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L的身份是個秘密, K的身份亦然。
他們選擇隐姓埋名、改頭換貌, 在遠離羅格星的域外重新發展, 雖然目的不同,仍算是殊途同歸。
蘭斯洛特與科魯茲,他們都來自于羅格星, 都是羅格星上赫赫有名的貴族。
更确切地說,是一向針鋒相對的死敵。
只不過與L當年勢均力敵的人,是K的父親老科魯茲。
K在L的眼中,到底還是嫩了些。
光論精神力的強度, 兩個人就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K倒退了兩步,不敢置信地瞪着被L控制的藍血人。
他說:“你……蘭斯洛特, 你是怎麽發現我就是科魯茲的?”
L淡然瞥他一眼, 沒回答, 而是在陸星微身邊蹲下來, 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下她有沒有性命危險。
“你對她做了什麽?”
K抿嘴不答,剛想撇開頭,迎面就猛然襲來一股極強勁的力道, 像是隔空出現了一雙無形的大手, 緊緊地揪住了他的脖子。
頓時, 他的臉漲得通紅,差點喘不過氣來。
“說不說?”
K艱難地連聲說:“我說我說。”
說完,脖子上恐怖的力道頃刻間消失了。他狼狽不堪地跪倒在地,一只手撐着地,另一只手捂着脖子。
K以精神力控制藍血人, 按理來說,就算藍血人死亡,對他來說也沒有半點影響。
當初就算被陸星微一槍爆頭,他不過是換一個身體,照樣能活蹦亂跳,毫發無傷。
可是,L以精神力攻擊他,那就必須另當別論了。
肉體上的傷勢對他來說沒有影響,可是精神力的攻擊就像是能夠穿過皮囊,直接傷害到他本體的精神體。
面對精神力強于自己的L,K幾乎毫無招架之力。
喘直了氣,他終于擡頭看向半跪在陸星微身邊的L:“她……還活着,死不了。她有利用價值,我怎麽可能輕易讓她死?”
L倏地扭頭盯了他一眼。
只一眼,就看得K通體發寒,心虛地噎了一下。
支支吾吾地補了一句:“我……只是用提取器取出了她的記憶而已。”
L寒聲問:“記憶芯片呢?”
K吞了吞口水,下意識看了看窗外:“已、已經丢到外面去了。”
指甲蓋那麽大的小東西丢進太空中,簡直跟一根針落進大海裏一般,絕無再找回來的可能。
這下L連再看K一眼的眼神都欠奉。
他憐惜地看着陸星微鮮血淋漓的耳垂,擡手召來一旁的運輸艦備用醫療機器人。
小機器人接收到指令,仿佛活過來似的,撐着小身體咕嚕嚕地移動到陸星微身邊,開始對她的耳垂進行消毒、止血。
L說:“之前和你一起離開的那些星際流亡者,都是羅格星的叛徒。我聽說流亡者都已經死了,你父親也死了,沒想到最終還留下你這麽一個人。”
他漫不經心地說:“按照帝國的律法,叛徒必須絞殺。我給你兩條路,要麽現在就在我面前自我了斷,要麽……”
說到一半,L慢慢擡頭看他。
K下意識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L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是信口開河。蘭斯洛特絕對有這樣的能力!
在認出L就是蘭斯洛特的瞬間,他甚至都已經做好了随時會死在他手上的準備。
蘭斯洛特,那可是連他父親都忌憚不已的人啊!
可他剛才聽到什麽了?
他似乎聽到蘭斯洛特居然說,給他選擇,似乎想要放他一條生路!?
這怎麽可能!
他心頭湧現一陣狂喜,仿佛絕處逢生,連忙說:“我選第二個!只要能讓我活着,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L淡淡看着K幾乎可以說是毫無尊嚴的回答。
他與K不同,不管是實力、地位,還是性格,都有着根本上的不同。
K為人狂放冷酷,殘忍又不擇手段。
可他卻完全不是這樣。
他對戰争沒有興趣,對你死我活的争鬥也沒有什麽興趣。
L說:“那就将你二十歲之後的記憶全部提取出來,交給我。你生命中所有關于藍血病毒,關于地球,甚至是關于K和L這兩個身份的記憶,全部都抹去吧。抹去之後,我可以放你平安回羅格星,回到你原本平靜而尊貴的生活中去。”
K不敢置信地擡頭盯住L。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蘭斯洛特居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失去了記憶,失去了關于藍血病毒,甚至是關于這些年來流亡的記憶,那還是他嗎?
