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雨夜借租人(一)
第48章 雨夜借租人(一)
刻薄的瘸腿男主人受X白月光鬼攻
這次的任務是逃生。
單主希望快穿員能完美還原自己的人設, 并設定了許多條條框框的主線行為。
要求沈霧遠必須做那些他做過的事。
在此基礎上,再進行自救。
“怨靈始終不相信自己會落到這個下場,他認為自己每一步都沒做錯, 因此提出的所有支線任務,你必須完成, 如果有一個沒做到, 世界結束後也不會給你一分報酬。”
其實按照快穿局的規定, 會視任務完成情況按較低的比例計算辛苦費, 怨靈也都會給。
沒必要為了這一筆小費用跟快穿局結仇。
可偏偏這個怨靈……
部長嘆了口氣,“的确是為難你了。”
沈霧遠沒吭聲,伸出手,接過資料大致地浏覽了一遍。
看完後, 他将資料掃描進系統中, 擡頭問部長:“怨靈在哪?”
“怨靈不想見面。”
“他什麽來頭, 這麽剛?”沈霧遠擡手捏了捏鼻子, 舒展了身體靠在高背椅上。
“沒有來頭, 就是不在乎,對這個世界,對下輩子能不能投個好胎。”部長把桌上的資料拿過來, 邊看邊嘆氣, “五元啊,這人怪可憐的, 你就順着他的意思來, 讓他痛快點,盡早解脫盡早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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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長你別的都好, 就是同情心容易泛濫。”哪個怨靈背後沒有一段凄慘的故事, 要是都順着對方的意思來, 遲早得把自己累死。
“下不為例。”
沈霧遠在部長緊張的視線中終于露了個笑。
他将桌上的咖啡慢慢喝完,閉着眼睛揣摩了一會兒下個世界的人設和劇情。
等到做足了準備,才從椅子上起身,信心十足地走出了部長辦公室。
*
故事的主人公莊天佑曾經也是個陽光硬朗,樂于助人的好男人。
一切的變故發生在半年前,那時他還在部隊裏服役,一場飛來橫禍,使得他腰椎脊髓斷裂,中位截癱,下半輩子就只能在輪椅上度過。
雖然獲得了足夠豐厚的撫恤金,卻不能挽救他原本幸福的家庭。
妻子狠心跟他離婚,在出國前,還把肚子裏剛懷了兩個月的孩子給流掉了。
男人拖着癱瘓的腿,趴在地上苦苦哀求妻子留下。
“孩子沒了可以再生,我不怪你——只求你留下,我不能沒有你……”男人是孤兒院長大的,除了妻子,再沒有其他的親人。
他放棄了身為人最基本的尊嚴,痛哭流涕,像狗一樣抱住女人的小腿。
仰起的俊臉蒼白,五官扭曲着,絕望悲戚到極點。
可得到的卻是女人無情的高跟鞋底:“我還年輕,不能毀在你這個殘廢身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哭着,尖叫着踢開男人又想伸過來抓住她腳的手,拖着行李箱一路披頭散發地逃出了家門。
男人眼裏的光随着女人逐漸遠去的腳步聲一點點消失,他把自己鎖在了陰暗的地下室。
自生自滅。
直到一個星期後的某天,熱心的鄰居上門看望他時發現怎麽叫門都沒人應。
擔憂之下撥打了119火警電話,才将這個餓得瘦骨嶙峋的男人從地獄的邊緣又拖了回來。
而在醫院蘇醒後的主人公,從此性情大變。
變得厭世、刻薄、自私,他用揣摩惡意的眼神打量着身邊經過的每一個人。
他不再相信任何人,時常把別人的善意當成垃圾一樣拒之門外。
他活成了以前的自己最厭惡的那類人。
這個中年老女人已經是第五次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了,那束身的裙子将她的腰勒得很細,胸口大片的皮膚暴露出來。
女人跪在地板上勤奮地擦着地面,深深的事業線在眼前不停晃動。
她是在勾引我嗎?
