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抓狐貍
抓狐貍
雲蘿帶來的二人跟在岳公子身後,一起進了雅間。
“公子,我妻子不會說話,她比劃得不清楚,我過來幫她傳達意思。”雲蘿帶來的二人裏,那個男子率先開口。
岳公子點點頭,示意他們坐下,然後親手斟了杯茶,推到二人面前。
兩人誠惶誠恐地接過,放在桌上沒敢喝。
岳公子沉吟片刻,開口問那女子:“你叫延春,先前在皇上身邊服侍,負責奉茶,對嗎?”
延春點點頭。
“那你記不記得,十一年前的秋天,也就是順平九年,有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岳公子目光如炬,看得延春無端有些害怕。
她閉上眼仔細思索了一番,然後比劃了幾下。
“延春說那年秋天皇上身體一直不适,太醫們瞧不出是什麽毛病。”她丈夫在一旁翻譯道。
“這我記得,還有呢?”這些年皇上的身體時好時壞,對岳公子而言已經不是什麽稀罕事了。
“宸王爺從宮外請了個高人,說能幫皇上治病。”延春又比劃了一番,她丈夫一邊看一邊說。
“你見過那個高人沒有?”岳公子只知道當年皇上的病不久就痊愈了,居然不知道還請了宮外的人來。
怎麽太醫院會這麽沒用?
延春努力回憶了一番,正準備搖頭,忽然又想起了什麽。
“沒見過正臉,只有一次奉茶的時候瞥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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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樣還記得嗎?”
延春眉頭蹙起,過了十一年,要回想起來還有些費力。
她手上的動作也帶着遲疑。
“那人穿了一身白衣,看起來仙風道骨的,而且很年輕,嘴唇下面有一顆痣。因為很特別,所以我還記得。”
“還有別的嗎?”岳公子的語氣有些激動,幾乎要從凳子上站起來。
延春遺憾地搖搖頭,表示沒有了。
岳公子重重地往後一坐,眉頭緊鎖,臉上的神情頗為落寞。
光今天得到的這些消息,不足以調查當年的事情。
十一年,真相早已被掩埋在塵埃裏,又能發掘出來多少?
她伸手捏了捏眉心,身邊站着的另外一個男子見狀從袖子裏掏了一包東西出來,放在夫妻二人面前。
延春丈夫拿在手裏,發現那竟然是一包沉甸甸的銀子。
“出去以後,不管誰問起來,都說沒見過岳公子。你們今天來,只是來找自己從伎的表妹,她給了你們這袋銀子。”
兩人務農多年,頭一回見這麽多銀子,連連點頭答應,表示自己一定守口如瓶。
“走吧。”那立着的男子一揮手,将二人送了出去。
關好門後男子又折回來,壓低了嗓音問:“公子,他們說的那人,您見過嗎?”
岳公子的手仍然在眉心處,沉吟片刻後:“延春所說之人,與國師頗為相像,待我日後尋個由頭去會會他。”
說罷,他招呼身邊的人道:“月影——”
話音未落,忽然“哐啷”一聲,門被人從外面破開,迎頭沖進來一個紅衣的姑娘,惡狠狠地等着目瞪口呆的月影和岳公子。
那姑娘正是先前在樓下跳舞的顏衡。
“聞着味我就來了,果然這裏最濃!”顏衡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掃了一圈,然後定在岳公子身上。
月影伸手準備拔刀,攔住這不知好歹的女子,卻忽然像被點了定穴一樣,居然動彈不得。
顏衡咬牙切齒地盯着岳公子,那眼神好像要活吞了他,直叫他心裏發毛。
“你......你要做——啊!”岳公子一句話沒說完,就被顏衡撲到在地上,他身形一個不穩,竟然踉跄摔倒在地。
一旁的月影渾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動,此刻着急得亂轉。
“把情絲扣給我摘下來!”顏衡趴在岳公子身上,咧開嘴,露出一對尖尖的虎牙,好像下一刻就要咬斷他的脖頸。
“你說什麽東西?男女授受不親,姑娘自重!”岳公子的身量纖細,此刻身上壓個顏衡,看她動作,還以為要非禮自己。
他自幼受過嚴格的禮數教導,不敢貿然上手推開顏衡,此刻愣愣躺在地上。
“情!絲!扣!”顏衡的每一個字都帶了十足十的恨意。
岳公子顯然沒見過她,只能用還能動的腳狠狠地踢了一下杵在一旁的月影。
月影顯然動不了,他着急得額頭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
忽然,顏衡發現哪裏不太對勁。
當初給她戴情絲扣的是個半大的女娃娃,九年過去也該是個亭亭玉立的少女,怎麽現在身上散發着蓮花味道的是個男人。
她別不是因為這樓裏脂粉味缭繞,聞錯人了吧……
被壓在地上的岳公子全然忘了反抗,此刻滿臉通紅,看上去好像還真是個被輕佻女子輕薄的男人。
于是顏衡慢慢坐起來,一雙狹長的狐貍眼裏全是迷茫。
岳公子揉了揉自己摔疼的胳膊,也跟着坐了起來。
忽然顏衡又湊了過來,吓得他擡手一防。
結果顏衡沒有攻擊他,反而在他身上——
聞來聞去。
顏衡鼻尖聳動,雙手攀着他的肩膀,在他脖頸間使勁嗅聞。
原本褪去的紅暈又在此刻浮上面頰。他岳公子活了十八年,頭一次有女人離他這麽近,而且還聞他。
那姑娘的鼻息就在他脖頸間環繞,就像……就像皇宮裏養的狗在舔他。
雖然這麽說一個姑娘很缺德,但岳公子腦海裏第一時間就蹦出了這麽個形容。
顏衡一邊聞一邊說:“不可能啊,你身上就是有蓮花香——”
話還沒說完,終于能動彈的月影一把扛起了顏衡。
“吱呀——”門開了。
“吱呀——”門關了。
顏衡吱哇亂叫地被月影扔給了經過的雲蘿,雲蘿當老鸨這麽些年,手勁奇大,連捆帶抱地把人拉走了。
月影上前扶起岳公子:“公子,您沒事吧?”