二十歲之前的他,只不過是個不谙世事的普通貴族少年,在父親的羽翼上無憂無慮地成長。
回到那個時候……
他覺得,自己根本無法做出選擇。
他突然意識到,蘭斯洛特果然是蘭斯洛特,能與他父親棋逢對手這麽多年,又怎麽可能像看起來的那樣與世無争,淡泊平和?
一張口,就将他的後路堵死了。
“怎麽?後悔了?”
K咬着牙倒退一步,緊盯着L的同時,不死心地想要尋找其他出路。
或許……或許他的精神力逃離這具身體,L就再也不可能——
才剛想到這裏,K就驚恐地發現自己的精神體根本無法離開身體!
就像是無端端被铐上了一副枷鎖,被鎖在藍血人的身體裏動彈不得!
将近三十年不見……蘭斯洛特的精神力已經強悍到了這個地步嗎!?
這下,K是真的感到害怕了。
他畏懼不已地腳軟跪倒在地,頹然地垂下頭。
窮途末路。
這四個字像是一個詛咒。
一開始是他在攻陷地球的時候,意氣風發得意洋洋地甩在陸星微臉上的詞。
後來太空軍遠征域外,令他在一夕之間丢盔棄甲,苦心經營數十年的兵團付之一炬。這四個字,被陸星微傲慢地重新丢回他身上。
直到現在。
他恍然發現,自己才是真正走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
要麽死,要麽忘記一切。
L才是真正毒辣陰險的人啊……比起他來,凡事都正面迎擊的陸星微,又算得上什麽老謀深算?
他,敗得心服口服。
“……你拿走吧,我的記憶。”
不費一兵一卒,L一出手,就無聲地結束了一場浩劫。
解決了K的事情,L轉頭再次仔細地打量陸星微。
發現不止是記憶被洗去、記憶芯片不知去向,連她身上的星光藍晶和人工智能也不見了。
他眼神一黯,神色不郁地說:“他究竟想對她做什麽?”
他與陸星微相處時日并不久,接觸的次數連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
可對于他來說,陸星微與那些萍水相逢,見過就忘的路人不同。他欣賞她的冷靜沉着、欣賞她的勢力與傲氣,更欣賞她為人處世的信仰。
她對他來說,是個朋友。
更重要的是,如果她确定就是星光族後裔,那麽她對他、對羅格星的重要性絕對不僅于此。
幾分鐘後,在運輸艦飛出太空堡壘的監控盲區之前。
屬于L本人的身影出現在運輸艦上,他抱起昏迷的陸星微,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太陽系。
空無一人的運輸艦上,自動航行系統終于恢複工作。
它重新計算了與目的地的距離,沿着軌道再次朝着太空堡壘的方向慢悠悠飛去。
空蕩蕩的太空中,孤零零的運輸艦航行着,卻已經失去了航行的意義。
……
同一時間。
地球,第七實驗基地。
陶燃乖乖坐在實驗室裏,全神貫注地思考接下來針對藍血病毒第二階段,究竟該用什麽樣的方式來控制。
他做事一向專心致志心無雜念,除了同組的研究員和陸星微之外,其他人根本就聯系不上他,就跟人間蒸發了似的。
然而這一次卻破了例。
找他的不是別人,而是星輝。
寂靜無聲的實驗室中,突然響起一聲清脆的“叮”。
陶燃随之擡個頭來,疑惑不解地看看四周,不明白這聲音是從哪裏發出來的。
“陶先生。”
直到星輝的聲音響起來,他才意識到,聲音是直接出現在他的腦海裏。
“怎麽了?是星微要找我嗎?”
陶燃放下手中工作,端起水杯抿了一口,一邊含笑地問道。
星輝頓了一秒,聲音平穩地說:“很遺憾,主人失去了對我的控制權。我将按照主人之前下達的指令,自動将我的第一控制權移交到陶先生您的手中。陶燃先生,您将成為我的第三任主人。”
陶燃臉上的笑意一點點凝固在唇邊。
手中一滑,水杯“啪”的一聲掉在身上,撒了他滿身的水。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星輝認真地重複道:“主人失去了對我的控制權,我将按照……”
陶燃飛快地打斷它,緊張地追問:“為什麽會失去控制權!她怎麽了?!”