男人的眼底浮動着冷意,削薄的嘴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線。
他生就了一副刻薄相,深深的眼窩裏嵌着兩顆不大不小的棕色眼珠,鼻梁很高,中間有小小的駝峰頂出來,鼻尖微微往裏內勾。
不笑的時候,總讓人覺得他很難相處。
沒出事前,男人時常把笑容挂在臉上,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陽光在他開朗的笑臉上流連不去,甚至把那對藏在陰影裏的眼珠子都印亮了幾分。
每一個跟他接觸過的人,都不會把冰冷、難相處這樣的詞強加在他身上。
“莊天佑可是個好小子,笑起來能融化整個冬天。”這是今年三月份的時候,鄰居太太把中年女人介紹給莊天佑前,誇耀他最多的話。
自從莊天佑殘疾後,鄰居太太很少跟男人接觸,所以印象還停留在過去。
因此急求保姆工作的中年女人這才上前敲響了別墅的大門。
可現在,僅僅過去了兩個月,她就被男主人告知明天不用來了。
中年女人局促不安地站在莊天佑跟前,揪着圍裙哀聲道:“莊先生,求您了,別解雇我,我很需要這份工作。”
照顧莊天佑很省心,這個男人的自尊心高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除了最基本的三餐和打掃衛生外,其他的一概自己完成。
雙腳已經殘廢。男人做什麽事都得依靠自己的雙手來。
為了鍛煉兩臂的力量,莊天佑沒有用電動輪椅,用的是最原始的那種手推輪椅。
每天劃動着身側的兩個大輪子,從一開始的氣喘籲籲,到現在面不改色,速度快得驚人。
中年女人是看着他一點點恢複自理能力的。
她在完成家政工作之餘,甚至還有充足的時間回自己家裏,照顧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
而莊天佑整日裏把自己關在地下室裏,用木刀雕刻一些小嬰兒的雕塑。以此來紀念早夭的孩子。
地下室已經被大大小小的雕塑堆滿了。
男人只會往返于卧室和地下室兩個地方,很少會關注她還在不在。
所以中年女人呆在這棟別墅裏的時間才越來越短,大部分時間都呆在自己家。
對于帶着兩個孩子的她來說,這的确是份很好的工作了。
沈霧遠把工資數好裝進信封裏,板着臉丢到桌上:“你拿着我給你的薪水,幹得卻是偷奸耍滑的事情,當這裏是慈善院嗎?”
中年女人看着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第一次覺得他是這麽可恨,偷奸耍滑?明明應該的工作她都有好好完成,只不過是合理的利用閑暇的時間而已。
可他卻用着最刻薄的言語,挑剔着她一直都很安分守己的工作。
難道不是莊天佑領地意識太重,總是不許她去這去那,主卧、次卧、兒童房、儲藏室、地下室全被列為禁地。
她能活動的區域只能一縮再縮。
追根究底,是他不想看見她啊!!
現在莊天佑卻用這點來中傷她。
中年女人氣憤地擡起頭瞪了輪椅上的男人一眼,一把抓過信封,攥緊在手裏就要離開。
“你等等。”沈霧遠叫住了她。
中年女人腳步一停,怎麽了,難道現在又反悔了?
她扭過身,滿臉竊喜地上前:“莊先生。”
沈霧遠指了指她手裏的錢袋:“我沒有零錢,裏頭多給了你四塊錢。”
中年女人臉上的笑容一收,動手麻利地扯開信封,将一張五元扯出來丢在了男人腿上,滿眼譏诮道:“莊先生,您就一輩子活在摳摳縮縮中吧!”
