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李珊珊喜歡溫文爾雅的莫清唯，這個是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的。
可是莫清唯喜歡歐陽娴， 這個也是一件衆所周知之事。
所以， 李珊珊對于歐陽娴這個情敵是抱有極大的敵意的， 只要她一跟歐陽娴待在一起，就總是愛有事沒事地就去找她挑刺，結果又被歐陽娴輕描淡寫地擋回去。
例如此時， 歐陽娴只是想夾塊豌豆糕給妹妹吃，結果卻被李珊珊陰陽怪氣地諷刺吃太多， 還不懷好意地提醒她小心發胖。
張若琦見李珊珊又‘犯病’了，不由得不悅地大皺其眉。
若非她弟弟與李肇慶乃是至交好友，而每回他們相約聚會時這李珊珊總是愛厚着臉皮地跟着過來， 他們根本就不會搭理這個不識趣的人。
如今這李珊珊又不自量力地去挑釁自己的表妹， 張若琦如何會忍，當即就張口， 準備幫表妹将李珊珊怼回去。
不過在她出言之前， 歐陽娴已然自己将李珊珊的挑釁給擋回去了。
只見她動作優雅地将豌豆糕放在妹妹碗中，柔聲說了句“慢點吃”， 然後才淡淡地擡眼掃了李珊珊一眼， 冷聲道：“能別總是亂嚎亂叫嗎？”
跟只狗一樣。
這句話歐陽娴沒有直接說出口，可在場的所有人都在心底幫她補上去了。
李珊珊顯然也是那個補話的人之一。
自覺受到了侮辱，李珊珊猛地站起身，本就不怎麽白皙的臉色瞬間漲得通紅， 雙目燒火地瞪向歐陽娴， 狠狠地伸手指着歐陽娴厲聲說道：“你這個賤……”
“珊珊！”李肇慶見妹妹失态， 猛地低喝一聲，嚴厲警告其注意場合。
他可以容忍妹妹借着自己的名義跟着一起出來與友人的聚會，妹妹喜歡誰他也不想去管，但他絕不允許妹妹如此對待自己的朋友，且一個大家小姐居然為了争風吃醋做出如此姿态，實在有失他們李家的教養。
而且……目光隐晦地掃了安靜地坐在一旁吃糕點的歐陽靜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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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還是讓母親多多管教妹妹一番吧，身為女子，怎可如此嬌縱失德！
并不知曉自己回家後即将面臨被哥哥告狀的慘劇，李珊珊在自家兄長的厲喝之下，總算是想起這是什麽場合。
且這個包廂還是張若琦訂的，若是她惹煩了歐陽娴，為了給自家表妹出頭，以張若琦這個女人的性子，定然是會不顧大家的臉面，将自己給強行趕出去的，那就太丢人了些。
所以李珊珊最終也只能委委屈屈地坐回去，還用哀怨的目光撇了莫清唯一眼，結果莫清唯就只光顧着用癡迷的目光看歐陽娴，根本就沒注意到剛剛還有個女子為了自己争鋒吃醋，結果被狠狠地下了面子。
“真是一堆癡男怨女啊。”張若航溫雅一笑，展開了手中折扇，潇灑地扇了幾下，小聲感嘆道。
“表哥此言差矣，我與姐姐可不在這‘一堆’之內。”小口吃完了碗中的糕點，歐陽靜這才擡起小腦袋，含笑對着張若航說道。
她還調皮地沖着張若航眨了眨眼。
張若航見此，也學着她的模樣調皮地回了她兩下眨眼。
表兄妹二人心照不宣地嬉笑起來，引來周圍一堆人一頭霧水的目光。
“你們在笑什麽？”張若琦奇怪地左看看歐陽靜，右看看張若航，疑惑地問道。
“沒什麽，睿王殿下好像快要來了，表姐不去窗邊守着嗎？”歐陽靜随口找了個理由搪塞張若琦，沒想到一語成谶，底下居然真的傳來了一陣陣熱鬧的喧嘩之聲，隐約之中還能聽到一兩聲“睿王殿下回來了。”之類的話語。
“來了！”張若琦眼睛一亮，連忙沖到窗邊去，一下子就探出了半個身子在外面，向着遠處張望，吓得她身後的張若航連忙起身，将她往回拉了一些。
“你不要命了，若是摔下去可怎麽辦？！”一貫溫和的人遇到這種情況也維持不住風度，張若航冷着臉低聲喝斥。
“我錯了，以後會注意的。”
這裏是三樓，這富貴樓每一層樓都修得很是高大，站在三樓之上向下俯視，基本就跟在小懸崖上差不多了。
所以剛剛那猛地一下，張若琦其實自己也有點被吓到了，此時見弟弟一臉怒氣的模樣，也知曉是自己讓人擔心了，不由得慫兮兮地小聲認錯。
