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蝗災
第四章 蝗災
“嗯，怎麽來我這了。”耿寧對于耿鑫膚色有些不滿意，看看二哥，人家從小在村裏長大，同樣受饑荒影響，怎麽就白白淨淨的，他弟一個城裏娃，以前吃好喝好，回來才半年，跟個瘦猴似的。
“姐，怎麽今天你去城了沒帶上我！”
耿鑫有些不滿，萬一姐姐出事了怎麽辦。
“沒事，我一個小姑娘沒人想着打劫。”耿寧特別敷衍道。
耿鑫神情哀怨。
“行了，跟我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樣，喏，給你，王嬸子給你做的。”
耿寧把王媳婦專門用油紙包弄好的雞肉拿出來，味道應該有點變了，好在沒馊。
饑荒時候，耿鑫哪會管得了那麽多，一口下去滿嘴留香，那叫一個爽！
“姐，這雞腿可真好吃。”
能不好吃麽，人家放油多，還是雞腿，在餓了大半年的人眼裏，怎麽吃怎麽香。
“最近應該也就這一頓，這是我給你買的一包糖果，餓了就吃一顆，還有你屋裏的書，給我認認真真的看！”
耿鑫讀書天分是真不錯，不然原主不會為了一口吃的活活餓死，只為了給弟弟省錢交束修。
更何況在這時代，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無論怎麽說，耿鑫書還是得讀着，至于讀到什麽境界，那就要看他未來的運氣了。
“知道啦。”耿鑫欣喜地接過一包糖，興沖沖地跑走了。
耿寧也懶得管他一個十歲的小孩子，只翹着二郎腿慢悠悠地掃視自己的空間，來獲取極大的滿足感。
另一邊，耿鑫把一包糖分成三份，一份留着給自己，一份給堂哥他們，剩下一份則是給他的好兄弟——李橋橋。
乘着夜色，耿鑫偷偷摸摸離開耿家，往一個破爛不堪的小屋子走去。
不過如今是夏天，又沒雨下，住人倒是還挺涼爽。
“橋橋，出來。”
耿鑫輕輕敲門，立馬一個跟他差不多身高的男孩子就露出了頭來。
雖身高差不離，但體型真的差太多，耿家無論怎麽樣好歹三天能吃一碗稀粥，而李橋橋完全是顆米未進！！！
“耿鑫，你咋來了。”和他外表不符的是，他聲音清朗，眼神明亮，沒有大家會有的死氣沉沉。
“我姐去城裏了，買了一大包糖，我家裏一大堆吃不完，給你一些，以後你有糖可得給我啊。”耿鑫把用布袋子裝着的幾顆顏色不咋地的糖果遞給他。
沒辦法，耿寧本來也想買好的，但現在只研制出來了“石糖”也就是片糖。
“行，先謝了。”李橋橋露齒一笑，沒有扭扭捏捏，反倒是爽快接下來。
耿鑫也正喜歡他這性子，天色不早，随便和他聊了兩句就急匆匆回家了。
看着耿鑫離去的背影，李橋橋扯出一抹苦笑，眼中有着無盡的頹廢，但一轉身，又揚起了他平時的笑顏，“娘，我這有糖呢，你嘗嘗，可好吃了……”
“滾，你給我滾，要不是你，我們怎麽會餓肚子！滾！！！”
李橋橋眼神黯然，抿抿嘴，想要擡步往外走，卻又聽到了那歇斯底裏的聲音，“你個掃把星，怎麽還敢吃糖，還不把東西留給你弟弟！！！”
男孩頓住腳步，張嘴本想說些什麽，可見到那木板上睡着的弟弟，終是……仍把糖塊留下獨自離開。
晨光微熹，太陽也慢慢升起，耿家人也開始新一天的忙碌。
吃完早飯，耿老爺子敲敲煙杆，大家齊刷刷坐好看向他。
“咳。”
發言先一咳，這是從古至今的規矩。
耿老爺子看着大家聚集過來的目光，點頭微微滿意，“好了，我也不啰嗦，寧丫頭從小四衙門弟兄那裏打聽到，這幾天就要開始征兵了，規矩和以前一樣，你們幾兄弟讨論讨論。”
聽到征兵二字大家腦子都轟一下炸開了，剛剛買糧基本上花光了家裏積蓄，現在又來征兵！
耿鑫下意識看向姐姐耿寧，見她點頭，臉唰時白了。
“想啥呢，放心好了，你不會去參軍。”耿寧認真瞅瞅他那小身板，就算是自己學花木蘭參軍也不會讓他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孩子去。
再說了，規矩也不能讓他一個十歲小孩子去，最低也得十二歲，瞎操什麽心！
“姐，真的要征兵嗎？”耿鑫有些惶惶然，指尖都在發顫。
“王叔說的，指令都下來了，八九不離十，沒事，我們家誰去都不會你去。”耿寧拍拍他肩膀，以為他一個小孩子又無父無母的被吓到了。