沈霧遠朝她點點頭:“承你吉言。”他的确需要勤儉着點用,撫恤金雖然不少,可也禁不住日複一日的揮霍,現在腿廢了不能工作,為了将來考慮,只能竭盡所能地省吃儉用。
中年女人不再對他抱任何希望,拿着信封快步離開了別墅。
再呆在這裏一秒,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把桌上的開水壺砸到男人身上。
小A:【辭退女保姆任務達成。】
“下一個是什麽?”沈霧遠把皺巴巴的五塊錢紙幣用手抻直,塞進了随手攜帶的皮夾裏。
小A:【收留雨夜來客燕陽和燕力群。】
可以說,這兩人是一切災難的開始。
“那兩個合謀殺了莊天佑,幾乎搬空他家的罪犯?”沈霧遠把着輪子,往儲藏室的方向移動。
小A:【是的。】
沈霧遠覺得真有意思:明明已經知道了這倆人的身份,重來一次,還想看着頂替自己的人也犯下同樣的錯誤。
這個怨靈是打算将快樂,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以牙壞牙?不,這不是怨靈想看到的,他想看到的,是另一個人,就算知曉全部事情的發展,最後也落到跟他一樣的下場。
以此來達到心理的平衡。
小A:【主人打算怎麽做?】
“按照他說的做。”沈霧遠将輪椅劃到一個積滿灰的貨架前,将一整箱的針孔攝像頭抱到了膝蓋上。
在此之前,他得先把這棟別墅的上上下下每個地方都安上自己的‘眼睛’。
搜集好證據,方便快速報警成功。他不可能坐以待斃地等着那兩兄弟把一切都準備好,然後挑選合适的時機做了他。
殘廢的腿很不方便動作,沈霧遠要用比平常人多一倍的時間來幹活。
忙活了一整個下午,終于都安完了。
沈霧遠頂着滿腦袋的牆灰,從卧室爬去了衛生間。
坐在地上拿水灑對着頭發沖。
洗澡的話,他會借助輪椅,免得剛沖幹淨身上,又在地上蹭髒了。
收拾好自己,沈霧遠把髒衣服撿起來,丢進了洗衣機中。
按下啓動鍵,洗衣機開始自主工作。
趁着時間空餘,他又利用電梯去了一樓的客廳。
電梯還是在原身傷殘後,莊天佑特意聘請工程師在家裏安上的。
所以上下樓并不麻煩。
莊天佑在妻子金楚曼離開自己後,曾經消沉過一段時間。
等他好不容易緩過來,又想起了金楚曼狠心打掉孩子也要離開的做法,心口暗恨。于是時不時就會打電話過去發洩自己的怒火。
而單主同樣也要求沈霧遠這麽做。
何苦呢,互相折磨。
放過那個女人不好嗎?
沈霧遠在心裏嘆了口氣,認命地從沙發上撿起了自己的手機,找到金楚曼的名字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就通了。
女人崩潰地大喊道:“天佑,天佑!我求求你放過我,不要再打來了,我現在的生活已經很糟糕了,你到底還要我怎樣!!!”
手機這頭的男人冷言冷語道:“你放心,我對你已經沒有任何的感情,這次打過來是想告訴你,孩子它昨晚進我夢裏了,它說爸爸,我好痛,你抱抱我,你抱抱我爸爸……”沈霧遠粗喘了口氣停了停,深邃的眼眸顫動着,好像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金楚曼,你這一生都不配再做母親。”
惡毒的詛咒仿佛耗盡了男人最後的力氣,他将手機開了免提,丢進了沙發上。
低下頭,被車輪磨出厚繭的掌心捂住臉,壓抑地流着眼淚。
“啊!!啊!!!!你這個瘋子!!!你這個瘋子!!!!”金楚曼的嘶叫聲從手機裏傳來,然後是一通乒鈴乓啷的聲音。
她好像摔倒了,痛呼了一聲,又嚎啕大哭了一陣,最後終于慢慢平靜下來。
女人低泣道:“我不會回頭的,莊天佑,事情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我們為什麽不能互相放過彼此?”
沈霧遠心想:是啊,你為什麽不能換個手機號,他這邊打不通不就萬事大吉了嗎。
“這幾天一直想去因尼城看看,聽說那裏的風景很美。”沈霧遠決定提醒一下這個笨女人。
金楚曼果然緊張了起來,吓得拔高了音量:“你想做什麽!!你是怎麽知道我在因尼城的?”