別看張若琦大大咧咧地看似什麽都不怕的樣子，其實她每當面對她這個看似文雅隽秀的弟弟之時，心底總有種老鼠見了貓的錯覺，本能地就有些怕怕的。
而每當自己犯了蠢，幹了什麽錯事之時，這種感覺就會越發深刻。
“表姐下次了別再如此吓人了，凡事多三思而後行，不然真發生了什麽意外，別說表哥，我們也是會擔憂傷心的。”歐陽靜柔聲勸說張若琦，直說得她連連點頭，差點發毒誓表示日後絕不再犯，這才勉強放過了她。
經此變故耽誤，底下的喧鬧之聲反倒逐漸平靜下來，卻并非是睿王的隊伍已然過去了，恰恰相反，這是因為睿王的隊伍正好到了。
周圍百姓們在睿王尚未到來之前還敢大聲喧嘩。
可一旦大軍行至，所過之處，所有的百姓們均沉默了下來，只是用一雙雙敬佩與尊敬的目光掃向這些為國為民，不顧自身安危，毅然前往前線去保家衛國的戰士們。
歐陽姐妹顯然也是這群沉默之人中的一員，只是她們眼前的世界與周圍之分的并不太一樣。
在她們的眼中，底下這列長長的隊伍，除了這些身着統一厚重玄甲，氣勢如虹，血鐵如山的将士們，其上空還籠罩着一層濃郁得如同濃霧一般的血紅煞氣與灰暗死氣。
在這些濃霧的內裏，是一個個殘破的游魂，他們神情呆滞，動作僵硬，身上的盔甲破破爛爛的狼狽不堪。
這些游魂或是缺胳膊少腿的，或是斷頭破心的，總之沒一個還能有個完整的人樣！
可就是這些“破爛人”，犧牲了自己的性命，才換來了華國的太平。
可因為他們身為士兵，生前為了保家衛國，勢必手沾血腥。
哪怕這份血是為了國家，為了人民而流，可在天道面前衆生平等。
殺人，自然就該背負上那份血債！
所以死後，這些死去将士們的靈魂無法得到安息，也無法回歸親人的身邊，只能如同游魂一般，拖着這殘缺之魂，游蕩于這塵世之間。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且這些為了保衛他人而死的英雄們也不該承受這份苦，所以天道還是慷慨地給了這些人們一線生機。
只要他們每日每夜，受天地契機的牽引，默默地跟在這些昔日同胞們的身邊，将自身的意志力一點點地化為整個軍隊的士氣，成就兵魂之魄，直到靈魂的盡頭。
他們才能将身上血氣一點點洗淨，化為普通魂魄，再入輪回之道。
但這一過程，勢必痛苦而孤獨。
別看底下那些游魂數量極多，看似熱熱鬧鬧地擠在一起，其實在他們的眼中，他們此時正被孤單地關在一片黑紅色的狹窄監獄之中，無望地等待着那一絲微弱的救贖出現。
沉默地看着這一場歸程，只是不同于其他人的夾道歡迎，歐陽姐妹是默哀送葬。
這是她們……第一次被其他鬼的慘烈死狀給震撼了內心。
“我們似乎……該做些什麽，不為其他，就為了這些無法歸家的鬼。”這是歐陽靜第一次聽到姐姐如此鄭重其事地對自己說話，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姐姐的強烈決心。
抿唇輕輕一笑，歐陽靜平靜地傳音回去道：“姐姐想做什麽，就盡管去做好了。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支持着你任何的決定。”
這話語已然表明了她全力支持的意思，也堅定地表示了歐陽靜願與歐陽娴共進退的決心。
歐陽娴轉頭看了妹妹一眼，姐妹二人相視而笑，周身的氣息再度變化，引來了一旁時刻關注歐陽娴的莫清唯的疑惑。
從今日一見面，他就覺得，歐陽大姑娘身上有什麽東西似乎悄悄變了，可又沒察覺得出這變化究竟是出自于哪，而此時，這種感覺突然加深，也令他疑惑心底更深。
可此時周圍之人發注意力都在樓下睿王等人的身上，也無人在意莫清唯的那點小異常，所以莫清唯的疑問，也只能不了了之。
睿王雖然是本次的領頭主帥，可回城時他卻并不是走在最前頭最為風光的位置，而是處于中段部分，騎着馬與那些身受有傷的将士們同行。
明顯地就是一副保護的姿态。
有戰神睿王的鎮守，相信也沒有什麽不長眼的東西膽敢出來搗亂。
不！還是有的！
目光危險地一凝，歐陽娴雙目銳利如刀，猛地掃向那隐藏在屋檐陰影處的虛幻聲音，臉色一沉，透着股森冷的怒意。
“勿擾英靈安寧，滾！”冷厲的陰沉女聲在頭頂炸響，伴随着一股恐怖的威壓襲來，那些隐藏在陰暗處，奉了主人之命準備前來趁機弄些将士殘魂回去給主人吞噬的小鬼們頓時吓得肝膽俱裂，四散奔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