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愛屋及烏(2)
餘善謀會搬走,留下妹妹,應該也是有一點做球給他的意思,那是男人之間不必言說的默契既然女方家長都認同他、信任他,天時、地利、人和一應俱全,若是最終仍無法抱得佳人歸,那真怨不得誰了
餘善謀搬走的那天晚上,他特意在她家留宿陪伴,不讓她在第一晚便獨自一人
“雲開,我睡不着”
“為什麽睡不着?”這種對白,偶爾就會來一Round
她窩在他臂彎,聲音模糊地自胸口傳出:“我想哥哥”
“那要怎麽辦?”
“你唱晩安曲給我聽”父母生她的時候,年紀已經不小了,她幾乎是兩個哥哥一手帶大的,小時候,哥哥會輪流唱歌哄她睡覺
後來大哥也走了,她就只剩二哥,就情感面而言,她其實非常的依賴兄長
邵雲開看到她紅紅的眼眶,在心底無聲嘆息理智上她是明白的,可是心靈層面難免還是會有被抛棄的感覺
掌心拍拍她腦門,潤了潤嗓,低柔地輕輕哼出熟悉旋律
她初時還沒特別反應,後來聽出來,眼睛睜得大大的“你曲庫多久沒更新了?”
她有沒有聽錯?這是“蘭花草”嗎?這首歌年紀都比他還大了吧?
“這是我父母的定情歌”父親在追求母親時,常常在她經過的路口彈吉他唱情歌,現在看當然是遜到無可救藥,但在民風保守的當年,這是極浪漫大膽的追求舉動了
兒時,母親常哼這首歌,當他的床頭曲,他隐約有印象,剛剛她說到晩安曲,他本能地就想到這段最依戀、也最有感情的旋律
“好啊,那你唱給我聽”
“開上眼睛”他輕吻她眼皮,緩緩啓唇,讓那含蓄婉約的溫柔情歌,飄進她夢裏——
我從山中來,帶着蘭花草,種在小園中,希望花開早,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時過,蘭花卻依然,苞也無一個……
這事塵埃落定後不久,一天下了班,他拎着晚餐去找她,才進門,便不住地直打噴嚏
“欸,你來啦”她探了探頭,又将腦袋縮回落地窗後
“你在忙什麽?”将晚餐放在桌上,舉步上前——
“這個,登登——”獻寶地舉高雙手,換來男友的噴嚏三連發“你感冒啰?”
“不是——哈啾——”邵雲開連忙倒退數步,揉揉發紅的鼻頭,盯視她手中毛絨絨的小生物,“我對絨毛過敏”
舉凡狗毛、貓毛、羊毛,當然——還有兔毛
“咦?”這事她不知道,他又沒說
他看着她,她一臉心虛地看回來……
嗯,瞧這表情,他大概猜到,這位小嬌客不是暫住性質了
“哪來的?”
“就……附近鄰居養的?”很犯小人地摘咕:“最近剛交了男朋友,她男朋友不喜歡小動物,她就想把兔兔送走,見色忘義!動物也是家人耶,怎麽可以說不要就不要,這種行為超不可取的!”
“……”是,我接收到了
邵雲開很識相地才牢嘴巴,不去當那個“不可取”的人
“雲開……”每當她幹虧心事,理不直氣不壯的時候,就會用這種口氣跟表情喊他,把聲線壓扁扁,撒嬌裝無辜“開開……”
他直接把嘆息吞回肚裏“看我幹麽?要養的是你又不是我”
“可以嗎?”她眨了眨星星眼
“別指望我幫忙,這個我愛莫能助”醜話先說在前頭
“沒問題!”得到男友大人恩準,一臉快樂地回去繼續整治兔窩
她後來,又把貯藏室清理出來,當成寵物房
還有,她給兔子取了新名字——不對,那叫“新封號”,叫餘妃
爆鬥劇一駒追過一駒,簡直沒完沒了
罷開始,她還會瞎鬧,抱着餘妃故意接近他“皇上,來跟您的新妃子打聲招呼,親熱親熱——”
有什麽樣的主人,就有什麽樣的寵物,餘妃似乎看他退避三舍的反應很有趣,慢慢地也愛調戲他、追着他跑
不是說兔子怕生嗎?不是說兔子膽小嗎?不是說兔子不太親人嗎?不是說兔子養了一輩子都會跟主人搞不熟嗎?為什麽他們家這只完全不是這樣!而且忒愛針對他,這是個什麽世道,連寵物都欺軟怕硬,杮子挑軟的吃!