沈霧遠從掌心裏擡起發紅的眼睛,啞聲道:“你忘了我認識電信局的朋友?想要定位你的手機,輕而易舉。”
金楚曼啪得一下挂斷了電話。
這下總記得換手機卡了吧。
沈霧遠聽着那邊嘟嘟嘟的聲音,直起身,神色恢複如常,平靜的臉上哪還有半點傷心難過的影子。
電信局朋友是編出來的,定位也是子虛烏有的事情,完全依賴資料,不過吓吓金楚曼還是足夠的。
小A:【給金楚曼打電話,完成度:3/10】
從他來這邊開始,已經是第三次通話了。
金楚曼回回的表現都很歇斯底裏,但是沈霧遠隔天打開她,她又會自虐一樣的接起來。
沈霧遠每次受到她的魔音摧殘,都恨不得立馬把電話挂了。
這哪裏是在報複金楚曼,分明就是在折磨他自己的耳朵。
*
夜晚降臨的很快,明明白天還是晴空萬裏,皓日當空,到了晚上卻是大雨瓢潑,雨水從窗戶縫隙那漏進來,牆皮因為受不住沖刷而脫落下一塊。
沈霧遠不得不劃着輪椅,用小鏟子将原來的密封膠刮掉,重新填入了更為耐候型的玻璃膠。
又把脫落的牆面重新粉刷了一遍。
弄好這一切後,肚子裏餓得厲害,他給自己泡了碗面,抱着坐在輪椅上邊看電視邊吃。
牆上的鐘表在緩慢走動着。嘀嗒、嘀嗒,極富有節奏感。
沈霧遠将電視的聲音調得很小,一直在留意門那邊的動靜。
敲門聲很快響起。
咚咚咚,極有禮貌的三下輕叩。
沈霧遠側頭看了一眼,然後冷淡地收回視線,捏着塑料叉子往嘴裏送了一口面條,不緊不慢地管自己吃起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在一段時間的沉寂後,門外人又锲而不舍地敲起來。
沈霧遠皺了皺眉,将方便面桶放在桌上,劃拉着輪椅來到了門邊。
當他将門打開,首先看到的是其中一人拖在地上的行李箱。
一個黑色的,爬滿了雨珠的大皮箱。
沈霧遠的眼神在看到皮箱時微微沉了沉。
他撩開眼皮,面色不虞地打量起了兩位不速之客。
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抓着皮箱的高個很壯實,肩膀寬得幾乎能抵得上大半扇門,穿在他身上的雨衣好像小了點,只堪堪遮到膝蓋,小腿的衣服和鞋子都被雨水徹底浸濕,甚至他皮鞋的鞋縫裏還在往外滲水。
旁邊比他矮半個頭的青年也不是特別瘦弱,有着薄薄肌肉的手臂上紋着一個黑色十字架,五官帥氣,說話的聲音很幹淨:“我和哥哥剛來這個城市,對這附近不熟,能不能在您的屋子裏借宿一晚?”
“滾開。”男人并不希望平靜的獨居生活被任何人打擾。
沈霧遠收回視線,劃着輪椅往後退,就要關上門。
“等一下,”矮個子青年急忙抵住了門,“我們可以付住宿費,不會白住你的。”
沈霧遠盯着他,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這是要發怒的征兆:“手拿開!”
青年焦急地拿胳膊肘頂了下身後的兄弟,“哥,掏錢!”
大個子立刻從雨衣裏摸出一沓紙幣,放在了沈霧遠的膝蓋上。
沈霧遠耷拉下眼皮看了眼實實在在的錢,臉色稍雯,“按人次算。”雖然松了口,但是他根本不滿足于此。
青年立刻笑了起來,“沒問題。”
于是大個子又摸了一沓,遞了過來。
沈霧遠将錢握在手裏,劃着輪椅轉了個彎,帶着兩人往電梯走。
大個子的箱子似乎很沉,拖到一半的時候輪子被壓壞了。
皮箱重重砸在了地上,發出了很悶的聲響。
青年立刻緊張地看向在前方帶路的輪椅男人。
但是顯然,男人對這邊的動靜并不感興趣,他始終都沒回頭,也沒有任何要過問的意思。
青年悄悄松了口氣,跟身後的大個子交換了個眼神,兩人靜悄悄擡上皮箱,繼續跟上。
沈霧遠将他們帶到了客房,什麽話也沒說就轉身離開了。
他直奔了地下室,将客房的監控調出來,緊緊盯着畫面中的兩人。
“燕陽,皮箱怎麽辦。”大個子将身上的雨衣脫了下來,露出了壯碩不着寸縷的上半身,衣服在分解屍體時沾染上了血跡,被他丢到橋洞下,燒掉了。
雨衣是特制的,深深的內袋裏塞了滿滿幾十沓的錢。
青年,也就是燕陽冷冷地看他一眼,“今晚不睡了,到了淩晨一點,我們把它埋到外面的花園裏。”
燕力群點點頭, “好。”
他穿着濕噠噠的衣褲,直接坐在了床上:“那個殘廢好像是一個人住,這麽大的別墅——應該挺有錢的吧?”
