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見—4
第04章 初見—4
妙星玄一直在做夢。
夢裏,她回到了七歲那年,在南洲的冰窟之中,她的娘親将母親綁在了冰床之上。
“不要!行川,你冷靜下來!不要!”
她的母親赫連無憂赤/身/裸/體地躺在冰床上,不斷地求饒。
在她驚恐的眼神裏,妙星玄那個向來溫柔端莊的娘親妙行川,舉起了匕首,雙眸嗜血,如瘋如魔:“無憂,你曾與我說過,你愛我如日月星辰,亘古不變。”
“如若背叛,就自願獻上所有血肉,被我吞入腹中,與我融為一體。”
妙行川冷冷一笑,将刀尖對準她的咽喉,滿是瘋癫:“你與那鲛人混作一團,背叛了我。”
“如今我殺了那鲛人全家,現在到你了!”
她這副模樣,吓得赫連無憂不斷求饒:”不要……行川,不要……我與她不過逢場作戲,我不愛她,我愛的始終都是你!“
“行川……行川……啊!”
在赫連無憂地尖叫聲中,妙行川的刀尖落下,狠狠紮穿她的咽喉。
“噗!”
鮮血濺了妙行川一臉,染紅了她的衣襟。妙行川回身,滿臉是血地看向小小的孩子,如瘋如魔:“星玄,你記住了。”
“日後若有人向你許諾一生,你就讓她用命來換。”
“不肯為你付出性命之人,不值得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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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小的妙星玄渾身顫唞裏,妙行川轉身,握住匕首狠狠往下一劃。
“啊!”
刀尖落下,赫連無憂在尖叫,整張皮都被剝下,在寒冷的冰床上,袒露淋漓的血肉。
她疼得怒聲以靈力破口大駡:“妙行川你這個瘋子!你要是
讓我父親知道了,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在她尖叫詛咒聲裏,妙行川割下她一塊肉,放到自己的唇邊,雙眸淌出了血淚:“你我相遇時,你說愛我萬萬年,如今咒我不得好死……”
“無憂,我們這樣的情分,你咒我。”
她狠狠咬下一口肉,俯身靠在赫連無憂的耳邊,咬住她的耳朵:“不得好死也挺好,你我就該如此結局!”
話音落下,她一把咬住赫連無憂的耳朵,硬生生用牙齒将她耳朵拽下來。
“啊!”
在赫連無憂的凄聲怒吼中,小小的妙星玄縮在角落裏,望着對方一點一點被妙行川蠶食乾淨,哭得滿臉是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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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的恐怖記憶在重傷之後,於識海之中不停翻湧,不斷地攻擊妙星玄的神魂。
妙星玄害怕得渾身發抖,躺在溶洞的石床上,瑟縮着身子喃喃自語:“娘親……娘親不要……娘親……”
“娘親……求求你了娘親……”
“娘親……”
正在煉器室熬藥的司南聽到孩子的動靜,連忙閃身回到冥想室。
她見妙星玄躺在床上蜷縮着身體,不斷地呢喃,額頭上全都是汗,連忙伸手将掌心蓋在她額頭上。
“五行之靈聽令,木水相融,鎮!”
靈力灌入識海,降低了其中的沸騰之力。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孩子焦灼不安的呼喚逐漸平複,氣息平穩,漸漸安靜下來。
司南松了一口氣,她放下手,正要起身離去時,躺在床上的孩子睜開了朦胧的眼。
許是高熱剛退,那孩子雙眼猩紅,透着一縷茫然。
司南将手搭在膝蓋上,俯身溫聲問她:“你醒了?”
那孩子望了她一眼,連滾帶爬地從床上起身,挪到床角,瑟縮着身子,滿眼戒備地看向司南,像是一只受傷的小狼崽,又脆弱又兇狠。
這是一種很戒備的動作,司南思索片刻,換上一個更柔和的表情:“你還記得我嗎?”
