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縮小包圍圈
第31章 縮小包圍圈
奠邊府法軍在運送傷員
策反成功,越軍進占板橋高地
奠邊府戰役初戰告捷的消息傳到北京,将寬慰帶給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作戰部的軍官們。此時,周恩來正在拟定出席日內瓦會議的中國代表團名單,他設想,中國代表團中專設一個“越南組”。周恩來認定,戰場上取得優勢,是談判主動與否的關鍵。
1954年3月16日,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部向韋國清發電建議說,為擴大與發展勝利,不僅應在白天控制敵人機場,而且在晚上亦應迫使敵機不能降落。可否以爆破小組潛入敵機場進行連續爆破的方法,求得破壞敵機場跑道,并炮擊指揮塔臺通信、氣象、夜航等設備。同時應積極組織部隊對空射擊,殺傷和消滅敵人空降的傘兵,增加敵人空中增援的困難。還應加強政治攻勢,展開戰場喊話,特別是利用戰俘喊話或釋放一部分俘虜,以擴大我政治影響,瓦解敵人鬥志。為迫使敵人無法抽兵增援,應令其他各戰場部隊繼續積極活動,有力地牽制敵人的兵力。同時應安排此次主攻部隊作适當的休息,以保持元氣,準備繼續戰鬥。
接到電報,韋國清馬上催促越軍總軍委,要法方擡回兩次戰鬥中的傷兵。
法軍迅速反應,要求準其派汽車來獨立高地搬運傷兵。越軍不願暴露陣地的防禦态勢,決定将法軍傷兵運至板橋據點附近交給法方,同時對機場以北的最後一個高地的守軍——一個由法國軍官指揮的越南泰族士兵營——進行策反。
板橋高地在獨立高地以南約1000米處,是一個低矮山包,和獨立高地遙遙相望,雙方陣地都在彼此的重機槍射程之內。但是,自法軍反擊獨立高地失敗之後,板橋高地再也沒有用步兵火力射擊獨立高地上的越軍。
3月16日下午5時,一名叫米迪安的被俘阿爾及利亞黑人士兵,攜帶越軍司令部兩封信件返回板橋高地。兩封信中有一封是通知書,要求板橋的法軍于明晨派出代表,到陣地之前600米處接回86名受傷戰俘;另一封信則是最後通牒,越軍命令板橋高地的敵軍必須在明天下午5時以前投降。[1]
接到越軍的信息,德卡斯特裏心緒很壞。惡戰幾天來,他的睡眠很少,就在這天淩晨1時許,他向河內的科尼司令部報告,在過去兩天中,奠邊府法軍共有六門105毫米榴彈炮被擊毀,炮兵力量受到沉重打擊。開戰以來不足三天,奠邊府法軍已經打出了預計五天的彈藥消耗。此前,105毫米榴彈炮彈儲存2.7萬發,打掉了1.26萬發;120毫米迫擊炮彈儲備了2.3萬發,打了1萬發;155毫米榴彈炮彈儲備了3000發,打了600發。德卡斯特裏指出,即便如此,奠邊府法軍還是未能壓制越軍炮火。
突進到奠邊府機場邊上的越軍戰士
上午11時,為了彌補在獨立高地的損失,法軍又向奠邊府空降了一個營共613人,其中332人是越南籍士兵。
下午,德卡斯特裏致電科尼說,空投了兩個營還不夠,能不能再給我空降一個營?
