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歸潮
第96章 歸潮
轉眼又是一年的畢業季, 大四的學生們就要畢業了。因為這一屆的畢業生,是當初舒微研一時,第一次當陶老師的課堂助教的學生。
雖然只是課堂助教, 但是學生們給她的鼓勵和回應,那些很美好的關于初遇的記憶, 舒微想她會永遠記在心裏。
學校和學院為每位畢業生都準備了留念的禮物, 舒微給全班同學買了飲品和零食、水果, 托同學幫忙送到男女生宿舍。
幫忙的男生說明天他們和化工學院約了場畢業籃球賽,問舒微要不要過來觀賽,班裏的女生們很講義氣說要來幫他們加油助威。
學生們相約而且還是他們畢業前在燕大的最後一場籃球比賽,舒微問了具體時間是上午九點,然後點點頭說“好啊”。
青春期的少女少男們是上午最明媚澄澈的太陽,總是會被他們吸引和感染。
舒微中午的好心情,被下午的一通電話擾淨。
電話是嘉北大學物理學院的辦公室打來的。
“請問是路景澄的家人嗎?”
上了年紀的老人的聲音, 聲音聽起來有一點熟悉,但是舒微沒有想起來究竟是誰。
舒微下意識想要說“不是”, 聽見對面的老人又說道:
“這裏是嘉北大學物理學院辦公室, 我是他的大學老師馮彰。”
路景澄在嘉大讀書期間的實驗指導老師馮彰教授。
“……您好, 馮教授。”舒微只好應聲問好。
馮教授那邊停頓了幾秒, 語氣疑問, 說道:“你是……舒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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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微沒有想到馮教授還記得自己,當年只是在物院實驗室見過幾面, 知道她是路景澄的女朋友。
“我是……”舒微遲疑地應道。
馮教授忽然問了舒微一句:“你現在是在讀書, 還是已經工作了?”
舒微如實說道:“我在燕大讀書。”
馮教授似是沉吟片刻,緩緩道:“嗯……我知道了。”
舒微不解地問道:“馮教授, 您是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本來是有的, 現在沒有了。”馮教授說。
馮教授的這句話更是把舒微說的雲裏霧裏。
“景澄回國以後來嘉大物院看我, 我就近讓他到學院填一份個人詳細資料,方便後續參加學校的應聘。”馮教授在電話裏娓娓道來,“可能是因為和我的師生關系,他當時沒有說什麽,我猜是……不好意思拒絕我吧。燕大工學院的陳啓老師是我的學弟,今天和我說……景澄投了燕大的簡歷,這兩天就要面試了,因為條件很出衆應該不成問題。”
舒微沒有想到路景澄的行動這麽快。
“他的緊急聯系人一欄填的是你的電話,我就率先給你打了電話。……家人那欄填的也是你和另一個電話,應該是他舅舅的吧。……他當年曾因為我和他爸爸交流過他拒絕出國研學的事情,後來找我談過讓我以後有事都不要和他父親聯系,直接和他或者他舅舅聯系就好……”
他的緊急聯系人一欄填的是你的電話。
舒微的緊急聯系人一欄填的從來都是舒爸或舒媽的電話。
下午在學校見到路景澄,他整個人打扮得十分正式,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裝長褲,竟然還打了一條紅色的領帶,手裏拿着個白色透明的文件袋,整個人一副五好青年的模樣。
“我下午三點正好要來工學院面試。”見舒微上下打量他的着裝,路景澄薄唇輕勾弧度說道。
舒微沒有回應,轉身向前走,聽見身後男士皮鞋踏上甬路略松動的磚塊發出的聲音,像是她的心,微微跳動了下又歸位。
“找我是有什麽事嗎?”路景澄的嗓音中帶着輕輕的笑意,聽得出來心情很雀躍。
舒微卻沒有路景澄心情這麽好,她面色靜淡,沒有明顯的神情變化,過了良久才開口道:“…馮教授今天中午給我打了電話。”
說完側身看向左邊的路景澄,見他也在望着自己,神情微愣,便又繼續說道:“馮彰教授,你本科時的指導老師。”
然後就瞧見路景澄英眉蹙起,臉上的笑容也突然淡了下來。
路景澄随即出口解釋,聲音含着明顯的急促:“微微,你不要聽…任何人的話。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
“路景澄,如果你是因為我放棄了嘉大更為有利的條件,選擇燕大的話,我想和你說沒有必要。”舒微不由嘆息說道,最終還是将自己的決定和他說道。“……我明年畢業,想要去嘉南的大學任教。”S
其實也不是,她只是把嘉北、嘉南還有南安的幾所大學都看了一遍,打算下半年都投一下簡歷試試。
這麽和路景澄說,是因為想讓他不要盲目因為她做決定,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人生。