星輝頓了頓,說:“主人在運輸艦上,遭到了K和藍血人的埋伏。”
陶燃“騰”的一聲站起來:“那她現在……”
話還沒說完,他就意識到,這話問出來,恐怕星輝也給不了答案。
如果能知道陸星微現在的情況,星輝又怎麽可能會被移交到他手上?
饒是陶燃平時多麽聰明睿智,到了這個時候,也不免六神無主起來。他在實驗室裏來來回回地踱了兩圈,終于抓住最後一絲理智,說:“艾丁呢?艾丁不是跟她一起的嗎?他現在在哪裏!”
“他被K從運輸艦上丢到了太空,正在昏迷中。主人命令我保護好他,所以現在我正在用納米材料保護他。按照預估,我還能堅持1個小時56分鐘。”
陶燃立刻下命令:“桃桃,立刻通知機甲場準備我的機甲。”
“是。”
“……還有,通知邱冬!”
“是。”
十幾分鐘之後,陶燃與邱冬同時登上了前往太空的機甲。
按照星輝所指的方向,直接奔赴運輸艦航行過的路線。
自從得知陸星微失蹤,邱冬的反應比陶燃冷靜不到哪裏去。
他看完人工智能上的消息,沉着聲音說:“我姐根本沒去過太空堡壘。在半路上就被K的人截了。”
陶燃直接一拳砸在機甲艙壁上。
“那個混蛋!”
他雙目充血,咬牙切齒地盯着前方,心急得簡直快要發瘋。
星輝不可能突然選擇他,肯定是她已經出了事,而星輝根本找不到她。
十幾分鐘的時間裏,陶燃腦海中已經閃過了無數的念頭,不管他怎麽努力往好的方面去想,結果都是……
陶燃痛苦地蹲下身,将臉埋進掌心裏。
他快被焦灼的內心逼瘋了。
“星微……星微,你可千萬不要出事啊。”
邱冬在操作臺前回身看他,張口想要安慰他什麽,可也根本無從說起。
他能體會到陶燃的絕望與恐懼,他又何嘗不擔心她呢?
半個多小時之後,他們終于在太空中找到了昏迷不醒的艾丁。
艾丁一身狼狽,身體表面覆蓋着一層透明的納米材料形成的防護罩。
外太空中毫無遮蔽,極其容易受到太空射線的輻射,陶燃找到艾丁的時候,防護罩已經開始碎裂,邊緣的部位都已經支離破碎。
他們再晚到十分鐘,防護罩随時會裂開,艾丁便會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裏窒息死亡。
人剛救回來,直接就推進了醫療艙中。
艾丁的皮膚已經被紫外線灼傷,皮膚表面泛着被火燒過一樣的焦紅色。
陶燃強打精神處理完艾丁的傷勢,然後馬上給他打了一針清醒劑。
艾丁的身體顫了顫,像是通了電地抖了一下,然後,他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艾丁的視野一片迷蒙,好不容易聚焦,他看見了陶燃近在咫尺的臉。
他眨眨眼:“陶燃?你怎麽在這裏?”
他迷茫地坐起身來,後知後覺地感覺到身體上的疼痛。
科技再發達,醫療技術再先進,即便能夠快速治愈傷勢,身體上該經歷的疼痛還是會存在。
陶燃顧不上這些,緊緊握住他的肩膀:“艾丁!星微呢!?”
“陸隊?她怎麽了嗎?”
艾丁暈得比較早,根本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麽。
“……我只記得當時運輸艦好像遭到了什麽東西的襲擊,沒多久我就暈了。發生什麽事了?”
他望着陶燃的表情,下意識地發覺不對勁。
艾丁望着面色蒼白的陶燃:“陸隊怎麽了?”
陶燃無望地倒退一步。
眼中滿是絕望。
艾丁只好看向邱冬,心中也出現了一絲恐懼:“她到底怎麽了?”