科尼回答:“我手頭只有一個營了。而且據我所知,在整個印度支那,現在可以完全機動調遣的傘兵營一共只有兩個。”
德卡斯特裏知道,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如何保持奠邊府法軍的士氣。當天下午,他向下屬們發布了一條命令:
我們正在進行的奠邊府戰役将決定印度支那戰争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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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承受了沉重的打擊,傷亡很大。但是我們已經補充上了2個營,還有5個營正準備投入奠邊府戰鬥。
我們的炮兵還是完整的,能夠執行防禦任務,即使是損失的部分也已通過空投得到了補充。
因此,我們的空中援助已經彌補了戰鬥中的損失,而敵人卻做不到這一點。
這幾天的空中支援不足完全是氣候惡劣造成的,一旦氣候許可,我們的戰鬥機就将飛臨奠邊府。
在奠邊府,一切都靠我們自己,我們将在未來的戰鬥中獲勝,戰友們的犧牲決不會白白付出。
命令氣壯如牛,一如往昔。但是面對板橋高地傳來的消息,德卡斯特裏一籌莫展。如果派人去擡回傷員,會不會再一次嚴重影響士氣,使得奠邊府中心區擁擠不堪的野戰醫院更加忙亂?不過他最後還是決定把傷員運回來。
17日清早,一隊泰族擔架兵由一個法國中尉帶領,走下板橋高地接收傷員。一位名叫“大武”的越軍政工幹部抓住機會,向擡着擔架的泰族士兵當面宣傳:“奠邊府已經被包圍得嚴嚴實實,嘉林和吉碑兩個機場都受到襲擊,炸毀了六七十架飛機。如果不及時投降,你們就會被消滅。板橋據點就要完蛋,你們想逃出死路,就應該及早和大夥兒一起離開據點,跑到越南人民軍這邊。這樣,你們就會得到自由,回到自己的家鄉,和親人團聚。”
大武高聲宣傳的時候,站在一邊的法軍中尉默不做聲。大武越說越有勁,鼓勵泰族士兵發起兵變,他說:“你們盡管朝獨立高地跑,将有大炮掩護你們。”[2]
擔架隊返回板橋據點後三小時,那裏的泰族士兵果然嘩變了,向軍官提出兩項要求:一是發給口糧,二是就地解散隊伍。
板橋據點的軍官無法控制局面,264名泰族士兵在一名中尉帶領下首先持槍離開陣地,有的回家,有的向越軍投降。陣地上的其他泰族士兵頓時大亂,紛紛逃亡,其勢頭之強烈使陣地上的法軍軍官不敢對他們開槍射擊。
越軍乘機前進,占領了板橋高地的大部分。
德卡斯特裏接到了來自板橋高地的報告,不由得方寸大亂。他和朗格萊商量後,痛苦地決定接受現實,而不是馬上組織反擊。德卡斯特裏和朗格萊的主要考慮是,越軍下一個進攻突破口肯定會選在奠邊府東部的高地群上,未到最關鍵時刻不能輕易使用反擊預備隊——因為納瓦爾和科尼手裏的機動預備隊也快枯竭了。德卡斯特裏命令:法軍在晚上20時從板橋高地全部撤回中心區。
越軍兵不血刃拿下了板橋高地,從而打進了奠邊府盆地。
韋國清心情甚佳地在發給中共中央軍委的電報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越軍攻占興蘭、獨立高地據點後,靠近獨立高地西面板橋據點的守敵泰族步兵第3營處于孤立,經我圍困及進行敵運工作後,該營僞軍200人和外籍兵、非洲兵各一人攜械向我投誠,繳獲該營全部彈藥。餘敵潰散。逃入奠邊府僅有30餘人。
至此,奠邊府北面屏障的三個據點群興蘭高地、獨立高地、板橋高地全部被越軍占領。首戰勝利大大鼓舞了士氣。
[1]Hell in A Very Small Place,The Siege of Dien Bien Phu,p.161.by Bernard B.Fall.Published by Da Capo Press,INC.Originally published:Philadelphia.
