼愛，就不該成為那個折斷她們雙翼的劊子手。
所以她該做的只需像雌鷹一般，放任自己的孩子們盡情去飛翔即可，哪怕放手很痛，也令人極為不舍，但與孩子們未來比起來，又算的了什麽呢？
不得不說，今生能遇到歐陽娴與歐陽靜，并與她們親近起來，是太後的幸運，可又何嘗不是歐陽姐妹的幸福呢？
“錢財乃身外之物，我們今後……恐怕也不會用得上，若是表嬸疼我們，便将這份禮物散出去，給予那些更需要的人吧。”歐陽靜柔聲拒絕了太後想要将母親遺産交還給她們的舉動。
戰争，哪怕是對于戰勝國來說，也是一場災難。
今日國內多出了不少受其所害的難民，赈災需要銀兩，銀兩于那些難民而言就是命。
既然如此，那便将這份母親的遺産捐贈出去，讓更多人獲救，也正好還能給太後與他們姐妹二人積點功德。
歐陽靜這句話就等于隐晦承認她們姐妹準備離開的事實，太後閉了閉眼，壓下眼底淚意，低聲道：“……好，都依我們靜兒，正好哀家這裏還有些私房體己，便也一同捐了，給你們賺些功德，也好保佑你們今後一生安康。”
“謝謝表嬸。”歐陽娴與歐陽靜一同笑着道謝。
她們明白，太後捐贈出去的那份所謂的‘體己’其實是專門為了她們而準備的嫁妝，既然她們不再需要了，便與母親的遺産一同捐出吧。
“好了，哀家累了，該去休息了，有什麽事兒，你們年輕人自己多說說話。”留給兒子與歐陽姐妹們獨處的時間，可這才太後的離開，卻沒有帶上歐陽書。
“書兒乖，跟二姐走吧。”自認為自己跟季博瀚沒什麽好說的歐陽靜俯下身将歐陽書一把抱起。
歐陽書今年五歲，相比于兩年前，不過是從一顆小團子變成了一顆更大的團子而已，完全能被歐陽靜一把抱起。
“二姐姐，我能自己走。”開了蒙的歐陽書已經懂得了男女有別，也自認為自己已經長大了，是個男子漢，不能再讓姐姐們對着自己摟摟抱抱的，要是讓人看見了，多丢人啊！
可惜小孩子沒人權，歐陽書那點子小小的掙紮，直接被歐陽靜給鎮壓了：“男女七歲才不同席，你可還是個五歲的寶寶呢。”
拍了拍弟弟的小屁股，無視他羞惱得紅彤彤的小臉，歐陽靜正準備帶着他回永樂宮，卻不曾想在半路就被季博瀚給攔住了。
“……”
兩人相顧無言了一會兒，季博瀚突然主動上前對着歐陽靜張開了雙臂，作勢要抱她。
下意識地抱緊懷中幼弟，歐陽靜往後退了好大一截，躲開了季博瀚的靠近：“你……你別過來。”
腳下步伐悄悄往回挪，現在歐陽靜別說想體貼地給自家姐姐與皇帝留空間了，她此時恨不得整日黏在姐姐身旁，堤防季博瀚的靠近。
見歐陽靜抗拒自己，想想前兩次被暴打的經驗，季博瀚到底還是沒再固執地想要靠近她了，他站在距離她半丈之外的距離，深邃黝黑的雙眼凝視在歐陽靜身上，目光專注。
許久，就當歐陽靜被盯得渾身不自在，心底踹踹，又開始有些小怕怕之時，卻聽耳邊突然傳來一道清冷淡漠的聲音：“等我。”
然後，當她再次擡起頭之時，眼前已經沒有了那道玄黑的高大身影，不知為何，心底有些悵然若失。
“姐姐？”最後還是歐陽書一聲奶聲奶氣的疑惑叫喚，才将歐陽靜失神的意識拉攏回來，她緊了緊抱着弟弟的手臂，突然低聲嘟囔了一句：“誰會等你，哼。”
一臉疑惑的歐陽書睜着水靈靈的大眼睛，眼睜睜地看着自家二姐突然如同炸毛的貓兒一般，氣哼哼地抱着自己一路快走，回了永樂宮。
這一邊簡短地散了場，那一邊歐陽娴與季博源卻是相顧無言。
不同于遲鈍的歐陽靜與季博瀚，身為‘成熟大人’的歐陽娴與季博源更能知曉自己的真實情感，彼此對于兩人間的暧昧關系也心知肚明。
可惜季博源放不下他的國家，他的責任，歐陽娴放不下她的妹妹，也不願意抛棄自由。
所以兩人對于彼此的未來也看得很清楚，既然不能相濡以沫，那幹脆就相忘于江湖吧，此時的無言不過是離別的話太多，不知該先說什麽罷了。
最終，千言萬語，獨獨化為了一句：“告辭。”與“保重。”，便再也沒了然後。
臨行之前，歐陽娴還是将早已準備好的東西送給了季博源，那是用黑蛇的內丹所練制的一件護身法寶，法寶呈鼎狀，未激發狀态時不過半個拳頭大小，小巧玲珑，精致無比。
其以黑蛇內丹之內的妖力為基，一旦遇到邪物靠近，亦或者是有什麽危險，就會自動彈出一個虛影狀的倒扣之鼎，将季博源牢牢保護其中。
