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那年，菁菁大一入學報到，段書砺也作為學長和學生會幹部參與了迎新志願活動，一早他就在校門口忙碌着，接新生、搬行李、帶路、領入宿舍樓，接完一個，再去接一個。
大學新生，來自全國各地，大多有父母護送，菁菁卻沒有，她是一個人拖着行李箱來的。新生一進校門口，立刻被群起擁之，尤其是那些長相出衆、打扮又時髦俏麗的女孩，更受歡迎。
菁菁低着頭走，她沒人接，她也不想要人接，她拖着一個簡陋的行李箱，箱子是新的，可是輪子卻已經在半路上壞了一只，拖在地上，咯啦咯啦響，是很丢臉的，所以菁菁才把頭發散下來，像鴕鳥，遮住臉就沒人看得見她羞窘的表情了。菁菁是害羞的，但內心又是骨氣的。
兩人相遇前，菁菁站在半路上、擡頭确認自己的宿舍樓，她找對了，正要高興起來，背後有人莽撞地沖上來，腳在她箱子上絆了一跤，那人下意識罵了一句，馬上又跑走了。
菁菁彎腰查看自己的箱子，一只舊保溫杯從她身後的背包裏滾了出來，一路骨碌骨碌，一直撞到剛從轉角處跑出來的段書砺的腳邊時才停下來，段書砺撿起杯子，尋找主人，就這樣，他看見了菁菁——
“那時正是上午十點，陽光明亮，菁菁迎面視我，一雙又黑又亮葡萄似的大眼睛，瞬間抓住了我的心，她似等不及我把杯子送還給她，就急匆匆地跑過來，從我手上把杯子奪走，她連聲謝也沒說，馬上又低下頭走了，我轉身看着她的背影，她個子不高，人很瘦，顯得身上的背包更大更沉重了——
“那天過後，我就把她忘了，一直到兩個星期後，我又在圖書館裏看見了她，她坐在窗邊的位置上看書，沉默專注的模樣，讓我更心動了，那天，她紮了馬尾，整張臉露出來之後，反見她的下巴更小更尖了，我的心開始亂亂的痛，終于，我壯起膽子向她走過去，剛要開口，她已瞪向我——
菁菁一眼把他認出。
“是你。”
“是我。”
“有事？”
“我，我，我想約你吃飯行不行？”
菁菁沒有回答，段書砺臉紅似火燒，但他不肯退。
長到那麽大，他第一次動心，他不能後退，否則只會後悔。
菁菁露出微笑，“好啊，等我看完這本書，唔，不會超過半小時的，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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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書砺松口氣，卻腳軟，一下跌坐進椅子裏——
“沒事，我有的是時間等你。”
他感激到胃痛。
卻沒想到，有些話，不能随便開口，一開口，就容易一語成谶。
但人在激動時刻，哪顧得了那麽多。
此後，他們不時見面，兩人約着一起吃飯、散步，或是進圖書館學習，知道段書砺成績好，就算專業不同，菁菁也奉他為老師，拜托他多多指教。
菁菁來自農村，雖然學習刻苦，終因信息落後，基礎薄弱，而段書砺打小一路名校，又加學生幹部，再因喜歡她，所以不論多忙也一定抽出時間幫她。
他對菁菁是一見鐘情，平生的第一次。兩人相遇那天的上午十點鐘的陽光，是他一生的聖光。
而菁菁卻不是。
後來段書砺才知道，菁菁的心，早已被她同班的一個帥氣男同學擄走，她親口告訴段書砺，那男孩名叫千明，長得很帥，還是個富二代，他在入學第二周就來找菁菁表白，他說他發現了菁菁不一樣的美，他把她圍在走廊的窗臺下，用一雙含笑的眼睛看着她，太陽光的金色粒子在他的黑發上跳舞，他薔薇似的嘴，輕輕勾着一抹溫和的笑，他的同伴圍繞着他們，一群同樣打扮得新潮時髦的男孩在不停地吹口哨，菁菁心亂如麻，卻堅持沒有逃，只在離開後才匆匆找到段書砺，向他求教，問他該如何是好。
段書砺能對她說什麽呢？
他愛她呵！可他還沒開口，她就已經是別人的人了，他從菁菁那慌亂卻又充滿期待的眼神中看出——
她愛那個男孩。
段書砺失戀了，可他自己對自己說，這沒什麽，一切只是回歸原點，從未開始，又談何失敗呢？于是他把自己投入于學習中，結果剛過一周，他就熬出了胃出血，他坐在宿舍床上哇哇吐血的時候，突然想到了菁菁，眼淚竟一下湧了出來，室友只當他是痛得哭了，趕緊都來安慰他，一堆人手忙腳亂打電話，又把他扶起來送去醫院。