[2]大武:《第三個據點》,見《奠邊府戰役回憶錄》,第1集 第133頁。
越軍高射炮兵初顯身手
1954年3月17日中午,心急火燎的科尼不顧天氣惡劣,坐飛機親臨奠邊府上空。這時,在科尼眼底出現的法軍陣地已是千瘡百孔,而且被越軍切去了北部一端。科尼在奠邊府上空盤旋了半個來小時,幾番鼓起勇氣想在機場降落,直接指揮戰鬥,因跑道被毀和越軍炮火的威脅而終于作罷。
科尼飛回河內,命令想盡一切辦法幫助奠邊府修複機場,運走傷員。科尼的心情壞極了,幾次向下屬吐露,他想跳傘進入奠邊府,直接指揮戰鬥。
參謀們極力勸阻,對科尼說,你在河內擔負更加重大的責任。退一步說,要是你跳進奠邊府最後被俘,那不是向武元甲送上的厚禮嗎?參謀部認為,現在最重要的是保障奠邊府的糧彈供應,盡快撤出傷員。
以後的幾天,法軍運輸機果然冒着越軍猛烈炮火,克服惡劣的機場跑道困難,多次着陸成功,至3月28日共接走了223名傷員。其中,直升機大顯身手,運走101名傷員,緩解了奠邊府野戰醫院的窘迫。
但是科尼手裏并沒有解救奠邊府危局的錦囊妙計,除了命令保障奠邊府守軍的後勤供應外,他唯一的辦法就是要空軍在奠邊府上空連續作戰,摧毀越軍的炮兵陣地。
于是,奠邊府戰役便成了越軍高射炮兵大顯身手的開端。
早在2月11日,法軍飛行偵察員就從地面痕跡上發現,越軍已經把37毫米高射炮運到了奠邊府附近。這個報告本應引起德卡斯特裏的高度重視,但是,由于越軍的地面戰壕不斷迫近法軍前沿陣地,吸引了守軍的注意,法軍未能通過步兵的努力準确探明越軍的高射炮陣地。
3月10日至13日,法軍偵察機不斷飛臨奠邊府上空尋找越軍的炮兵陣地,居然一個也沒有找準,而且連一個高射炮陣地也沒有發現。
其實,一個高射炮營的12門火炮就藏在奠邊府外圍的群山之中,由越軍第一個高射炮團團長阮光璧親自指揮,史國強擔任他的主要顧問。該高射炮營共有三位中國顧問,他們是排長馬德貞、袁汝世和郭墨林(他長得很黑,綽號叫“郭黑子”),這三人和史國強一樣,都來自朝鮮戰場同一個高射炮營。
3月13日那天下午,大戰即開,空氣緊張得快要凝固了。由于一周前紅河三角洲兩個空軍基地遭受慘重打擊,能飛到奠邊府來的法軍作戰飛機一下子少多了,但科尼還是命令轟炸機盡可能地往奠邊府飛,尋找越軍的炮兵陣地。
16時50分,戰鬥打響前十分鐘,最後一批法國空軍的轟炸機飛來了,史國強擔心法軍發現越軍的榴彈炮陣地,對阮光璧說:“打吧,再不打榴彈炮就要開火了。”
阮光璧示意史國強向上級請示。
史國強立即要通了原野的電話。原野對史國強說:“你等一下,我請示一下黎鐵雄司令員。”
原野很快就向黎鐵雄請示,然後向史國強下令,如果有法國飛機,就和榴彈炮一起打。
原野話音一落,時間也就到了。史國強告訴阮光璧:“可以打了,阮團長。”
幾乎與榴彈炮轟響同時,越軍高射炮開火了。滞留在奠邊府上空的法軍零星飛機吓了一跳,哪裏顧得上尋找越軍的地面炮兵,嗖的一下蹿上高空,消失在厚厚的雲層裏。開戰當天,越軍高射炮兵沒有擊落敵機。[1]
第二天下午,法軍十多架轟炸機不顧一切地穿雲破霧,來到奠邊府上空。越軍防空兵三個營一起開火。這下,越軍的兩門高射炮陣地暴露了,法軍飛機連連俯沖,投擲炸彈。但是法軍飛行員技藝欠佳,投彈都沒有炸準,自己的一架B-24卻被擊中,在空中起火,一頭栽了下來。
對空作戰就這樣打開了,在13~15日的戰鬥中,越軍對空射擊部隊一共擊落和重創了法軍12架作戰飛機。[2]
在戰鬥中,越軍高射炮陣地不斷移動。為了打擊越軍的高射炮,法軍每天出動75~80架次的轟炸機和戰鬥機尋殲越軍的高射炮兵,其中有六架偵察機專門用來尋找越軍的高射炮陣地。從3月24日起,由于得到了美軍的供應和幫助,法軍向奠邊府外圍的越軍陣地投擲了凝固汽油彈。
這是一場生與死的較量。法軍一旦認準越軍高射炮陣地,往往集中12~14架飛機實施“飽和轟炸”。但越軍的高射炮始終在射擊,法軍漸漸失去了制空權。
韋國清關注着對空作戰,3月18日他向中共中央軍委報告:“敵機在奠邊府外圍越軍陣地施行報複,我略有傷亡。我高炮部隊擊落敵機五架,擊毀藏于地下室拖出逃跑的敵偵察機三架。我高炮被敵榴彈炮擊中兩門。”