之後,她巧手慧心,把餘妃的小窩置辦得妥妥當當,恭請他賜個名
他挾怨大筆一揮,題下“冷宮”二字,把她笑趴在桌上?
最後,這塊寫着“冷宮”的木牌,還是擺上去了
養歸養,他們也是有言在先——
第一,他來的時候,讓餘妃在冷宮裏安安分分待着,他不想噴嚏打不停
第二,他不經手飼養事宜,別想他會寵幸餘妃
聽起來不過分,于是她也同意了,除了最初鬧鬧他以外,之後都很信守承諾,一條也沒違背
結果,看餘妃困在兔籠裏團團轉,反而是他不忍心,自己主動說:“把餘妃從冷宮裏放出來吧”然後再繼續打噴嚏,東躲西閃,被鸠占鵲巢
而後,他順手買了飼料,接着又順手買了寵物的小玩具、保健用品和一些阿裏阿雜的,反正一買了這個,就會有那個,再然後那個又這個的……就停不了手了
他還買了養兔子的相關書籍來看,常聽他蹲在冷宮前喂牧草給餘妃磨牙,一邊道:“不都說兔子溫訓,我怎麽覺得你兇猛無比?!商量一下,可不可以不要再咬破我的衣服?”
真的!兔子愛咬東西這不奇怪,但餘妃真的有比較針對他,常常外套随手一擺,轉眼就被拖去咬,被他視為争寵手段,地盤情結?
他還會給餘妃做健康紀錄和成長曲線“你這個吃貨,最近是不是又肥了?好像超過你族人的标準體重了,不要動,讓我量一下……”
他特地查過,說這只兔子的品種,應該是鳳眼西施兔,毛絨絨一圏,尤其養肥了之後,模樣甚是可愛
再有就是養兔子跟養貓養狗不一樣,不是附近随便找就有會幫兔子看病的動物醫院,定期的健康檢查也是他事先打聽好醫院,提着兔籠開車載她去
原來這就是他口中所謂“不會幫忙養”的标準
她笑睇他:“你好像養得比我還上心”
“不然呢?我能只要花,不要花盆嗎?”賞花人可以,惜花人不行
因為很愛、很愛,所以連樓頂上的烏鴉,都愈看愈愛、愈看愈順眼
最後還自己翻供,說:“過敏又不是絕症,可以吃藥、可以食療、可以列舉一百種方法改善或減緩症狀”最不濟就是N95口罩買個一箱來囤貨而已?他有員工價
有一回,無意間看到他在幫餘妃梳毛,動作溫柔,聲嗓輕淺如春風呢喃:“她想要有個家人,你就好好陪伴她吧?”
他居然知道!
他知道她是想填補家人搬走之後,一屋子只有她的空虛,從不曾養過寵物的她,第一次動了養寵物的念頭,剛好鄰居妹妹想送走兔子,她就要來了
他從頭到尾,一句反對的話都沒有說,一如既往地遷就她、愛寵她,明明會對他造成困擾,但他選擇的是改變自己的狀态,來融入她的生活
就像搬家陪她、就像生活中大大小小的每一件事,愛她所愛,擇她所擇,一心一意,只為她
她不是木頭人,她看得到,也感覺得到,可是她呢?
內心深處,她比誰都清楚,她不夠全心全意他愈是如此,她就必須藏得更深、更妥、更嚴謹——
不露一絲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