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會這麽說,倒不是謝利爾心血來潮。
早在他還在卡爾德拉小鎮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這個想法。
而在剛才與賽奧王後那一番一問一答的對話中,謝利爾也只不過是将這個想法徹底确定了下來。
作為魔鏡,他能力值提升的途徑之一,就是在鏡子裏向外界的魔鏡持有者解惑。
這個持有者問的問題對世界改變、對周圍環境的影響力越大,他所得到的能力點就越多。
這也是他提升能力值最主要的途徑。
相對的,既然有最主要的,那自然就有次要的。
譬如他以現在這種本體狀态為魔鏡的持有者解答疑惑時,也會所能獲得相應的能力點。只是相對主途徑來說,會少許多,并且還涉及到持有者本身的影響力。
關于這一點,謝利爾也做過驗證。
之前他為了賺一些貨幣,扮成了雲游占星術士,在以占蔔的形式為一些人解答疑惑之後,所獲得的能力點少得近乎可以忽略不計。
因為那些人大部分都是普通人。
簡單來說,他在鏡子裏的時候,能力點的多少是與問題本身的影響力有關。
而在鏡子外,以本體回答時,就與詢問者本身的影響力有關。
前者是主途徑,為——鏡子對問題本身。
後者是次途徑,為——人對人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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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剛才在回答了賽奧王後的那幾個問題之後,謝利爾能明顯感覺到能力值有了很大幅度的提升。
原因無他,賽奧王後目前是伯莎利頓國的最高統治者。她的影響力足夠大,所以回饋給謝利爾的能力點也足夠多。
以曾經的神眷者、如今的賽奧王後為例,能進萊伽聖恩學院的都是能修習神術的人。雖然神眷者并不與影響力等同,但是相比起普通人,學院的神眷者确實是相對集中的目标群體。
他們的影響力并不頂尖,數量卻足夠。
他以占星術師的身份去學院任教,一次解惑就相當于回答幾十甚至上百個人,一段時間下來所積累的能力點也會相當可觀。
又因為是外聘,所以他并不需要像其他教學者那樣每天都去學院。即使上課的時間固定在傍晚之後,也是完全合理的。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賽奧王後給予他特權。
只要王後對外宣稱他是自己特意找來的雲游占星術士,這份由王後親口認證的身份,就足以讓他在萊伽聖恩學院擁有特殊權。
謝利爾需要這份特殊性。
賽奧王後神色莫名的看了一眼謝利爾,沉默了兩秒之後,才回道:“好,我會親自拟一道外聘書。”
話落,她話音又微微一轉:“不過我需要你給我一個保證。”
猜到了賽奧王後心裏顧慮着什麽,謝利爾承諾道:“白日我會待在也只能待在鏡子裏,日落之後,也不會擅自出現在伯莎利頓國之外的地方,這樣如何?”
賽奧王後笑了起來,她紅豔的唇勾了勾,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了一句:“那我就先替萊伽聖恩學院的學生,歡迎魔鏡先生的到來。”
說完這話,像是又想到了什麽,賽奧王後的目光在謝利爾的臉上停留了幾秒,用視線細細描摹了一遍謝利爾的輪廓之後,意味深長的說道:“上你課的學生們或許無法專心聽講。”
就連她都無法在這個青年的外形沖擊下做到全然的鎮定,更何況是那些學生。
在絕對的美色面前,沒有誰能集中精力,做到絲毫不分心。
她追求美,所以也比其他人更明白極致的容貌所帶給旁人的影響力。
想到這,出于某種微妙的心思,賽奧王後問出了一句:“到時候去任教的時候,有考慮過遮臉嗎?”