燕陽瞪了他一眼:“先消停幾天,我們才剛殺了人。”
燕力群站起身:“怎麽了,死了你的心上人,難過了?”他赤着腳走到弟弟身邊,捏住青年肩膀道:“他都已經拒絕了你,就沒什麽可以念想的了,我們唯一需要做的是,想辦法把他的銀行卡密碼猜出來,那裏頭可有筆巨款。”
“夠了!”燕陽紅着眼睛打開了他的手,壓低聲音責備道:“我不想殺他的,都是你自作主張……”
他暗戀了譚洌整整四年,好不容易等到對方回國,鼓起勇氣上去表白了。
卻遭到了對方毫不遲疑的拒絕——
“我有喜歡的人了。”譚洌的嘴角揚起溫溫的笑:“這次回國就是來找他的。”
“求婚?”燕陽聽到自己的聲音麻木地問道。
譚洌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咬在唇間點燃,深深抽了一口。
白色的煙霧從他漆亮的眼底飄過,譚洌擡手趕了趕,咳嗽道:“不。”他又抽了一口,這回煙霧從那高挺筆直的鼻子裏噴出來:“他已經結婚了。”
“那你們?”燕陽疑惑地看着他。
“做一輩子的朋友也沒什麽不好。”譚洌将煙頭摁滅在煙灰缸中,“我走了,不管怎麽樣還是謝謝你喜歡我。”
燕陽的眼前一暗,青年從他身前走過,帶起了一陣清冽的竹葉香氣。
譚洌的頭發又黑又軟,掃在白皙的頸子上,就像暈染的水墨畫一樣好看。
“對了。”譚洌走到吸煙室門口的時候停住了腳,行雲流水的眼尾掃過來,濃密的睫毛又長又直,“他叫莊天佑,住在XX街669號,有空可以去看看他。”
燕陽愣了愣:“為什麽?”
譚洌笑道:“你會很快移情別戀的。”
燕陽看着青年越走越遠的身影,垂在身側的手死死捏成了拳頭,幾乎快被心裏翻滾的醋意酸死了。
譚洌對莊天佑的喜歡,到底到了哪一地步。
他竟然能允許其他人去喜歡那個男人?
*
沈霧遠對着電腦枯坐了兩個小時,看得眼睛都發酸了,也沒看出什麽名堂來。
那兄弟倆在房間裏對峙了一會兒,後來一個去了浴室,一個躺在了床上。
誰都沒碰那個皮箱。
沈霧遠把資料翻了出來,在【皮箱裏裝着譚洌的屍塊】這幾個字上來回掃了幾遍。
确定自己沒看花眼後。
果斷掏出手機撥打了110。
像某些驚悚懸疑片裏,主角懷疑這懷疑那死活不肯報警偏要以身涉險的作風,沈霧遠是不敢茍同的。
不管燕陽和燕力群這一回會不會被抓住,只要警察記住了兄弟倆的臉,他們就不敢在這棟別墅裏殺人。
別墅成了他的安全屋,沈霧遠不出去,基本沒事。
無奈110電話一直被占線。
沈霧遠打了十幾分鐘才打通。
手機裏傳來滋啦滋啦的電流噪音,一開始很小聲,突然猛一下加大,沈霧遠耳朵差點給它炸聾。
他連忙把通話聲音調小了點,這才稍微能接受。
“喂?”沈霧遠看了眼手機界面,顯示的是接通狀态,但是那邊沒有人聲。
只有:“滋啦、滋啦——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沈霧遠聽了幾分鐘的噪音,耐心終于告罄,按了挂斷。
他在地下室的工具箱裏找到了原主的刻刀,握在手裏雕了一個天線寶寶,放在手機旁邊欣賞了會兒。
又重新撥打了110。
這回天線寶寶顯靈,幾乎是撥過去的瞬間就被接通了。
“您好,這裏是A市公安局報警服務中心,有事請講。”接電話的是個中年女人,聲音略顯疲憊。
沈霧遠看了眼監控上依然沒什麽動靜的兩人,立刻報出了自己家的住址:“我住在XX街669號,我懷疑……”
“好,這邊已經通知了民警,五分鐘後會有人趕到。”
嘟、嘟、嘟,一陣忙音。
電話被挂斷了。
這個世界的警局這麽效率嗎?案情都沒了解就直接派人了。
沈霧遠沒多想,把手機放回桌上,控制着輪椅往電梯那邊過去。