住院期間，他總共收到菁菁給他發來的兩條信息，一條是約他吃飯，另一條是約他去圖書館，他兩條都沒回——
既然你愛別人，好，我成全你。
段書砺不會勉強別人，當然，也不會勉強自己。
病好出院，他仍在宿舍裏休養，這天下午，室友匆匆跑進來說，有個女孩在樓下等他。
“誰？”
“孟菁菁。”
“我不見她。”
“怎麽啦？跟女朋友吵架？”
“才不是女朋友！少胡說！”
“不是嗎？那我怎麽跟她說你生病了她吓得要死的樣子？喂，段書砺，知道你條件好，但也不要太挑剔了吧！孟菁菁很漂亮啊，雖然不打扮，但是斯斯文文的，不是跟你很相配嗎？”
“哪裏相配？人家喜歡的是富二代！”
室友沒理他，拿了東西就走，臨走丢下一句：
“反正我話帶到了，去不去由你！！”
段書砺翻身朝裏，拿被子卷住自己：不見不見就不見，不見都忘不掉，再見豈不是要命？！
“然後呢，你們不會就這樣錯過了吧？”平夏聽得入神，忍不住追問。
“然後……”
然後菁菁開始每天下課後在宿舍樓下等他。
她打電話，或托段書砺的室友帶話給他，或者還給他送吃的，可他把這一切全都無視了，不能做戀人，也不用做朋友，大好時光，何必用來折磨自己呢——
可是室友突然跑上來說看見菁菁在樓下大哭，他慌了，這才跑下樓去——
遠遠他就看見菁菁的背影了，她縮着肩膀，站在路燈下，昏暗的光線讓她的身影顯得更瘦小了。
他走到她背後，喊了她一聲：
“菁菁！”
菁菁轉過身來，晶瑩的淚珠還挂在她的臉上——
“書砺！”
兩顆淚應聲而落——
他知道他完了。
他死了。
他認栽了。
菁菁問他是不是在生她的氣——
正是初秋的夜晚，他們在桂花樹下緩緩散步。
“我竟不知道你生病的事，還以為你是在忙着學習。我真該死！一直以來你都那麽照顧我，可你需要人照顧的時候，我卻不在……”
菁菁是真心實意地感到抱歉，所以段書砺全部接受，并更加關心她的狀況——
“我都好了，不用擔心，你呢？最近怎麽樣？跟那個叫、叫千明的男孩子，交往得還順利吧？”
菁菁愣住，在半路上停下腳步。
他忙問：“怎麽了？出什麽事了？還是我不該問你這些的，畢竟是你的隐私……”
菁菁搖搖頭，露出一個凄恻的微笑：
“段書砺，我之前請教你的時候，為什麽你不回答我？是不是你早就看出千明不可靠、不值得我愛？”
段書砺吼起來：
“是不是他欺負你了？告訴我！我替你教訓他！”
菁菁又笑了：
“沒有，他沒有欺負我，是我沒有自知之明，被一兩句甜言蜜語就沖昏了頭腦，一切都是我的錯，跟別人沒關系……”
段書砺一把抓起她的胳膊：
“我帶你去找那家夥，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吃虧的——”
“書砺——”
菁菁攔住他，在他面前嗚嗚地哭起來，她哭得那樣傷心，讓段書砺忍不住要抱住她、并把她的頭緊緊壓在自己胸口上，她的眼淚熱熱地淌進他的襯衫裏，有那麽一刻，他想吻她，但最終又忍住了。
他愛她。
所以更不能趁虛而入。
此後，他們恢複了友誼，兩人還是經常一起吃飯、散步，去圖書館看書學習，雖然有聽說那個千明是個花花公子，身邊女友衆多，但因為菁菁已經選擇離開，于是段書砺也沒再追問。
這年他過生日，菁菁送了他一條親手織的圍巾，他樂得每天都戴着，甚至恨不得天氣永遠都不要暖起來……
每次和菁菁在一起的時候，他都會想着要向她表白，可又擔心會觸碰她情傷，因此不敢貿然行事。
回歸後的菁菁，變得大不一樣了……
“有時候正跟我說笑，她的眼眶突然就紅起來，有時候明明約好了兩人在哪裏見面，她又放我鴿子，次數多了，脾氣再好的我，也忍不住沖她發火，然後她就會向我道歉，還給我買好吃的安慰我，可我再也看不到當初那個會沖我瞪眼會從我手裏奪走保溫杯的那個菁菁了，她變得日益消沉，大眼睛一天比一天失去光彩，我根本想不到她都在想什麽，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她和千明手挽手走在一起，我終于反應過來，她所有無故消失的日子，都是跟千明消磨在一起。”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