畢竟傷得那麽重,年歲又那麽小,只怕這孩子什麽東西都稀裏糊塗給忘了。
“記得的。”小星玄窩在角落,望着司南怯生生道,“你是星馳道君。”
司南松了口氣,與她道:“對,我是星馳道君,但同時也是你的師父。”
妙星玄直勾勾地望着她,一雙眼黑溜溜的,透着野獸般的警惕。
她在母體之時,妙行川就被逐出師門,在仇家的追殺下颠沛流離,四處尋找在秘境中失聯的赫連無憂。
稍長一些,妙行川發現赫連無憂變心愛上他人,發瘋殺了很多人,最終被赫連極樂擊殺。
她七歲被接回魔宗,一直被伏諸教導,才過了兩年的安穩日子,極樂宗被滅,夫諸也被扔下萬魔淵。
如今,她又是孤身一人了。
司南對她自小的經歷,還是琢磨過幾分的。
像妙星玄這樣的孩子,警覺一些很正常。若是乖順,反倒不符合常理。
正所謂十年樹木,百年樹木。是她要做人家的師父,不是人家求着自己收她為徒。既然決定了,那就得好好養,慢慢來。
司南坐在床邊,與她道:“你受了傷,不宜動彈。”
“你在床上歇會,為師去将為你熬的湯藥端過來。”
司南起身,身形輕盈地躍過岩漿之河,穿過青白相見的玉質書架,前往煉器室。
妙星玄窩在床角,目光望向前方,始終落在司南消失的地方。
一……二……三……
妙星玄在心中不過默數三下,司南端着一碗滾燙的湯藥,出現在岩漿之河的對岸。
妙星玄如受驚的小狼,連忙轉過眼眸,收回自己的視線。
司南并不介意這點,端着湯藥來到床榻旁坐下:“來,先把這碗湯藥喝了。”
妙星玄這才将視線挪回來,怯生生地落在她身上。她将兩手護在胸`前,保持一個警惕又飽含進攻的姿态。
司南想了想,用湯勺舀了一勺湯藥,遞到妙星玄面前:“你受傷了,得吃藥。”
“啊……張口……”
妙星玄黑黝黝的大眼睛警惕地望着她,才低頭看向白瓷湯勺裏盛着的渾濁湯藥。
小孩子往前探頭,用鼻子嗅了嗅湯藥,仔細辨別其中的靈氣。
是純粹的木火之靈,沒有什麽肮髒的靈氣。
沒有毒,能喝。
她小心往前湊去,小心将司南遞過來的湯藥含入口中。
湯汁苦澀難喝,她卻早已習慣,眉頭不皺一下地盡數喝下。
木火靈氣灌入體內,在經脈中游走,修複她受創的身軀,溫暖又舒适,她閉上了眼,渾身戰栗。
司南見她願意喝藥,松了一大口氣,耐着性子,将湯藥送到一勺一勺抵到她口中。
喝到大半的時候,木靈之火上湧,刺激得妙星玄魔血沸騰。
她猛地一把甩開司南的遞過來的湯勺,在極度的燥熱裏,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司南。
司南連忙放下碗,很是急切道:“怎麽了?”
她伸手想去抱那孩子,可妙星玄伸手一把将她推開,警惕地蜷縮在角落裏,捂住自己心口,發出野獸般的呵呵之聲……
這個人……
這個人也是……
心懷不軌的……
眼淚大滴大滴地從孩子臉上滴落,她縮在角落裏,隔着淚望着司南的冰藍色的身影,滿是憎恨。
“啊……”
孩子尖嘯一聲,她那雙黑瞳頓時變換為金色豎瞳,魔氣瘋漲,一雙虎牙化作吸血的尖牙,狼耳從發間探出來。
剎那時間,人族的少女化作中州西部胡狼一族的圖騰之魔,趴在床上蓄力,猛地撲向床邊的司南。
殺了你!
