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若是其他時候也就罷了,歐陽娴并非是多管閑事的性子, 可此時她們一群少女正在此地玩游戲, 這樹上躲着個不知身份的男子, 底下還飄着只鬼,明顯極為不合适。
她可不能保證這只鬼就只會糾纏樹上男子,若是其轉頭去驚擾那些貴女們, 歐陽娴可不覺得那些見了鬼的人們不會鬧出什麽事來。
且她們在此地玩游戲是妹妹向太後求來的首肯,若是真出了事兒, 即便太後不會怪罪妹妹,這些貴女們的親眷就不會怪她們了嗎?
更何況此地還有個瓊玉長公主呢!
所以快速地在心底一番衡量之後,歐陽娴還是決定管了這回閑事, 不為讓那男子欠她人情, 只為可少些麻煩。
那吊死鬼不過十餘年的死齡,還只是個怨鬼, 比之水鬼都不如。
歐陽娴只需稍稍洩露些厲鬼的氣勢, 那鬼察覺到此地有大鬼存在,為保小命, 直接吓得化為一道白煙, 溜沒影了。
“先別下去。”危機解除,歐陽娴能聽到那男子明顯松了口氣般的聲音。
見不遠處瓊玉長公主已然找到了躲藏在花叢後的一位貴女,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地走出來了,她冷聲叮囑了那男子一聲之後, 便也利落地從樹上一躍而下, 前去與其他人彙合。
在歐陽娴沒注意到的角落裏, 月色溫柔地傾撒而下,透過枝丫縫隙落在那男子的身上,隐約中,能隐隐地看到幾分明黃之色溢出。
不過因為記挂着此地隐藏着個大男人,所以歐陽娴下一次便不再躲在這顆樹上。
等又玩了三輪之後,就勸大家回到前殿中去,距離宮宴正式開始的時辰已然差不多了。
知曉今日不是任性的時候,這些貴女們也極為聽話,哪怕仍有些意猶未盡,也都收了玩心,乖乖地跟着長公主與兩位鄉君們一同回去。
因禦花園到底樹木繁多,有些地兒都落了塵土,在此地玩游戲不小心些的都容易弄髒衣物,部分因玩鬧而令身上衣物沾了灰的貴女們還得去找個地方換身衣裳,才能再回去參加宮宴。
好在這種重要的場合之上,大家都會準備兩套衣物一起帶來,此時正好能用得上。
到底是東道主,瓊玉長公主便安排大家去她那兒換衣裳,倒還意外獲得了不少貴女們的好感,竟也趁此良機交上了幾位談得來的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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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些少女們離開之後,禦花園才再次恢複了往日的寂靜。
又過了一會兒,一陣樹枝搖晃聲傳來,随後樹下便多出了一道修長挺拔的明黃身影。
他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歐陽娴等人離去的方向後,便轉身往外走去。
***
離開了陰暗的禦花園,回到明亮華麗的宮殿內,歐陽娴等人竟是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
幾人相視而笑,看着對方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表情,竟覺得頗為有趣。
一場小小的游戲,一下子就将她們彼此間的距離給拉進了。
大家相互之間換了名帖,又約定了下次家中設宴定會邀請對方,随後便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之上端莊落座。
方才已有人前來傳話,聖上與睿王正在趕來宴會的路上,哪怕心底明明知曉宮宴上人太多,聖上極有可能注意不到自己,但是大家依舊還是端出了自己最好的姿态,力求給其留下一個良好的印象。
歐陽姐妹的座位被安排在瓊玉長公主的下首處,明明白白地向大家彰顯了她們在宮中的地位。
而不知是有意亦或者無意,安排宴席座位的女官竟是将景陽郡王府之人安排在了距離她們姐妹不遠的偏下首處。
這仿若在嘲諷景陽郡王府之人比不上歐陽姐妹倆的舉動,生生氣得老王妃與孫雨柔臉色發青,讓周圍之人好生看了一場笑話。
面對此尴尬境地,歐陽靖宇反倒是表現得極為淡定,臉色絲毫未見難堪不說,反而在見到一雙女兒們之時,還露出了幾分欣喜之意,倒是将其一腔慈父心腸表現得淋漓盡致,令那些不明內情之人暗暗稱贊這景陽郡王倒還是個好父親。
只有此時,歐陽娴與歐陽靜才會如此讨厭自身那太過靈敏的聽覺。
她們究竟為何要聽到那些稱贊歐陽靖宇的言論,一點都不讓人開心不說,心底還嘔得要死。
偏偏為了不在大庭廣衆之下失了儀态,也不願影響未來計劃,她們還得硬生生裝出一副孝順娴雅的模樣來,生生氣得自己肝疼。
“那老混蛋怎麽就不立時去死呢?”咬牙切齒的陰狠嗓音響徹在歐陽靜耳邊,她表面不動聲色,依舊端着溫柔的笑顏,私底下則悄悄地回應道:“那一日,不遠……”
話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
歐陽靜默默地挪了兩下屁股,将自己往歐陽娴身後藏去,避免面對某個可怕的男人,心底瑟瑟發抖。
大灰狼來了,害怕。
“皇上駕到,睿王駕到!”