開戰五六天以後,奠邊府上空雲層漸稀,為了保障奠邊府守軍的糧食和彈藥供給,法軍運輸機不得不冒着越軍的猛烈炮火在奠邊府機場強行着陸。為此,法國空軍付出了慘重代價。
3月26日傍晚,一架飛臨奠邊府上空的達科塔式運輸機被越軍高射炮擊中墜地,機長當場喪生,機組人員卻奇跡般地被沖出陣地的法軍救了出來。
3月27日早晨7時,法軍飛行員伯格林上尉駕駛達科塔運輸機在奠邊府降落,載運走了滿滿一艙的傷員。伯格林把傷員運到河內機場後,再次升空朝奠邊府飛來,打算在午前執行第二次任務。但是這回,越軍的高射炮射手沒有放過他,于上午10時許在奠邊府東部山頭上空将伯格林的飛機擊落,整個機組喪生。
當天傍晚,又一架法軍運輸機在奠邊府盆地西南被擊落。飛機墜毀後部分機組人員逃了出來,越過法軍設置的鐵絲網和雷場奔向機場,結果,他們全都倒在奠邊府開闊地上,再也沒有起來。
倒是再晚些時候,法國空軍上尉布熱沃駕駛他的C-47運輸機穿過越軍高射炮編織的彈幕成功着陸,接着又在一陣迫擊炮彈的飛濺中起飛,運走了19名傷員。傷員們為了登上這架飛機,已經在緊挨機場的一條排水溝裏望眼欲穿地等了好久,他們哪裏會想到,這是在整個奠邊府戰役過程中,最後一架從機場平安起飛的飛機。
鑒于法軍飛機在奠邊府低空投送物資和着陸運送傷員損失驚人,法軍越北地區運輸機群總指揮尼科上校向奠邊府守軍司令德卡斯特裏拍發了一份使後者心寒的電報:“我們已經不能繼續忍受如此沉重的運輸機組的損失。我們的飛行員已經精疲力竭,并不斷承受巨大的心理創傷……為此,應該立即停止低空空投。我将在今晚發布此令。”
至于是不是停止空運傷員,尼科沒有說,他也不敢這麽說。
從第二天起,法軍在奠邊府上空的空投高度從大約800米(2500英尺)提高到了大約2000米(6500英尺)。即使在這個高度,法軍照樣受到越軍高射炮的嚴重威脅。
越軍高射炮兵的英勇善戰,給中國顧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1993年9月,史國強回憶說:“在奠邊府,越軍高射炮是第一次對空作戰,他們打得非常好,成功地保護了地面炮兵,使地面炮兵免受法軍航空兵的攻擊,這對于越軍在奠邊府戰役中取勝是至關重要的。這也從另一方面說明,中國高射炮官兵對越軍高射炮部隊的訓練是成功的。中國高射炮顧問在奠邊府戰役中沒有跳上炮位直接作戰,我們主要是在指揮所裏協助指揮,解決一些在作戰中越軍提出的問題,出出主意。這也正是我們的任務。”[3]
奠邊府法軍在運送傷員
占領奠邊府外圍三個重要高地後,越軍攻勢暫緩,一方面要撤下傷亡較大的團,補充兵員,另一方面根據預定計劃,特別是根據中國顧問的建議,開始大規模的土工作業,以塹壕戰方式向法軍陣地步步逼近。
初戰得手,武元甲信心甚高。越軍傷亡比預計的要少,更何況指揮部還沒有動用手裏最精銳的第102團和第209團。下一階段,越軍的攻擊目标是奠邊府東邊的五個山頭和機場北部的幾個小高地。
協助越軍總軍委作戰局工作的中國顧問抓緊時間總結經驗,寫出《二次戰鬥(即興蘭高地和獨立高地戰鬥)若幹戰鬥經驗介紹》。這份文件根據俘虜口供和實地觀察,詳盡指出了奠邊府法軍的防禦特點,并且認為:“經過這兩次戰鬥,我們可清楚地看到敵人的兵力比較集中,火力較強,防禦設施複雜,有炮兵的掩護,但是工事不夠堅固,部署機械、呆板,過分依賴炮兵。所以當被我炮火壓制、敵炮不能有效地進行掩護時,敵軍士氣大減,在我軍英勇的進攻下遭受失敗。”
初戰之後,韋國清、梅嘉生聽取了師顧問于步血、董仁、徐成功和茹夫一的彙報。茹夫一、徐成功等有過朝鮮戰争經驗的軍官對塹壕戰的主張尤其堅決,武元甲、黃文泰同意中國顧問的看法。
越、中雙方将領意見一致,下令越軍戰士冒着炮火挖掘S形的塹壕向敵軍陣地逼近。這種塹壕有效地解決了防禦法軍凝固汽油彈的問題,可以在敵軍炮火下運動兵力。
[1]1993年9月29日,作者在鎮江訪問史國強。
[2]Edgar O’ballance,The Indochina War,1945~1954,London 1964.p.221.