岳公子搖搖頭:“我身上有蓮花味?我用得一直都是檀香啊。”
“那姑娘肯定認錯了人,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月影站在一旁思索道。
“你剛才怎麽回事?為什麽不能動了?”岳公子轉頭狐疑地問。
“屬下也不知道,那女人一進來,我正準備拔刀,結果就被定住了。”月影頗為羞愧,恨不得當場挖個地縫鑽進去。
當護衛将近五年了,居然被一個小姑娘治住。這要是讓哥哥月渡知道,肯定要笑掉大牙。
見月影此刻活像個幽怨的婦女,岳公子心情稍微好了一點,可他又覺得哪裏不對勁問:“那你為什麽能動了?”
月影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臉上居然泛起紅暈:“也許,也許是我內力深厚吧……”
岳公子:……你臉紅個茶壺蓋蓋。
岳公子放棄深究,擺了擺手道:“也罷,許是她用了什麽暗器封住了你的穴位。”
月影贊同地點點頭,看來此事要翻篇了。
“那回府還是回宮?”鬧劇結束,月影拉開門,殷勤地問道。
岳公子一邊跨過門檻,一邊道:“回府。”
顏衡坐在雅間裏,恨恨地捏着手裏的筷子。
她的鼻子不可能出錯,要麽那人從小就是個男孩,要麽他就是女扮男裝!
還有另外一個男人,為什麽能解了她的定身術!
方才她一舞跳完,雲蘿叮囑她去二樓雅間陪客,誰料此時突然一股濃郁的蓮花香飄來,正是她尋了九年的味道。
顏衡面色不善,活像個怨婦。
一旁的官老爺看她這副神情,心中頗為惶恐,不曉得哪裏得罪了這姑娘。
另一旁陪侍的雨漪看不下去了,用手肘怼了怼她:“姑娘,儀态!”
顏衡立馬放下手裏東西,換上一副妩媚的笑容,笑得人心神蕩漾,立馬忘記了剛才她的表情。
顏衡不好意思道:“抱歉大人,小女失态了。”
官老爺擺了擺手:“姑娘何出此言。”
忽然他瞥見了什麽東西,指着顏衡的腦袋問:“這怎麽有顆扣子挂在姑娘頭上?”
顏衡伸手一摸,還真從釵環上摘下來一顆扣子。
那紐扣應該是玉做的,手感溫潤細膩,只這麽一顆小扣子,上面居然還雕刻了東西,像只禿頭的鳥。
這應該是她撲倒那男人時從他衣襟上挂下來的。
官老爺湊近一瞧:“喲,這可是皇家的東西。”
皇家?那不男不女的人是皇家的?
官老爺從顏衡手裏拿過扣子,放在燭火下又細細辨認了一番:“真是皇家的東西,這上面雕的……”
他旁邊的同僚也湊過來,接了句:“可不就是鳳嗎?”
那顆扣子精致小巧,但上面刻的鳳凰仍然能讓人認出來,可見工匠技藝之高超。
“這刻着鳳凰,不是皇後就是公主的東西啊。”官老爺感嘆了一句。
不是皇後就是公主……
顏衡忽然想到了什麽,抓着官老爺的胳膊問:“老爺,咱們大寧的公主,名諱是什麽?”
“這個……”官老爺面露難色。
在大寧,皇家的名諱百姓不可談及,只能稱某某王爺或某某公主,要是被官府的衙役聽了,是要抓走挨板子的。
顏衡當即晃了晃官老爺的胳膊,撒嬌道:“您只告訴我一個字,也不算犯了禁。”
“蕭。”官老爺難過美人關,妥協了。
同僚在旁邊插了一嘴道:“這永安公主是皇上的獨苗苗女兒,放在心尖尖上寵喽!”
大寧國姓為梁,而永安公主梁蕭,在所有皇子中排行第七,是皇上唯一的女兒。顏衡算不上大寧的子民,這些大寧百姓都了解的事情她知之甚少。
顏衡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公主她會不會抓狐貍?”
官老爺和同僚面面相觑。
什麽玩意兒?
抓什麽玩意兒?
什麽玩意抓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