謝利爾聞言,似笑非笑的看向賽奧王後。
他漂亮的狐貍眼裏在光影交錯間,像是鍍上了一層朦胧似霧的薄影,耀眼而又透着幾分洞察一切的深邃,仿佛所有的心思在這雙眼睛裏都無處遁形。
賽奧王後紅唇微抿,第二次錯開了視線。
謝利爾說道:“我會戴着面具。”
事實上,就算是賽奧王後不提出來,謝利爾的心裏也是有這個打算的。
戴上面具遮住臉,方便又省事。
只要旁人看不見他的模樣,他作為魔鏡所延生出的那種詭異影響力就不會發揮作用。
賽奧王後說道:“介意我為你挑選面具嗎?”
謝利爾輕笑:“我的榮幸。”
謝利爾相信賽奧王後的審美。
而事實證明,賽奧王後在美學這方面确實很有天賦。
不過半個小時的時間,在賽奧王後的命令下去而複返的女騎士琳蘭,就帶來了一個非常特別的面具。
面具由黑色和暗紅色兩種色塊組成,面具上刻着繁複精美的黑金圖騰,整個構形有些像是麒麟面具,但是比起麒麟那種張揚外放的兇性,這個面具更多的是一種莫測又神秘的邪性。
謝利爾接過面具将它戴在臉上,大小尺寸剛剛合适。
謝利爾本身就穿着一襲黑,耳垂處沒有戴着紅寶石吊墜的時候,純白的繃帶和純黑的衣服幾乎就是他身上所有的顏色。
戴上這個面具之後,他自身的那種混沌感更顯立體。明明是十分猙獰的面具,他戴起來卻一點也不顯恐怖,反而透着一種隐隐的蠱惑,充斥着詭誕至極的美學。
賽奧王後看得眼前一亮,忍不住出聲贊嘆道:“這個面具就是為你而生。”
只是說完這話之後,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賽奧王後的心情卻反而更微妙了。
戴上面具是為了減少實為魔鏡的黑發青年對旁人的吸引力,結果現在看來,這一戴,似乎也并沒有減緩多少。
不過如果是讓黑發青年戴上那些醜陋的、平庸的面具,賽奧王後又覺得那是對她眼睛的污染。
她從不願與美學背道而馳。
賽奧王後将心底的那一絲微妙感摒除,輕笑看着謝利爾道:“我現在就拟一道懿書,至于對外你的住所,親愛的,告訴我你想在阿布科洛古堡的哪個房間?”
謝利爾想了想,說道:“二層最東面的那一間。”
那一間房的采光很好,窗外就是一個巨大的花園。站在窗前,就能看到花園中心的白瓷大噴泉,是一處無論是環境還是空氣,都非常新鮮的休息空間。
賽奧王後聞言,臉上的笑容頓時更燦爛了:“與你交流真是一件愉快的事。”
因為對方什麽都知道,所以可以省去許多步驟,無需解釋,也無需說明,就能在最短的時間裏,達到最便捷的交流。
“那就讓琳蘭帶你過去吧。”
“好。”謝利爾應聲。
琳蘭是只從屬于賽奧王後的直系女騎士,由琳蘭親自引路,阿布科諾古堡的侍女與護衛騎士們看到之後,就會明白賽奧王後對他的重視,從而從根源上避免了怠慢情況的發生。
這是賽奧王後的好意,謝利爾沒有拒絕的理由。
賽奧王後用眼神示意琳蘭:“好好帶路。”
等謝利爾随着琳蘭走向門口時,看着謝利爾離開的背影,賽奧王後又摩挲了一下那被對方吻過手背。
她藍色的眼瞳微垂,纖長的眼睫遮住了微微閃動的眸光,片刻後,明豔動人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
她已經開始期待接下來的日子了。
謝利爾指定的房間與賽奧王後的內殿相隔并不算遠,正常走路大概十分鐘就能到。