只要內中妖力不絕，季博源就不會再受到鬼怪侵擾，也能防禦他人攻擊，是一件保命利器。
而化神巅峰期妖修的內丹，內中的妖力之豐厚，相信保護季博源一輩子，也并非什麽難事。
一切安排好之後，歐陽姐妹又雙雙帶着弟弟去跟瓊玉公主告別，瓊玉乃是她們今生所交的第一個友人，她們自然也是珍惜在意她的，哪怕要走，臨行前也該與這位友人道個別。
時隔一年多的相見，她們同時都發覺了瓊玉身上所發生的巨大變化。
若說原本的瓊玉似水，溫柔和善，那麽此時的瓊玉便似木，溫和依舊，可卻多出了幾分韌性，也更加堅強了一些，瞧着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僅憑人家長得好看就想去跟人做朋友。
如今的瓊玉，已然長成了一位合格的公主，她高貴威嚴，卻也不失端莊娴雅，收服管理手下人也有了一套自己的手腕，不再是人雲亦雲地被下人随意左右。
不過哪怕變化巨大，可對于歐陽姐妹，瓊玉依舊将她們當成是最好的朋友，姐姐妹妹三個加上一只小團子，開心地過了一下午，直到天近黃昏，這才依依不舍地相互告別。
“你們還會回來看我們嗎？”到底還是端不住了，瓊玉突然又恢複成之前的嬌嫩少女的模樣，撲在了歐陽姐妹身上，一左一右，牢牢地扒着她們的手，不願讓她們離開。
“若有機會，一定會的。”這話其實歐陽娴說得心虛。
修士壽命悠長，往往一個閉關就是十年八年，且這還算短的，多得是那些閉了千百年都沒出關的人物，所以她的這句承諾，便顯得很單薄了。
可她氣虛，瓊玉卻接受了這份承諾，她又不舍地纏着歐陽姐妹說了會兒話，這才逼着自己狠心放心，淚眼汪汪地看着她們越走越遠。
宮人們只看到了榮安與榮淑郡主一同帶着小世子進了永樂宮，結果等到第二日，便發覺她們早已人去樓空，桌上只留下一封給予太後的告別書信，再無其他。
宏明殿內，季博源負手立于殿門之前，遠遠地遙望天際。
身後走進一道玄黑身影，是季博瀚，他陪着季博源再門口傻站了一會兒，随後略帶幾分疑惑的清冷嗓音響起：“不追嗎？”
“沒必要，追不上。”季博源收回了遙望的目光，突然覺得喉間有點發癢，熟練地從袖中抽出一條白帕捂住嘴，悶悶地咳嗽了幾聲。
“你怎麽了？”季博瀚擰眉看向季博源，他剛剛似乎……嗅到了血腥味。
“沒什麽。”季博源面不改色地收回了手中白帕，順手塞回了袖間，若隐若現間，那白帕之上似乎透出了幾分血紅。
“你也老大不小了，正好戰事平息，便留在天陽城內輔助我吧。早日熟悉朝堂之上的一切，我也好早日……交給你。”
這一句話，勾回了季博瀚懷疑的心思，他不耐地擰了眉，道：“天陽有你就夠了，我不耐煩處理這些瑣事，即日起我便會回邊關，軍中比較适合我。”
似乎是被季博源念叨怕了，這次季博瀚難得說了一大串話，為得就是表明自己離開的決心。
近日他被自家皇兄的奇怪态度弄得有點煩，皇兄似乎總是想要将自己留在天陽，可他都明白表示自己不願待在這受人束縛，怎地還總是提這回事？
“你……算了，随你吧。”原本還想說些什麽的季博源一看到自家皇弟清冷淡漠的目光，到底還是放棄了游說。
左右皇弟是個有責任心的，等他走後，這華國不至于沒了人。
一場對話不歡而散，最終兄弟二人還是各自走向了各自的路。
卻不曾想，這一番話，卻是他們今生最後的一次對話，也不知等他們日後得知之時，會不會後悔着沒去挽留。
歐陽姐妹帶着弟弟離開世俗界，季博源依舊當着他高高在上的皇帝，而季博瀚則再次邁向戰場，諸人的命運看似已然成了再無交集的平行線，可又怎知日後會不會有幸再續前緣？
***
萬裏高空之上，藍天白雲之間，正極速飛行着一艘數丈大的小型靈舟。
這靈舟雖小，可卻五髒俱全，其上宛若一座小房子一般，布置雅致舒适，足可令人在糧水充足的情況之下，在舟上生存個十天半個月。
而此刻的靈舟甲板之上，歐陽書被歐陽靜抱坐在懷中，手裏拿着一塊糕點一邊小口啃着，一邊驚奇地睜大雙眼，看着周圍不斷倒退的流雲，好奇問道：“二姐姐，我們這是要去哪？”
聞言，歐陽靜幽深的目光眺望向遠方那已然隐約可見的巨大天塹，低聲回答道：“靈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