邱冬不忍心說出口,不忍心再用任何一句語言來淩遲已經搖搖欲墜的陶燃。
他只能撇開眼,用目光告訴艾丁這個事實。
陸星微失蹤了。
被K抓走了。
“這……這怎麽可能!?K怎麽可能這麽膽大包天!”艾丁不敢置信。
邱冬打斷他:“怎麽不可能?他連佐藤都有辦法控制,區區一架運輸艦而已。”說着,他咬着牙,一拳頭砸在操作臺上,“只怪我們太大意了。”
艾丁不禁慌了。
他身為陸星微的秘書官,一向是以陸星微的命令為行動指令。
可如今指揮官不見了,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他忍不住問陶燃和邱冬。
邱冬默然。
陶燃忽然說:“一定有辦法查出來之前發生過什麽。”
邱冬問:“你要怎麽查?”
陶燃倏地擡頭,看向艾丁:“你昏迷之後,可能沒有第一時間被丢出運輸艦。你身上的人工智能呢?有沒有實時将四周的情況記錄下來?”
人工智能上的确有這個功能。
被陶燃一提醒,艾丁立刻召出自己的人工智能,查調當時的視頻。
下一秒,藍光屏在他們三人的面前打開,陸星微與K的藍血人對峙的畫面便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從K的出現,到陸星微被壓制,到艾丁被丢出去,到最後星輝被陸星微派出來保護艾丁。
然後,就什麽都看不到了。
邱冬虛脫似的在操作臺前跌坐下來。
陶燃臉色同樣也褪去了血色,一片慘白。
艾丁捂住了嘴,發出了一絲哭腔。
兇多吉少。
不管怎麽看,陸星微此時恐怕都已經是兇多吉少了。
茫茫星海,星辰萬千。
那個時時牽動他們心神的女人,從此不知去向。
……
一個月後。
艾丁從太空堡壘返回地面軍部的機甲上走下來,腳才剛踏上地面,一擡頭就看到了正在不遠處的角落裏抽煙的邱冬。
一個月沒見,邱冬看起來憔悴了不少。
胡子沒刮,頭發沒打理,軍裝沒穿,看起來就是一副當年他們在K的大本營第一次重逢的狀态。
他都是這個樣子,想必陶燃也好不到哪裏去。
艾丁嘆了一口氣,走過去。
“陶燃怎麽樣了?”
邱冬瞥他一眼,吐出一口煙圈,沒答話。
其實不問艾丁也知道。
陸星微失蹤了一個月,陶燃也跟着幾乎失蹤了一個月。
一個月的時間裏,陶燃幾乎一直在尋找。
發了瘋似的滿世界找她。
地球、太陽系、域外、異星……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
就是不見蹤跡。
艾丁問:“你那邊情況怎麽樣了?”
邱冬負責繼續清繳藍血人。按照他們的思路,從這個方面查下去,沒準也能挖出K的線索。
只可惜,不僅僅是陸星微,連K都像是石沉大海一般,音信全無。
藍血人像是突然蟄伏了,沒有任何動作。除了已經被佐藤的名單公布出來的人,其他隐藏的藍血人都藏到了臺面下,根本不出來活動,因此邱冬也無計可施。
兩人匆匆見了個面,又匆匆地各自離開。
邱冬強打起精神,正要回軍部去,終端忽然一響。一個名字跳了出來。
娜娅。
這名字原本邱冬避之不及,那女人實在難纏又奇怪,從前除非必要,他基本絕對不會主動聯系她。
可是在過去的一個月裏,他幾乎天天都在聯系娜娅。
瘋的何止是陶燃?
娜娅躲了他一個月,終于沒辦法了,只好現了身。
通訊一接通,她無奈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二少爺,求求你行行好,別每天一日三餐地問候我行不行?”
邱冬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冷淡說:“你早點答複,我自然就不會騷擾你。”
娜娅沉默了一會兒:“你想問什麽?”
邱冬:“你知道我要問什麽。”
娜娅嘆氣:“陸星微是吧?”