“沒關系。”路景澄聽後沒有舒微想象中的驀然冷凝神情,他眉目輕揚從容笑說。“那我可以和學校申請……調到燕大在嘉南的研究院工作,物理學院和工學院今年就有和當地政府簽約合作立項的新課題項目。”
輪到舒微愣住不知道該說什麽話了。
路景澄的目光灼熱又真摯,看得舒微不禁要躲避他的視線。
“馮教授他很關心你。嘉北大學提供給你的科研條件遠遠好于燕大,無論是項目啓動基金還是個人實驗室,這些對于你而言是很重要的。” 舒微低頭垂眸避開路景澄的清亮目光,溫聲勸說他。“你要為你自己的前途考慮清楚……”
“我想了五年,已經想的很清楚了。”路景澄的口吻堅定不移,“當年21歲的我和現在26歲的我,心裏的認知從來都沒有變過。”
“要先有舒微,才有前途似海。”
舒微的眼眶幾乎是一瞬間就濕潤了,說沒有被他的話打動那是假的,眼淚擺脫眼眶的束縛,掉落在淺灰色的甬路磚塊上。
眼前人從口袋翻出紙巾,遞到她面前,舒微看見後伸手推開。
“我看你出國不是學的…空氣動力學,你是學的花言巧語吧。”舒微不接他剛才的話。
對于當年的事情,她一直都有心結,她沒有信心,也不知道該不該重新接受路景澄。
不是他不好,而是她不想和他差距太大,不想在感情中再處于低位。不僅僅是感情投入,還有兩個人其他方面的差距,不得不說她還是在意兩個人在家庭背景方面的懸殊差距。
他們都算是進入社會了,不再是高中和大學時期戀愛,不用在乎別的其他事情,只在乎明天你是否依然愛我。
大學畢業是個關口,理想與現實,當下和未來,象牙塔和“在人間”,葛夢雅和袁石沒有邁過去,很多人都沒有邁過去。
其實,當年她和路景澄也沒能邁過去。
路景澄伸手想要摸摸她的發絲,又想到了她從第一次見面後的疏離,還是忍住了這個動作。
舒微抿了抿唇,還是小聲嘟囔說道:“路景澄,你不要再把緊急聯系人的號碼填我的了……”
路景澄愣了一下,他默了幾秒後才幽幽開口:“微微,我不是故意填你的名字……”
聲線中含着幾分悲涼,舒微聽見後不免心皺成一團痛了起來。
路景澄沒有說謊,他之前都是填他外婆的名字。
可是,他的外婆……兩年前的那個十月去世了。
南安美術學院在公衆號發了訃告,舒微收到了那條推送,她點開那條推送以後看見裏面內容,愣住了半晌。
當初戀愛,曾經有一次晚上他們和外婆通電話,餐廳中的橘黃色燈光照在旁邊的玻璃窗,外面的高樓大廈間是霧氣茫茫的雷雨天。
通完電話以後,路景澄抱着她,下颌抵在她的頸間,似沉聲欷歔:“當初如果沒有外婆在的話,我就是孤魂野鬼了……”
他極少說這樣直白的喪氣話,舒微記在心裏但總是不願去回想。
“外婆她……”舒微話說到一半也哽咽住,眼淚止不住地掉落。
路景澄的聲音中也有不明顯的低沉顫音:“微微……謝謝你去看外婆。”
“你怎麽知道的?”舒微含着淚水的眼眸中閃過一抹驚詫。
路景澄如實說道:“舅舅和我說的。”
當時舒微在嘉北看見了美院的這條推送,還有在告別廳的送別儀式。
孫欣菲聽謝嘉禮說路景澄回國在醫院陪了一個周,情況剛好轉馬上趕去法國參加一個團隊項目彙報。因為是團隊項目而且準備了半年之久,如果他不去的話就無法彙報,最後還是搭機去了巴黎。
他剛到巴黎為項目彙報做準備,老人家這邊就沒能挺過去,他舅舅怕影響他兩天的彙報,瞞着想等他那邊順利結束再告訴他。
舒微當晚買了高鐵票回了南安,第二天去訃告上面通知的告別廳見老人家最後一面。
她只是覺得路景澄的外婆是一位她十分敬重的長輩,教她寫過靈飛經,笑眯眯地和她講話令她感覺到溫暖,她要去送一支白菊給她,朝她深深鞠一躬告別。
因為不想被然然認出,她那天是臨近最後才去的,和美術學院的幾個學生一起。當時只有路景澄的舅舅和舅媽在。
“你舅舅怎麽認識我的?”舒微擦了擦眼淚問道,她以為認不出的。
路景澄說道:“我們讀大學的時候,我把你的照片發給他們看過……”
舒微輕輕地點了下頭,兩個人并肩往工學院的方向走去,過了很久她才問他:
“我們學院明天上午和化工學院約了一場畢業籃球賽,是我當第一年當助教時的學生。他們缺一位有經驗的主教練,你明天上午有沒有……”
“有時間。”沒等舒微将話說完,路景澄搶話說道。
“你不是最讨厭一遍一遍地和隊友重複講戰術的嗎?”舒微想起大一下學期的那次陽光體育節,他和校隊老師的談話。
他喜歡打的位置是得分後衛,不喜歡組織後衛。
想起兩個人一起看球,看見球隊教練對着球員一遍遍聲嘶力竭地講擋拆和聯防戰術,結果理想是美好的,上場以後主隊依然拿不到控球權。
想起陪他去球館打球,他對謝嘉禮無腦配合的無奈搖頭。
只聽見耳邊路景澄回答她說:
“但我喜歡你。”
舒微的呼吸止住一瞬,她還是面色如常地冷靜說道:“我決定收回我的邀請。”
“那不行,我會撒潑打滾地進行抗議。”路景澄擡手指向地面說道。
這人越來越無賴!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