他打算上去客廳那邊看電視邊等。
*
燕陽洗好澡出來,對躺在床上的哥哥道:“我下去看看情況。”
燕力群朝他揮揮手:“去吧,如果那殘廢沒回房間,你就趁機跟他套套熱乎,要是他實在油鹽不進……”
高個子翻了個身,懶洋洋道:“那就做了他。”
燕陽恩了聲,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門。
他穿着藍白條紋的睡衣睡褲,整個人顯得很奶。
燕陽放輕腳步聲走下樓,停在了樓梯和客廳接口處的陰影處,靜靜看着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男人的背脊挺直,抿着嘴唇,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天花板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照在那十分有特色的鷹鈎鼻上,讓人只看一眼就能牢牢記住。
燕陽在這個男人的身後看到了濃重的孤獨,沉沉地積壓着,好像連燈光都驅不走一分一毫。
一瞬間,燕陽的心仿佛被什麽給觸動到了,開始狂跳不止。
自己怎麽會……
他擡手不敢置信地捂住胸口,感受着瘋魔般律動的心髒,覺得自己大概是病了。
沈霧遠自然也察覺到那股一直絞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他先是裝作若無其事的盯着無聊的新聞直播看了會兒,然後才慢慢側過臉,深陷在眉骨陰影下的眼睛微微動了動,遠遠朝燕陽看來。
“打擾到你了嗎?”青年問道,帥氣的眉眼彎彎,笑容洋溢其中。
看似輕松,實則不然。
只有燕陽自己知道,此刻的腳就像長進了地磚裏,怎麽努力都拔不出來。
男人的視線很銳利,如同釘子一般将他釘在了原地。
燕陽是個很厲害的社交高手,沈霧遠不想跟他有多深入的接觸,只看了一眼便把視線轉回了電視上。
嘴唇閉得很緊,一個字都沒回應對方。
他将自己的态度擺得明明白白。希望燕陽能知難而退,不要想着用忽悠原身的那些技巧來忽悠他。
沈霧遠又哪裏知道,自己冷淡的态度,反而給了燕陽前進的勇氣。
青年終于成功擺脫了腳上的‘束縛’,走到男人斜後方的沙發上坐好。
“忘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燕陽,樓上正呼呼大睡的是我哥哥燕力群。”
燕陽笑着指了指頭頂,開始拉起家常來:“您是一個人住嗎?”
沈霧遠拿起遙控器将聲音調大,再次将他忽視。
燕陽也不惱。
他将手搭在腿上輕輕敲擊着,那對明媚的眼睛卻是斜向了男人的後腦勺。
他在打量莊天佑,在想這個男人身上那種吸引人的魔力就是從何而來。
譚洌說:你會很快移情別戀的。
在看到莊天佑之前,燕陽壓根就不相信這句話;在看到莊天佑之後,燕陽開始動搖了。
這個男人将孤獨的心埋藏在刺猬般的外殼下,越是這麽疏離冷淡,越引得人們想要靠近他,了解他。
燕陽開始好奇,甚至變得躍躍欲試起來。
想要把他身上的刺一根根拔下來,再挖開這具身體,看看裏頭究竟有着什麽樣的特質,竟然能吸引譚洌那樣渾身充滿冰雪氣的矜貴人。
“天佑哥。”燕陽突然湊近他叫了一聲。
沈霧遠背脊一僵,控制着輪椅轉了個身,直面向青年:“你怎麽知道我名字?”
燕陽回答道:“譚洌告訴我的,他讓我有空替他過來看看你。”
沈霧遠恩了聲,得到答案後又恢複了不理不睬的态度。
燕陽本想着以譚洌作為一個突破口跟男人加深感情,沒想到得到的卻是這樣的反應。
難道談洌對你而言,也只是個可有可無的路人嗎?