娜娅是域外一帶最好的情報販子,能從她這邊打探到許多別的情報販子根本不知道的消息。
邱冬平靜地說:“是,我要所有有關她下落的情報,不計一切代價。”
娜娅無可奈何地說:“不是我不想告訴你,是我真的不知道她的下落。你知道我的規矩,不管什麽人向我買情報,只有我知道情報內容的情況下,才會主動回複。一個月前我就已經看到你的消息了,那時候我也認真去打探過,但是什麽都打聽不到。不管是陸星微,還是K,什麽消息都沒有。”
不是她不願意找,是根本找不到。
不管是誰将陸星微藏了起來,但唯有一點她可以确定,那就是那個人肯定有很強大的勢力和能力,才能夠一手遮天。
邱冬深吸一口氣:“那就繼續打探吧。我說的不計一切代價是認真的。就算……将來給你當一輩子保镖也無所謂,只要能夠找到她。”
娜娅聽得有些動容。
她是個從小就孤身一人長大的異星人,與人交往之間一向只遵從利益和利用的原則。
她突然羨慕起陸星微來,有個這麽無私為她付出的弟弟。
娜娅鄭重地答應下來:“好。一言為定。”
太空軍部。
特戰隊這一個月裏,也一樣是暮氣沉沉。
陸星微失蹤了,特戰隊的指揮官不在,他們群龍無首。
上頭的人考慮到他們的心情,也沒有指派什麽危險的任務。
齊中将暫時接管特戰隊之後,給他們放了半個月的大假,說是讓他們休息整頓,但其實明眼人心裏也都清楚。
與其讓他們一邊出任務一邊擔心焦慮,不如就讓他們也一起去尋找陸星微。
艾丁走回到自己的宿舍門前,連門都還沒開,身上提着的一股勁忽然就像是松了下來。
他背靠着門,臉埋進掌心裏。
沒有一絲聲音,沒有任何響動。
長長的走廊上,只有他一人縮在門前,無聲地顫動着肩膀。
陸星微失蹤,他身為她的秘書官,卻什麽都不知道。
他一向自稱是她的親兵,她的小跟班,她的左膀右臂,可是到了關鍵時刻卻掉鏈子,連她究竟是怎麽出事的都不知道。還讓陸星微分心保護他。
後來他從星輝那裏聽說了,在他被丢出運輸艦之前,陸星微對它下的最後指令是:保護他。
她連說了兩句“保護好他。”
他艾丁何德何能,讓陸星微舍命保護他。
這時候,一只手輕輕地溫柔地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艾丁一頓,飛快地擡起淚痕斑斑的臉:“陸隊……”
話沒說完,他就看清了面前的人。
怎麽可能是陸星微?
“……莉莉塔爾啊。”他呼出一口氣,一時控制不好臉上的表情,只好擡手匆匆忙忙地擦眼淚,“你、你怎麽來了?”
莉莉塔爾輕聲說:“聽說你回來了,我來看看你。”
艾丁故作輕松地自黑:“看來是值回票價了。我艾丁可不是輕易哭的。怎麽樣?夠難看吧?”
莉莉塔爾沒接話,而是問:“你們……還是沒有……”
沒有陸星微的消息?
艾丁:“沒有。”
他垂下眼,斂去眸中深深的自責和痛苦,說:“邱冬就不用說了,陶燃……算算時間這次離開一周了,連點消息都沒有。只怕……這一次也是徒勞無功。”
她輕聲安慰說:“沒關系,一定能找到的。”
艾丁猛然擡起頭看她,臉上刻着深深的絕望:“還找得到嗎?都已經一個月了!如果陸隊還活着,她肯定已經找到了聯系我們的方法,怎麽可能……”
說到一半,他自己先停了下來。
“……都怪我。都怪我!”
關鍵時刻,陸星微将星輝留給了他。
沒有了人工智能,沒有了納米材料,她就是個手無寸鐵的普通人,又怎麽可能對付得了陰險狡詐的K?
雖然陶燃和邱冬都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可是艾丁知道,如果當初不是他,陸星微不可能至今還音信全無。
莉莉塔爾伸手抱住了他的腦袋。
有史以來第一次,她主動抱住了他:“別自責了。現在想這些也沒有用。”
艾丁靠在她懷中,閉着眼睛發誓:“我要去找陶燃,我要去幫他一起找。就算找遍天涯海角,就算找上一輩子,我也陪着他。”
……
邱冬結束了與娜娅的通訊,啞着聲音問自己的人工智能:“陶燃現在在什麽位置了?”