不過或許是因為賽奧王後有特別授意,琳蘭在行進間特意放慢了速度,讓阿布科諾古堡中更多的人看到謝利爾。
這也就使得時間比原定的超了五分鐘左右。
等謝利爾進到房間之後,賽奧王後那邊,也已經拟好懿書頒布了出去。
房間裏。
謝利爾走到窗前看向下方的花園。
最中間的噴泉裏噴灑着清潤的水珠,純白的水花泠泠灑灑的落在泛着波瀾的池水裏。
在噴泉的右側,有一張大理石砌成的方形棋桌,棋桌上還放着下了一半的西洋棋。黑棋與白棋錯落交替,雙方的車與馬的棋子在互相制衡。
這盤還未分出勝負的棋是五天前賽奧王後與公爵艾諾文所下。
謝利爾記得在格爾剎北區的那天傍晚,這位艾諾文公爵就在他看熱鬧的那條街道的二樓咖啡廳。
當時與那位公爵坐在一桌的,還有艾塞亞國的君主的大侄子奧斯格斯。
伯莎利頓國,亞裏蘭國,艾塞亞國,明面上這三個國家三足鼎立,互相牽制。
但是如今随着亞裏蘭國軍力的不斷壯大,為避免蘭歐大陸維系了千年的平衡被打破,伯莎利頓國和艾塞亞國在暗地裏已有同盟之意。
在此基礎上,伯莎利頓國的公爵和艾塞亞國的親王以朋友的身份交好,也不足為奇。
謝利爾正想着,就看到一個金發少年提着水桶走到了棋桌旁邊。
應該算是少年吧,雖然還有三個月才滿十八歲,不過在謝利爾眼中,确實算是少年。
還是一個在夾縫中努力保護妹妹的小可憐。
嗯,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
少年很清瘦,個子高挑但是看着很單薄,穿着一件有些泛黃的白襯衣,套着破了洞的煙灰色馬甲,下半身的長褲也有些老舊了,寬松的紮在沾着泥濘的長靴裏。
單從這一身穿着打扮來看,比謝利爾一路上看到的那些仆從還要糟糕。
而事實上,這位少年在阿布科諾古堡過的生活,也确實連仆從都不如。
打眼看去,或許也只有那一頭燦爛如朝陽的金發,還昭示着少年曾經作為尊貴王子的那份耀眼。
這時,一直待在謝利爾口袋裏的胖烏鴉也飛了出來,它停在窗棂前,與謝利爾一同看向正在用手中的抹布擦拭棋桌邊角的金發少年。
看了幾秒,胖烏鴉就開始發散思維:“謝利爾,如果這個世界是一本小說,賽奧王後就是邪惡的大反派,是惡毒繼母。”
它一口氣說道:“年輕的王子僞裝成堅韌頑強的小白花,一邊忍受着繼母的打壓排擠,一邊在暗中默默收攬老國王留下的殘存勢力,最後一鼓作氣推翻繼母的統治,繼任國王,登上人生巅峰!”
謝利爾樂了:“對對對,繼續說。”
胖烏鴉來勁了,轉過腦袋看向謝利爾,兩個圓圓的眼珠子像黑石榴:“而你,魔鏡謝利爾。”
謝利爾配合的點頭:“而我,謝利爾。”
胖烏鴉開啓繪聲繪色的演說:“而你,謝利爾,妖言惑衆的謝利爾,一個隸屬于黑暗力量、只知道蠱惑賽奧王後的最大邪教頭子,就是王子登頂路上的絆腳石,是注定要被鏟除被消滅的邪惡魔物!”
妖言惑衆的謝利爾笑慘了,賞給胖烏鴉一個腦瓜崩:“講得很好,下次不要講了。”
胖烏鴉嗷了一嗓子:“還不是跟你學的,一開始我也是個正經乖巧的系統。”它擡了擡脖子:“而且你敢說,你剛剛腦海裏沒有想到我講的那些?”
“……”
“承認吧謝利爾,我只是比你先說出來而已。”
“……”得,這話謝利爾還真沒辦法反駁。
果然一個鏡子裏養不出兩種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