燕陽突然變得出離憤怒起來,為譚洌,也為自己!
敬酒不吃吃罰酒。
燕陽的笑容轉冷,陰毒的眼神投到莊天佑身上,內心裏悄然計劃着怎麽把這個不識好歹的殘廢從輪椅上拖下來,狠狠踩在腳下。
讓他再也擺不出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要打斷男人的傲骨,撬開對方緊閉的嘴巴,聽着他為了一線活命的機會朝自己跪地求饒。
轟隆隆!!
突然一聲驚雷炸響天際。
震耳欲聾的聲音,連帶着地面也跟着顫了三顫。
燕陽條件反射地循着雷聲的方向扭過頭,隐隐約約看到落地窗的窗簾那似乎站着一個黑乎乎的人影。
電光晃得他眯上了眼睛,等到再定睛一看,哪裏是人影,不過是窗外的樹影罷了。
可做了虧心事,就怕鬼敲門——
咚咚咚。
還真響起了敲門聲。
警察叔叔來了。
沈霧遠劃拉着輪椅正要過去。
燕陽卻蒼白着臉,死死掐住了他的胳膊:“別、別去!”
沈霧遠用力拂開他的手,自顧自地走到房門那拉開了門。
房外站着一個年輕男人,他頭上的軍帽壓得很低,只露出被雨水打濕的紅亮嘴唇和白皙下巴。
墨黑的頭發濕透地貼在脖頸上,白襯衫松散地貼身穿着,幾粒扣子開着,露出精致的鎖骨。
然後是藏青色的褲子,黑亮的皮鞋。
那人沒說話,只從兜裏慢吞吞摸出一個警察證,修長的手指夾着那本證件展開示意到沈霧遠眼前。
白應。
這是他的名字。
沈霧遠劃拉着輪椅倒退,給警察讓了條進來的路。
白應的腳步聲很拖沓,鞋底碾着地面一點一點往裏走着。
沈霧遠跟在他後頭,只覺周身陰風陣陣。
回頭看了眼大門的方向,嚴絲合縫,關得好好的。
又扭頭看了眼窗戶,也關着。
他最後把視線轉向了警察,很奇怪,對方從進來開始就沒說過一個字,只目标明确地走向電梯。
沈霧遠劃拉着輪椅跟上,決定說些什麽:“白警官……”
兩人進到電梯內,門板緩緩合上。
白應突然豎起食指長長噓了一聲。
沈霧遠的聲音被打斷,他抿緊了唇,安靜等待對方的後話。
哪成想白應只發出了這一聲,就再沒了說話的意思。
沈霧遠決定靜觀其變。
電梯來到二樓。
白應走出去,準确無誤地來到了客房門前。
他輕輕敲了三下。
裏頭的動靜很大,一陣雞飛狗跳後。
燕陽開的門。
他臉上挂着細碎的汗珠,是剛剛從下面順着樓梯跑上來的。
“警官,有什麽事嗎?”
沈霧遠往房間裏看了一圈,沒找到燕力群的身影。
白應依然沒說話,卻突然轉回身,大步走進了電梯。
沈霧遠剛想跟過去,電梯在他面前唰地關上了,就像鏡頭突然快進了一樣,詭異的不止一點兩點。
電梯的數字也幾乎秒變1,都不帶過渡的。
等沈霧遠再把電梯摁上來下去的時候,哪裏還有白應的人影。
房門緊閉着,像是從沒有人進來過一樣。
反正目的已經達到,沈霧遠又困的不行,便控制着輪椅回了主卧。
*
客房。
燕力群背着空皮箱順着外管道爬了上來。
燕陽把哥哥拽了進來,緊張地問道:“怎麽樣?”
燕力群擦了擦頭上的汗,點頭道:“埋好了。”
他放下背上的黑皮箱,走進衛生間開始搓洗手上的泥。
燕陽這才放下心來,四肢脫力般癱軟在床上。
燕力群把手和腳都狠狠沖洗了一遍,幾乎搓去一層皮。
走出衛生間的時候,他在門口的小毯子上蹭了蹭腳底板的水:“那個殘廢報的警?”