他的人工智能頓了五秒:“陶燃上校不在太陽系範圍,正在擴大搜索。”
半分鐘後,終于鎖定了陶燃身上人工智能桃桃的信號坐标:“他在域外的銀河城。”
銀河城……
邱冬一怔,随即說:“準備機甲,我要去一趟銀河城。”
不久之後,邱冬登上了銀河城。
這裏與他上一次來時并沒有什麽不同。
一樣的繁華,一樣的車水馬龍,行人游客來往絡繹不絕。
邱冬站在半山腰上L的莊園,發現這裏已經人去樓空,半個人影也沒有。
一個月前随着陸星微的消失,K的蟄伏,連L也失去了蹤影。
邱冬沒有忘記,當時陸星微是在前往太空堡壘與L見面的路上出的事。
結合L後來的失蹤,陶燃也認定,這件事裏肯定跟L也脫不了幹系。
屬于L的商業帝國就像是一個失去了動力源的大型機器,正在悄悄地停擺着。
但這個商業帝國實在太大了,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麽大的帝國想要徹底停下來也不簡單。
陶燃和邱冬曾經想要從這個方面着手去找,無奈所有知道L底細的手下都已經離開了,只剩下一群并不太了解內情的異星人。
“陶燃在什麽地方?”
人工智能快速搜索,很快鎖定了方位,報出了一個地點。
邱冬微微皺眉。
他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個酒館。
果不其然,幾分鐘後,他在銀河城中的一間小酒館裏找到了頹廢的陶燃。
一個月的時間,陶燃迅速地消瘦下去,從背後看,仿佛只剩下一片單薄的骨架。
邱冬在他身邊坐下來,發現桌上已經堆滿了酒瓶子。
“為什麽要喝這麽多?”
陶燃聽到熟悉的聲音,終于慢慢擡起頭來。他朝邱冬笑笑,說:“我酒量好啊,不喝這麽多,怎麽醉?”
邱冬看他一眼:“為什麽要灌醉自己?”
陶燃不答了,抿着嘴說:“你知道。”
借酒消愁。
只是,現在醉了,就再也沒有那個溫柔的人徹夜不眠地照顧他了。
邱冬知道他在想什麽,于是岔開話題說:“你來銀河城幹什麽?”
“只是來看看。”陶燃垂下眼,攤開掌心。
掌心裏正躺着一枚小小的藍晶耳釘,還有一塊白色的不知名的物體。
“之前跟着星輝的指引,找到了這兩樣東西。”
星輝的納米材料形态千奇百怪,可以凝聚成想變成的任何東西,也可以分散成無數細小到比塵埃還小的微粒。
當時就有一部分小微粒粘在了星光藍晶上。
因此後來當陶燃去尋找的時候,在極近的距離下,星輝終于發現了自己的一小粒“分|身”。
只可惜,找回了星光藍晶,卻找不到它的主人。
陶燃捏着耳釘,靜靜地說:“要不是這一次為了尋找她,我從來沒覺得太空是這麽可怕的地方。”
大得可怕,深得可怕。
就像是一道深淵,深不見底,能夠将人吞噬殆盡。
從前常有人用“人海茫茫”來感嘆,可比起他們身後的這片星空,區區人海又算得了什麽呢?
群星閃耀,他的星微,不知生死,不知去向。
“現在才發現,原來酒真的是個好東西。麻痹了神經,恍惚了記憶,就可以假裝她還在,什麽都還沒發生。”
說着,陶燃抓起酒瓶又要喝,卻被邱冬一把攔下來。
“別喝了。你就算喝死自己也無濟于事。”
陶燃放下瓶子,擡眼看他:“醉一次又怎麽樣?反正……等酒醒了我還是得找。就算找一輩子,我也得找下去。”
見勸不動他,邱冬正打算強行帶着他回去。
這時候他和陶燃的終端突然同時響了起來。
邱冬低頭掃了一眼,是軍部傳來的消息——藍血人再次暴動了。
陶燃頓時就清醒了。兩個人驟然對視一眼。
兩人同時站起身來,沒有任何廢話:“走!”
就算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們也要牢牢地抓住它!
