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不出歐陽姐妹所料的， 歐陽靖宇選擇了讓老王妃——病逝。
而且，似乎是為了報複将他逼至如此絕境的兩個女兒，他竟是打算讓老王妃因‘太過于思念孫女以至于憂思成疾，抑郁而終’之由而死。
若是令其得逞，歐陽靖宇不僅能完美地保全了他自身， 還能順勢敗壞一番歐陽姐妹的名聲，給她們扣上一個不孝的名聲。
且因她們如今已然跟皇家綁定，她們的名聲若是壞了，對于皇上與睿王來說， 也是一種影響。
負面的。
“王……王爺！”許謀士蒼老的嗓音透着一股不可置信與絕望之色， 他艱難地出聲， 側目望向身後的歐陽靖宇，呲目欲裂。
緊緊束縛在他幹瘦脖頸上的手與嘴角鮮紅的血，無一不昭示了許謀士此時瀕死的狀态。
歐陽靖宇一手死死地掐住許謀士的脖頸，陰冷一笑：“多謝先生獻策，先生才高八鬥，本該在本王登位後助本王大展宏圖，只可惜， 你知道的太多了， 逼得本王不得不殺你。畢竟， 只有這世上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
冷眼看着許謀士的掙紮逐漸變小，溫熱的身子逐漸冷卻， 歐陽靖宇松手， 任由他幹瘦的身子滑落地板， 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袖，轉身離去。
此地狼藉，一會兒自然會有人前來收拾。
他還得想個理由，将許謀士的死在九王面前糊弄過去。
一直到歐陽靖宇走遠了，水鬼的身影這才緩緩在密室之內顯現。
她順手招來一只小鬼，命其幫自己暫時去盯着歐陽靖宇，而她則準備給許謀士——收魂。
“其實，鬼真的會說話的哦。”輕輕淺淺的柔和女聲回蕩在空曠的密室之內，無端地令人感到恐懼倍生。
許謀士的魂體剛剛渾渾噩噩地從軀體之內飄蕩而出，就被水鬼給抓走了，一直待到了歐陽姐妹的面前。
“将他放出來。”歐陽娴命令道。
Advertisement
“是。”水鬼松開手中水球，被困在其中的許謀士之魂一下子就跌落出來，倒在地上唉唉叫着疼。
“嘻嘻嘻嘻……真好笑，我怎不知，這鬼魂倒在地上還能知道個疼的。”歐陽靜被許謀士滑稽的舉動逗笑，用帕子掩着唇兒笑個不停。
“榮……榮淑郡主！”倒在地上的許謀士聽到有人嘲笑自己，頓時擡眼對其怒目而視，可當他看清笑自己的人是誰之時，卻是被吓得渾身一抖。
雖然許謀士真正的主子是那位站在歐陽靖宇背後的九王，可他早在三年前就被九王派遣到了歐陽靖宇身旁協助他，經常出入景陽郡王府，所以對于歐陽姐妹即便不熟悉，但至少還是見過幾次，認得她們的容貌的。
可此時真正将他吓得心肝膽顫的卻并非是歐陽姐妹的身份，而是她們身上不自覺散發而出的氣息——厲鬼！
每個人變成鬼之後，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覺悟，可以感知到自己的同類與比自己強大的存在。
這種感知，在面對其他厲害的大鬼之時，變得尤為清晰。
而此時此刻的許謀士就有這種感覺，他能清晰地意識到，那端坐在自己面前的歐陽姐妹根本就不是活人，她們更加像是附身在活人身上的鬼，還是鬼怪之流內最為兇殘的厲鬼。
鬼怪之間等級森嚴，實力低弱的小鬼對于實力強大的大鬼是有一種本能的臣服的。
憑歐陽姐妹此時的實力，若是她們願意，想要利用自身身份去召集萬千小鬼集結成一支鬼兵，也是一件輕而易舉之事。
所以面對歐陽姐妹的審問，許謀士根本連掙紮都不曾，就直接将歐陽靖宇與九王的事兒吐露了個幹淨。
如此，歐陽娴再結合從前所調查而出的線索，總于整合出了一份較為完整的真相。
正如歐陽娴所預料的，她前世的死因，其實并非是因為孫雨柔與老王妃兩人心腸惡毒之顧，也不是因為那孫家侄女與季博軒珠胎暗結，被她所查，未免事情敗露，這才聯手将她勒死于新婚之夜。
雖然老王妃等人因她們母親而厭惡于她們，但她們除了耍些內宅手段，在她們姐妹尚未出閣之前磋磨她們與在她們的婚事上動些手腳之外，并無害她們性命之膽。
且說到底她們終究還是歐陽靖宇的血脈，老王妃的親孫女，彼此間也并無什麽真正的深仇大恨，所以即便再如何厭棄，老王妃也從未想過殺了她們。
這一切的真兇……還是她們的父親——歐陽靖宇！