我要殺了你!
“嗷嗚!”
小狼女張開口,一口咬向修士的脖子。
本以為會被玄門修士一掌打回的小狼女,卻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那谪仙一樣的人張開了手臂,将她攬入懷中。她卸下屏障,任由小狼女趴在自己的肩頭,狠狠咬住自己的脖子,吸食鮮血。
血液在流逝,但對司南來說無關緊要。
她拍着小狼崽的手背,溫柔地哄:“慢點,慢點,不要怕,為師就在這裏,不會有任何人能傷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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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狼崽進入魔化的狀态,趴在司南身上咬了一盞茶的時間。
大乘期修士的血可不是那麽好消化的,喝完之後,小狼崽就陷入昏迷,又睡了過去。
她這一昏睡,就是三日。期間司南還喚了一次蘇濟世過來,替妙星玄把脈。
蘇濟世診脈完還翻了個白眼:“你給她喂了那麽多血,她飽得撐過去了,能有什麽事。”
“記得給她喂藥就好。”
順便又說司南名聲敗壞得差不多了,一定要藏好妙星玄吸血的事實,低調做人,不要出去抛頭露面。
司南連連答應,索性趁着孩子昏睡,去練器室給她煉制法袍和武器。
妙星玄再次醒來時,聽到了一陣兵器的捶打聲。
她赤足散發從床上下來,雙腳踩在滾燙的地面,完全不覺得燙。
小小的孩子站在黑紅相交的冥想室中,仔細地打量了一番。
這實在是一間與其說別致,不如說原始的洞府。
冷硬的床,頂級的防禦陣法,以及世界上最厲害的聚靈陣,但完全沒有任何裝飾。
好空曠……又好孤寂的地方。
比她和娘親去過的任何一個地方看起來都要凄涼。
她歪着腦袋想了想,腦海中浮現出司南溫和的臉,短暫地下了一個判斷。
是一個很簡單純粹的人。○
但不知道是不是裝的。
天下人,最愛僞裝。道貌岸然,心口不一。
娘親說過,不能随便信任別人。
妙星玄往前邁了一步,來到岩漿之河前,望向面前這座橋。
這是一座黑晶石構築的橋,同樣能隔絕岩漿,不會燙人。
妙星玄記得這裏之前是沒有橋的。所以這座橋,是為她準備的嗎?
妙星玄登上橋,來到青竹林一樣的材料室中。這裏的材料都被陣法封住,裝在小小的納戒裏。每一個架子上堆着的架子,都寫上了材料的名字,密密麻麻,數不勝數。
妙星玄想,這是個很規整,很有秩序的人。
娘說這樣的人很有韌性,也很執拗,認定什麽就不會回頭。
娘也是這樣的人……
小星玄穿過蒼茫竹玉海,尋着打鐵聲,終於來到了煉器室。
煉器室是一個更大的溶洞,且沒有任何的隔熱措施,人一邁入,就好像進入了火山的心髒,炙熱撲面而來。
小星玄站在溶洞口,踮起腳尖,往裏看去。
卻見赤紅色的岩漿之中,立着一座通體冰藍的巨大煉器鼎。
在煉器鼎四周,灌滿了一圈的玄冰之水。
此時此刻,司南脫下了冰藍色的法袍,露出自己結實的臂膀,肌肉紋理清晰的小腹,以及矯健的雙腿,猛地将熔煉好的混沌絲浸入玄冰之水中。
“吼!”
巨大的溫差使得混沌之靈咆哮,司南一把将混沌絲取出,放在世界上最堅硬的建木墩上,雙手拎起重達千鈞的建木錘往下狠狠一砸。
“砰!”
雜質四溢,如白雪紛飛,染白了煉器室。
白霧之中,小星玄好奇地看着司南結實有力的手臂,很是驚訝。
原來……煉器師脫了法袍之後,是這副模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