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美人
美人
古圓不勸還好，越勸對方的眼淚落得越兇。
她只好閉嘴了。大概猜出對方是感動的，一時情難自禁，也不勸了，轉頭看火堆去，讓她靜靜地掉一下眼淚。
看得出來，這名女子以前的家境應該不錯的，只是不知道出了什麽意外，落得這麽個凄慘的下場。
半晌，女子終于止了眼淚，擡手擦了擦淚跡，開口道：“失禮了。”
聲音雖然因為哭泣和凍傷有些啞，但仍能聽出動聽的底色。
古圓回頭一笑：“沒關系呀，可能是煙太大了熏的，這些木頭都濕漉漉的，燒起來太煩人了。”
女子見她如此善意，眼眶又不禁紅了，強忍淚意起身，就要朝她跪下：“多謝仙子救我……”
“诶？別呀。”古圓一個眼疾手快扶住她，又連忙解釋：“我不是仙子啦，你誤會了。”
女子一雙明眸中便露出了些許疑惑。
古圓大概猜測，這女孩子應該是跟她第一次穿越幫助的那個老人一樣，見自己憑空出現，便以為是神仙吧，畢竟她出現的方式實在神奇，或者說詭異。
她含糊地解釋：“我只是接收到了你的求助信息，正好有空，所以過來幫幫你。”
女子眉間微蹙，雖然不太明白，卻抓住了最重要的信息，“即便不是仙子，救我一命如再造父母，請受我一拜。”
“不行不行。”古圓索性拉着她的手，在旁邊較為幹爽的地方坐下，“按我們那裏的風俗，被跪了要折壽的，你可不能跪我啊。”
女子聞言一怔，不敢再拜，只好順着她的力道一起坐下。
外面狂風怒號、風雪交加，這一方小小天地顯得格外靜谧，雖然煙熏火燎，算不上多麽舒适，但仍然提供了難能可貴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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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伸出細瘦的雙手，靠近火堆烘烤，原本已經要凍僵的指尖又慢慢回暖，有種劫後餘生之感。
古圓好奇地觀察着她，她長得實在是太好看了，就連十指都是纖細美麗的，本身氣質又十分古典，難得見到這樣的美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女子察覺到她的目光，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聲開口打破沉默：“你、你若不是仙子，是從哪裏來的呢？”
古圓回神，“啊，我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
“另一個世界？”她美眸微瞠，帶着幾分驚奇，“這世上原來還有另一個世界麽。”
“有啊。”古圓點頭。
“那你們的世界，是怎樣的呢？”女子追問，聲音慢慢恢複輕柔，好聽極了，“與這裏相比，有什麽不同？”
“這個，”古圓被問住了，撓撓頭，“不好說。”
她已經猜到，這個美人也是古代人了，就是不知道具體哪個朝代。古代跟現代的差別大了去了，要說的話還真不好從哪裏說起，而且說起來對方估計也沒法理解，還是算了。
她索性轉移話題，“你叫什麽名字？”
古圓是第一次問受助者的名字，實在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很想了解一下，何況同齡女孩子之間就是比較容易熟悉，就算不同時代也一樣的。
“虞霄。”
女子輕聲道，又好奇地問她：“恩人的名諱是？”
“我叫古圓。”古圓也很大方地說出自己的名字，反正按照以往的經驗，穿越都是一次性的，以後也不會遇到了，說出名字并沒有什麽。
虞霄聽了，又問清是哪兩個字，仔細地記在了心中，覺得這名字跟她的人一樣，飽含溫柔喜樂之意，不禁道：“恩人名字好聽。”
又擡眸仔細打量了古圓的臉龐，由衷贊一句：“恩人相貌極好，雪白嬌俏，清麗動人。”
古圓沒想到會被美女誇誇，簡直受寵若驚，不禁笑彎了眼睛：“哪比得上你，你才是大美人呢！”
虞霄低頭一笑。恩人性情坦率，語氣活潑，格外能令人開懷。
三言兩語之間，兩個女孩子都發現了對方性格很好，便親近了許多。
古圓見虞霄低頭的時候，鬓邊一縷發絲又垂落下來，不禁伸手幫她理了理。她的頭發養得好極了，又長又直，烏黑順滑，像綢緞似的，握在手裏厚實的一把——根本不是自己這種經常熬夜快要頭禿的社畜可比的。
虞霄見此，臉頰卻窘迫地紅起來，忙把頭發從她手裏取走，低聲說：“髒……”她已有許久未曾洗發了。
“不會啊。”古圓沒覺得髒，這麽長的頭發，又是冬天收在衣服裏，握在手裏真的沒覺得髒呢，她又撈到手上，真心贊嘆，“這就是書上說的‘青絲如瀑’吧？太漂亮了，一定是很用心養的。”
虞霄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的頭發自然是用心養的，娘親給的方子，每月用上好的藥草沐浴泡發，由侍女仔細伺候……想到這裏，她有些黯然，忙打住不想了。擡眼看向古圓，對她短而單薄的發絲感到新奇，“你的頭發……”
“哦，我的當然不能跟你比啦。”古圓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剛剛洗過的，很清爽，她的頭發只到肩膀，不長不短，比較好打理。