燕陽閉着眼睛點點頭:“他不簡單。”
燕力群高壯的身體走過去,一屁股重重坐在床邊上,猛烈的下沉讓燕陽唰地睜開了眼睛。
兄弟倆的視線對了個正着。
燕陽:“……你瘋了,那個警察才剛看過我的臉。”
燕力群點頭:“是,我是瘋了。”
“你自己幹吧,我不參與。”燕陽重新閉上了眼睛,把臉轉向了一邊。
燕力群盯着弟弟審視般看了一會兒,“你又看上他了?”
燕陽沒說話。
燕力群冷笑道:“哥給你一星期的時間,你有本事就搞到手,沒本事就死了這條心。”
燕陽搖了搖頭,蒼白着臉說道:“哥,我是想起了譚洌。”
“他?”
燕陽流着眼淚道:“他當時看着我的眼神好恐怖,哥,譚洌從來沒用那種眼神看過我,他一定會回來報仇的!!”
“淨瞎說,這世上沒有鬼、”
燕力群的話頭一頓,不知道想到什麽,呼吸聲突然淩亂了許多。
“你他媽別自己吓自己了,科學驗證過的,沒有鬼!”
這句話與其是在安慰燕陽,不如說是在寬慰他自己。
*
第二天早上沈霧遠起來,刷牙洗完臉後下樓。
燕陽正端了一碗麥片粥從廚房裏出來。
“你醒了?”青年臉上揚起笑容,将粥碗放到餐桌上,“我做了你的份,快過來吃吧。”
沈霧遠瞟了他一眼,直言拒絕道:“不吃,我怕中毒。”
燕陽臉上的笑容僵住。
燕力群啪地一下把勺子扔進碗裏:“你什麽意思?”
沈霧遠:“住宿費只夠一晚,吃完趕緊走,我不喜歡有人在我的別墅裏四處亂晃。”
“兩萬一晚,你怎麽不去搶?”燕力群怒意橫生,想從椅子上起來,卻被燕陽死死按住了。
沈霧遠眼風淩厲地刮向他:“是你們昨晚苦苦哀求,我才收留你們的。”他自動省略了住宿費的事情。堅決不承認自己是見錢眼開。
燕力群氣得七竅生煙。
燕陽笑着叫了他一聲:“天佑哥。”
沈霧遠不理他,管自己從紙箱裏拿出一盒泡面。在找到新的合适保姆前,這就是他的一日三餐。
小A:【新任務,聘請燕陽做你的保姆。】
沈霧遠:保姆?保護我快點投胎?!
小A:【……】
燕陽這邊很上道。
他走過來,從男人的手上拿過泡面盒,“我幫你泡。”
沈霧遠冷眼坐在一旁看着,“水別放太多,我喜歡味道濃一點。”
“好~”燕陽笑了笑,按照他的指示倒了熱水,不管如何,男人願意接受他的好意,就是一個不錯的開始。
“天佑哥有沒有想過找個保姆照顧你的起居。”燕陽斟酌着話語,小心翼翼地觀察着男人的神色,就怕他突然沉臉。
沈霧遠掃了他一眼:“怎麽,你要來應聘?”
燕陽将泡好的面放回他膝蓋上,問道:“我不适合嗎?”
沈霧遠挑起一口面條吃進了肚子裏,巧妙地避開了這個問題。
他專注吃着手裏泡面。
燕陽則坐回了桌上,小口小口喝着自己的麥片粥,間或擡起眼睛看向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三人吃好早餐後。
沈霧遠正要離開,燕陽急忙從餐桌前追過來,最後努力道:“我不要薪水,只要你肯讓我們兄弟在這裏住下就行。”
沈霧遠冷着臉不為所動地把輪椅轉了個方向,繞過他。
燕陽一咬牙,“住宿費照付!”
沈霧遠手下動作一停,燕陽期待地看着他的背影。
“你可以留下,你哥必須走。”這是沈霧遠比較能接受的情況,任務只要求留燕陽一個,他沒必要學着原主把兩個大隐患都留下來。
燕力群這人,就像一把沾着血的刀,腥氣太重,也太危險。
沈霧遠是絕不可能留他住下的。
作者有話說:
日萬成功的第一天,打卡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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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筱竹 1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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