實則并不是，哪怕耿寧那麽說，耿鑫臉色依然特別不好看，因為他想到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李橋橋！！！
耿家一戶有那麽多男丁分擔分擔想想辦法，總能有條出路。
但李橋橋家，就他和他弟兩個男丁，并且只有他十三歲！
還沒等耿家人讨論幾句，外面突然鬧開了，出去一看，擠壓成片的蝗蟲飛沖而來，有人田地離家近的，冒着風險趕緊戴着蓑衣去割一點，其他沒辦法的，只能躲回家裏哭天嗆地！
而正巧因為耿老爺子是外地人，田地都是日積月累開荒而來，離家裏都遠得很。
老李氏看到滿天蝗蟲，本來挺好的心情弄得一下子沒支撐住給暈了過去。
這一暈，倒是把耿家人理智給拉回來了些許，趕緊回家逃閉蝗蟲。
手忙腳亂把老李氏擡會房裏，耿寧給看了看，掐了掐人中，才讓她悠悠轉醒。
剛醒過來老李氏眼淚唰唰唰往下掉，也不說什麽，看着窗上密密麻麻的蝗蟲一個勁地哭，被她影響，家裏幾乎大的小的都哭了起來。
耿鑫一個十歲小孩不知道怎麽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耿寧目瞪口呆之餘反省自己是不是在末世待久了太沒共情能力了？
想了想，似乎沒有，她好像向來就沒什麽共情能力，于是正在神游太空的她和耿老爺子那複雜的雙眼對了個正着。
瞧了瞧周圍，大家都在哭，咳，莫名其妙哭，原諒她做不到啊！
當時末世那麽危險的境界，她都過來了，這才哪到哪？！
“丫頭，過來。”
耿老爺子對着她招招手。
耿寧依然乖乖上前，故意甜甜地喊了聲，“爺爺。”
“嗯，好孩子，你很不錯！”耿老爺子慈愛地摸摸這小孫女的頭發，頗有些感慨，之前一直顧慮太多，如今什麽都沒了，反倒是一身輕。
而自從耿老爺子開口，大家也就直直看向他，無論家怎麽分，耿老爺子依然是耿家的頂梁柱！
有他，耿家不倒！！！
莫名其妙被誇的耿寧：？？？
耿老爺子收回手，沒再多說，“你們三兄弟看看外頭什麽情況了。”
蝗蟲過境，寸草不生！
三兄弟一起出門，沒看到一點生機，特別是走到家裏那十幾畝田是，腿腳都忍不住打顫，沒了，什麽的沒了……
老人常說，“久旱必有蝗”，可也沒哪次會像這次一般，真真正正的寸草不生，不留任何餘地！
回家時聽到周圍屋子裏傳出的痛哭聲，三人心情更加沉重，難道真的老天爺都不放過他們嗎？
到家後跟大家說清楚外邊情況，沒人說話，耿寧也有些心疼那些糧食，但天災人禍，不是她能做主的。
耿老爺子掃視一圈兒孫，語氣淡淡卻铿锵有力：“這裏待不下去了，我們得走，想走的走，不想走的我也不勉強，今天晚上出發！”
短短一句話，把所有人吓一跳，除了耿寧，她是覺得這耿老爺子真是個果斷的人，能在那麽危急的時刻快刀斬亂麻！
“你們先出去吧。”耿老爺子疲憊揮揮手，也不在意他們每個人臉上跟調色盤一樣的臉色。
“走。”耿寧快步拉着六神無主的耿鑫往柴房走。
直到坐在姐姐睡覺的木板上，耿鑫依然呆呆讷讷。
“怎麽了你？”
耿寧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神情有些擔憂，這孩子，該不會真被吓啥了吧。
“姐，我沒事。”耿鑫一把将姐姐的手扒拉下來。
“那你怎麽了？”耿寧盤着腿坐在他問。
耿鑫頓了頓，問，“姐，我們真的一定要離開嗎？爺爺還沒有說去什麽地方呢。”
看小孩眼神中的認真，耿寧也沒敷衍，也神色認真的開始跟他對話，“你是不想離開嗎？要是真的想爺爺說不勉強，我也無所謂。”
“不是不是。”耿鑫連忙擺手，要是不跟着爺爺走，以他們姐弟倆不得被別人欺負死！
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那你是想怎麽樣？”
耿寧歪頭問，自認為老阿姨的耿寧同志實在是搞不清現在十歲小孩子的腦回路，哪怕她如今年僅十二也依然如此。
“額……我……我……”
耿鑫我個半天實在是開不了那個扣，姐姐已經為她付出很多了，要是再添一個人豈不是要把姐姐小小身板壓垮。
姐姐是他最重要的親人，李橋橋是他最重要的兄弟！
到底該怎麽辦！？
懊惱地抓抓頭發，要是他能長大就好了！
“本來就沒幾根，再抓一抓也就沒了。”耿寧沒一點同情心地在一旁冷冷淡淡的補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