虞霄心中奇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毀傷，她為何把頭發剪了？想到她是另外的世界來的，說不定沒有這樣的規矩，便也不好問。
再多看兩眼，發現她這樣也挺好的，輕便，不拖沓，也清爽好看，跟她的性子一樣呢。
“我給你編個辮子呀。”古圓沒見過這麽長這麽好的發質，忍不住手癢癢地全部攏過來，用手指給梳理一下，“這樣幹淨一些，也不礙手礙腳。”
女子見她真不嫌棄，便也點了頭，轉過身，讓她為自己整理發絲。
古圓就給她從頭頂開始編蜈蚣辮，一直編呀編呀，編呀編呀，編了好長才終于到了尾巴，估摸着都到膝蓋長了，她不禁咋舌，用手腕上的發圈收尾綁住，“好了！”
虞霄看不到，只是能感覺到沒有堆起的發髻和發飾，倒真是方便些，也不禁歡喜，“多謝你。”
“不用謝。”古圓又把拖着長長辮子的美女左右看看，笑了，“東方的長發公主呀，真漂亮！”
女子一愣，“我不是公主……”
古圓笑着解釋：“只是一個童話故事啦，故事中公主有一頭長長的金色頭發，因為她是西方人。咱們是東方的，黑頭發。”
女子不太聽得懂，卻知道她是誇贊自己，又有些羞赧，摸了摸被編得整齊光滑的辮子，心想，若是有個這般性情模樣的姐妹陪在身邊，多好啊。
她朝古圓挨近了一點，拉着她的手一起烤火，“你的手有些涼，別凍壞了。”
古圓說，“沒關系呀，我馬上就回去了。”
虞霄怔住了，“你要回去了？”
“對呀。”古圓是很喜歡美女啦，但是沒忘記自己只是來救人送溫暖的，既然幫好了，就該回去了，她還要陪媽媽呢。
也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了，她在廁所待久了也會讓人懷疑的。
而且，她雙手一張，露出毯子下單薄的穿着，“你看，我都沒穿多少衣服，這裏待久了我受不了的。”
虞霄一瞧，只見她短衣短褲，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俏臉一紅，連忙伸手替她把毯子蓋上，又擔憂：“當心凍壞……”欲将身上的棉服脫下來還給她。
“不用，本來就是給你的。”古圓攔住她，輕嘆了口氣，“你之前很危險，我是來幫你的。現在你緩過來了，我也要走了。”
虞霄便很不舍，也有一絲不安。
古圓卻已經行動起來了，首先把打火機交給她，“來，我教你怎麽用這個，你藏在身上，生火很好用的。”
又把保溫杯給她，“你燒了熱水裝在這裏，擰緊蓋子，放到第二天都是熱的。冬天裏喝口熱水，最暖身子。也千萬收好了。”
虞霄只能強忍心情，認真學習怎麽使用這些神奇的器具。
真的很神奇，這些東西聞所未聞，卻好用極了，也許只是那個世界的尋常東西。那個世界，想必是很好的。
她不舍得古圓就這麽回去。
她孤單害怕，一個人許久，難得有這麽善意溫柔的人來陪她一會兒，卻要離開了。
但又知道，古圓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要回去陪伴家人朋友。何況她穿得如此單薄，留下也許會凍傷。
能來救她已是大恩大德，怎能以一己私欲，叫人留下？
“大雪停之前你還是不要出去了，免得凍傷或者迷路，很危險的。不過這裏也不安全，随時有二次坍塌的風險，等到雪停，或者雪小一些，你趕緊離開。”
聽着耳邊的關懷叮囑，虞霄眼眶又紅了。
她不知道一個陌生人為何對她如此好，以致于短短時間，便叫她分外不舍。
古圓最後又叮囑道：“對了，火堆不能熄滅，我已經把暫時看見的木頭都堆在這裏，你要記得添上去，保持身上溫暖幹燥。時不時喝點熱水。”
美人不舍地看着她，點頭：“我曉得了。”她把右手一直攢着的母親遺物，遞出去給她，“多謝你。”
古圓這才想起來還有這茬，有些懊惱。
其實她很願意幫忙的，尤其是這麽一個美麗又可憐的女孩子，不忍心看她這麽凄慘冰冷地死去。
這次她可以不要報酬的。
尤其是她才發現，虞霄給出的報酬竟然是她十分珍惜的東西，她更不想要了。
“這對你來說，一定很重要吧？”古圓糾結地開口，“也許你可以給我其他不那麽貴重的東西？”
她搖搖頭，“我只有這個了。”
古圓，“啊。”
虞霄泛白的指尖不舍地摩挲了下手中的東西，的确很不舍，但是與性命相比，也不過是一個物件罷了。何況，對方是這樣溫柔善心的人，待她這麽好，給出再珍貴的東西也不為過。
“留在身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留不住了，不如給你，”她一雙盈盈美目看着古圓，“這是血玉，世間少見，給你不算辱沒，它也有個好去處。”
聽她這麽說，古圓也不再推辭，“那，謝謝你，我走了，你自己保重啊。”
虞霄眼中浮現水光，“該我謝你。”
古圓大為心疼，忍不住又鼓勵一句：“加油，堅持活下去啊。”
虞霄輕輕點頭，淚珠随着落下來。
古圓知道不能再拖了，一狠心接過她手中的東西，回去了。
虞霄眼睜睜地看着她在眼前消失，眨了眨眼，仍是不敢置信。
她輕聲呢喃了一句，“如幻似夢，來去無蹤……怎說不是仙子？”
環顧四周，又是自己一個人了，寒風都好似猛烈了些，更覺凄清寒冷。
她不禁裹緊身上粉杏色的棉衣，溫暖幹燥的衣裳，厚實卻輕軟，把她裹得暖暖的，仿佛還殘留着那個少女的香氣。
怎好辜負這份暖意？
她會活下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