随着太監總管福祿壽一聲高昂的唱禮聲之後,場中除了太後之外的所有人,全都起身,附身向着從殿外大步走進的一金一玄兩道修長身影恭敬行禮,口中齊齊高喝道:“微臣/臣婦/臣子/臣女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見過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衆卿平身,賜座。”
“謝聖上。”衆人依言起身謝恩,各自再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落座,安靜等待宮宴開場。
人前,季博源一貫都是端着一副清冷淡漠的矜貴面孔示人,所以對于他這稍顯冷漠的話語,衆人倒也沒覺得有什麽。
那些日日上早朝的大臣們是習慣了,而那些大臣家眷們則是對季博源不熟,不敢胡亂造次。
季博源帶着弟弟一路走到太後跟前,先跟太後行禮問安之後,才在最上首處的龍椅上落座。
季博瀚則冷肅端坐在他的下手之處,剛剛好跟躲在姐姐身後的歐陽靜撞了個對面。
嘤……好可怕!
萬萬沒想到,如此都躲不開的歐陽靜想死的心都有了。
打個商量,她現在去死,将這具皮囊送給季博瀚,到時候他愛怎麽吃就怎麽吃,然後別再惦記着她,讓她開開心心地去做一只鬼。
可以不?
“不!”耳邊突然炸起的冷喝吓得歐陽靜一哆嗦,呆呆地轉頭望向突然出聲的睿王,眼眶子都紅了,可憐兮兮的模樣更像是一只在狼爪子下瑟瑟發抖的小兔子了。
“本王還小,別跟我說這些。”冷着一張俊臉,季博瀚冷厲地掃了一眼那大膽作死跑出來建議他該娶妻的大臣一眼。
僅僅是一個眼神,明明不含半點殺氣,可卻生生地将那年過半百的大臣給吓暈了去,足可見睿王身上氣勢之可怕。
太監們連忙上來将那位暈倒的大臣擡下去,整個殿內的氣氛因為睿王的突然發怒而冷若寒冰。
最後還是太後見場面實在難堪,不得不站出來幫着說幾句軟話打圓場,又下令讓那些歌姬早點上來表演,場中的氣氛才逐漸再次熱鬧起來。
直到那些歌姬的舞都跳到一半了,歐陽靜才搞清楚了季博瀚剛才那句話并非是對自己說的。
而是有位作死的大臣在周圍之人的慫恿煽動之下,竟是挺身站出來向着太後提議睿王年紀老大不小,是時候該選個王妃了。
其實明眼人都知曉,這位大臣的出頭,不過是有些人在接着睿王的名義向着聖上催婚呢,畢竟聖上還比睿王殿下大一歲呢。
自古一來,長幼尊卑,順序嚴明,哪裏就有弟弟比哥哥晚成親的道理?
可兇殘得能在戰場上令敵人聞風而逃的睿王如何是那麽好被利用的?
這不,這大臣剛剛起了個話頭,就被睿王強硬地擋了回去。
有了今日這一茬,今後誰若還敢再拿睿王出來說事,那其下場可就……
不好說了。
其他人怎麽想季博源不知曉,但他自己很清楚自己此刻是開心的,因為身上的毛病,其實他隐隐有些抗拒成親,不是怕對不起人家姑娘,而是怕吓壞自己。
雖知自己到了一定年歲,娶妻勢在必行,畢竟華國不能沒有下一任儲君。
但是至少目前,他還年輕,還是個可以由着自己性子胡來的年紀,所以他還不想那麽快就被這些大臣們左右人生,也不願去委屈自己。
睿王與皇上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自小一塊長大,感情深厚,所以其實睿王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皇上的态度。
犧牲了一位愚蠢的大臣,試探出了皇上的态度,接下來的衆人就暫且歇了心思了。
看來這幾年之內,陛下都不打算立後納妃了。
部分大臣夫人見此,嘆息了一聲,摸摸坐在自己身側,尚且一臉天真的女兒,心底不知是該慶幸女兒不用離開自己,還是遺憾她錯過了大好良機。
美妙悅耳的樂曲從宮廷樂師手中奏出,身着薄紗舞衣的歌姬們踩着樂點翩翩起舞,如彩蝶一般鮮活靈動,妖嬈的身姿随着妩媚的舞姿透出陣陣魅/惑之感,引得周遭之人一不小心看入了迷,走失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