歐陽靖宇狼子野心，竟然妄想稱帝。
這是歐陽娴從那份早已備好的，還未被小皇上簽字蓋章 的退位诏書之上親眼所見。
原本看到這份诏書之時，歐陽娴還以為這是為了與歐陽靖宇私下書信的九王所準備，不曾想展開一看，上頭卻赫然寫着‘朕願退位于歐陽靖宇’之話，頓感心頭諷刺。
歐陽靖宇有謀反稱帝之心，可他早已跟九王勾結，暗地裏的勢力大部分都是依靠九王之力才能發展得起來，裏頭被九王滲透了方方面面，想要脫離九王的掌控——很難。
所以他幹脆想出了一條棄卒保帥之計，将自己的嫡女，也就是歐陽娴嫁給九王之子，明面上是為了向九王表忠心，暗地裏卻已經私自決定好了歐陽娴的下場！
孫雨柔的侄女會跟季博軒暗地裏勾搭上，除了他們兩人本就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之外，也有歐陽靖宇的暗中推動。
原本在歐陽靖宇的設想中，歐陽娴應該在嫁給季博軒一段日子後，因為夫君冷淡而‘抑郁而終’，然後他就可以趁着這段時間，借着九王對他增強的信任之心，悄悄收服部分九王的勢力。
等到歐陽娴順利死後，歐陽靖宇就可借着痛失愛女之由而順理成章 地怨恨上九王，悄悄向着皇上投誠，借口要幫皇上對付九王來為‘愛女’報仇。
接下來之事，歐陽娴與歐陽靜不用多想都能推測而出。
歐陽靖宇挑起皇上與九王之間的戰争之後，就可坐山觀虎鬥，穩坐釣魚臺，等待某一方的慘勝之後，他就能出來做那個螳螂背後的黃雀了。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那前世的歐陽靖宇怕是沒想到，歐陽娴會在新婚之夜發覺季博軒與孫氏侄女之間的奸／情。
結果為了掩蓋醜事，孫氏侄女竟然挑撥季博軒親自用兩人拜堂之時用的紅綢将歐陽娴生生勒死。
歐陽娴一死，歐陽靖宇的所有計劃就不得不提前，事出緊急，他手頭上的銀錢也不太夠，收買人心若少了錢財二字，那效果可救大打折扣了。
為了大業，歐陽靖宇将主意打上了原配亡妻所留下的那份嫁妝。
按華國律法，女子嫁妝乃私産，只能由其子女繼承，他人不許幹涉，若該女子無子女，且其已然入了夫家祖墳，這份嫁妝才會歸其夫家所有。
所以說，若歐陽靖宇想要拿到這份豐厚的嫁妝，那就只能将方寧語所留下的子女盡數除掉。
反正前頭都犧牲掉一個女兒了，此時為了大業再犧牲一個毫無作用只會與自己作對的二女兒與癡傻的兒子，在歐陽靖宇看來根本就不是什麽大事。
所以在歐陽娴喪禮期間，歐陽靖宇竟然為了謀奪亡妻嫁妝，而派人前去殺害二女兒與兒子！
可惜命運的有趣之處便在于它的巧合性與不可控制性。
歐陽靖宇沒料到那被他派去殺害二女兒的心腹居然早已對歐陽靜心懷鬼胎，竟是想着反正人都要死了，那不如死之前先讓自己爽快一把，從而意圖對歐陽靜行不軌。
結果弄巧成拙，歐陽靜不堪受辱在姐姐靈堂之前自盡而死，竟是将死後化鬼的歐陽娴生生逼得化為厲鬼，怒而将那禽獸殺死。
後姐妹二鬼又發現唯一幸存的弟弟被人追殺，憶及從前種種恩怨，心中怨恨爆發，仇恨蔽眼。
一夜之間，将景陽郡王府上下屠殺殆盡，獨留弟弟一人存活。
可笑歐陽靖宇算計無數，為此滅絕人性，殺妻害女，結果最後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人都死了，什麽大業，什麽宏圖，全都化為飛灰，煙消雲散。
殿內氣氛一時沉寂，水鬼與許謀士具都瑟瑟發抖地跪倒在地上，本就比活人蒼白得多的臉色更是如紙一般慘白，他們沉默地承受着身上那宛若泰山壓頂一般的可怕威壓，絲毫不敢出言驚擾兩位鬼士大人。
“你們先下去吧。”最後還是歐陽靜見這底下兩個小鬼被她們姐妹身上的威壓壓得都快維持不住人形，散為霧氣了，這才大發慈悲地擺擺手，示意他們退下。
“是，主人。”許謀士學着水鬼的稱呼，對着歐陽姐妹表示臣服，随後戰戰兢兢地跟在水鬼身後，一起離開了這個可怕之地。
待殿內無人之後，歐陽靜這才伏地身子，将頭溫順地靠在歐陽娴的膝蓋上，閉目享受着歐陽娴對于她下意識的安撫，也同時在寬慰着歐陽娴的心。
“姐姐，用他人之過懲罰自己，非明智之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