……
有一句話叫作,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又花了将近一個月,費了很大的功夫終于抓住了一批藍血人,卻沒有找到K的蹤影。
根本找不到K,只抓到一個同樣也是流亡者的,K的手下。
幾經曲折地盤問過後,才知道這一次藍血人暴動的領頭人根本不是K,而是這名手下知道K消失之後,不甘心已經謀劃了一半的宏圖大業就這麽擱淺,于是他重新施展了K的計劃。
只可惜,依舊沒能成功。
他比K敗得更快。
抓到的藍血人被全部關押在一起。
邱冬站在他們的面前,面沉如水,厲聲問道:“不知道K的下落,那就告訴我,羅格星究竟在哪裏!?”
“這世上沒人知道。”
嚴刑拷問了數天,一群沉默的藍血人中,終于有人開口了。
邱冬銳利的目光落在那名流亡者身上:“你是羅格星人,也不知道嗎?”
那人仿佛也明白自己已經不可能逃出生天,只能盡可能地配合,以求從寬發落。
他反問道:“你知道當初我們為什麽會被稱為流亡者嗎?”
“因為我們成了被母星抛棄的亡命徒,在離開羅格星之前,我們被洗去了在羅格星上的大部分記憶。因此除了知道自己母星的名字之外,它在哪裏,是什麽樣子的,全部都不記得了。”
他們根本不知道回家的路了,所以……只能永遠、永遠地在星際間流亡。
這是母星給他們的懲罰,也是星空對他們的詛咒。
邱冬閉上眼睛,心中一片涼意。
線索,再次斷了。
……
三年後。
太空軍部的晉升典禮上。
面對空無一人的主席臺,陶劍苦笑着與漢德曼邱對視一眼。
今天是陶燃晉升上将的典禮,可主角卻不見人影。
漢德曼邱背着手,從容淡定地站在主席臺邊,忽然問身邊并肩而立的陶劍:“一晃眼三年過去了,他還在找星微嗎?”
陶劍說:“是啊。又能怎麽辦呢?說他鑽牛角尖吧……可他一直表現得很冷靜,該完成的職責任務一樣也沒有落下。”
三年的時間裏就将地球外圍的外太空防禦系統、對太空導彈系統、反導系統、檢測系統等等全部從內到外升級了個遍。
從此之後,整個太陽系內,再也沒有太空堡壘和地球監控不到的盲區死角,甚至只要有異星人踏入太陽系,就會第一時間被太空軍發現。
從這一點上來看,陶燃的貢獻可謂是空前絕後。
因此僅僅用了三年的時間,他的軍銜一升再升,現如今已經是被軍方授予的上将了。
對此,軍方的一些熟悉他的老将軍也是心服口服,特別是齊中将,可以說是老懷安慰。但也心疼他。
他們都明白陶燃為什麽會鑽研這些。
陶劍找了一圈,終于從艾丁的口中得知,陶燃又一個人去域外了。
禮堂角落,他找到艾丁與前來觀禮的邱冬。
現如今,艾丁成了陶燃的秘書官,而邱冬則是特戰隊的臨時指揮官。
陶劍問:“又要失蹤兩個月?”
每次研發項目有了結果,陶燃都會一個人跑到域外一兩個月的時間,三年多了,大家都已經見怪不怪,反正到了時間,他還會回來。
艾丁答:“不,應該只是随便看看。”
今天是陸星微失蹤整整三年的日子。三年前的今天,陸星微消失在了地球邊緣。
所以……這天對陶燃來說,意義重大。
比晉升上将更重要。
陶劍離開之後,邱冬與艾丁兩人站在禮堂外,一齊側身望向天空。
艾丁說:“不知道怎麽回事,一回神陸隊都消失這麽多年了,我居然還總抱着一絲希望,總覺得她随時能再回來。邱冬,你說我是不是瘋了?”
邱冬看他一眼,輕嘆一聲。
“瘋的可不止你一個。”
他們這群從前跟着陸星微出生入死的戰友們,誰不是這麽想的?
他們的指揮官,怎麽可能那麽輕易就死去?
邱冬說:“我一直在準備着,等着迎接她凱旋歸來的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 對了,悄咪咪甩一個微博:晉江桃花安。
上面有一張圖好像三年後的陶燃燃,帥到想舔屏。
虐完了,下章重逢,開始甜甜甜甜,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