[3]1993年9月29日,作者在鎮江訪問史國強。
比雅爾指揮法軍反撲
越軍的塹壕漸漸逼近,德卡斯特裏接連向科尼發報,請他向奠邊府派出防禦塹壕戰的專家。
1954年3月24日是奠邊府法軍重整防禦系統重要的一天。這天清晨,德卡斯特裏重新組建了自己的參謀班子,将已經吓破了膽,成天戴着鋼盔坐在掩蔽部深處的參謀長凱勒中校送回河內。朗格萊被賦予重權,全權掌握戰場指揮;比雅爾被任命為朗格萊的副手,專門擔負戰場反擊的重任;瓦楊中校接替自殺的皮羅斯擔任炮兵司令。實際上,從這一天開始,奠邊府戰場指揮權轉移到了朗格萊的手裏,德卡斯特裏越來越多地成了一個“總聯絡官”,成天守在地下掩體裏負責與頂頭上司科尼的聯絡。
對于戰役全局,德卡斯特裏心裏明白,空投補給是奠邊府法軍賴以生存的生命線,是維持生命的血管。一旦這條血管被切斷了,上萬名法軍的末日也就指日可待了。躊躇經日,德卡斯特裏在3月27日傍晚召來了比雅爾少校,要他草拟反擊計劃,采用能夠采取的任何措施,調用在奠邊府可能調用的一切力量,于明天——3月28日——向奠邊府以西的越軍防空火力陣地進行一次突襲,消滅那裏的越軍防空兵。
37歲的營長馬塞爾·比雅爾算得上奠邊府戰場的傳奇式人物。他是一個法國工人的兒子,1939年參軍,1940年即參加了反抗德軍入侵的戰鬥,并在戰鬥中被俘。他于次年成功越獄,來到非洲加入法國的抵抗運動,不久後被派到英國接受空降兵訓練。1944年,他在法國的德軍戰線後空降,參加那裏的游擊隊戰鬥,逐步升為軍官。
1945年,比雅爾來到印度支那作戰。到空降奠邊府前,比雅爾率領的第6傘兵營被認為是印度支那法國遠征軍最精銳的一個營。1月間,奠邊府越軍的第308師突然進入老撾北部作戰,比雅爾的營被調出奠邊府,駐紮在海防附近的吉碑機場,随時接受作戰任務。
3月15日,奠邊府前線大規模戰鬥開始兩天以後,科尼将軍親自召見比雅爾,命令他帶領全營返回奠邊府。科尼對他說:“情況很糟。越軍的進攻确實令人震驚。興蘭高地和獨立高地都丢了,整整損失了兩個營。我們的炮火沒有能壓制敵人。河內指揮部認為,情況正向不好的方向發展,唯一可行的也許就是進行有效的地面反擊了。”科尼要求比雅爾擔當這樣的反擊任務。
比雅爾接受任務,但要求再給他的營一段時間恢複體力。科尼沒有同意,說:“飛機已經準備好了,正在等待你。”
比雅爾發現,司令部裏的空氣很沉悶,奠邊府前線失利、皮羅斯自殺的消息使這裏的人惶惶不安。第二天,比雅爾帶領全營600餘人在奠邊府降落。法軍還向奠邊府空降了新的火炮。
比雅爾回到奠邊府後,曾為防禦指揮系統上的事和朗格萊吵了一架。正是這次吵架使朗格萊和比雅爾增進了相互了解,比雅爾從此成了朗格萊最倚重的戰将。現在,面對德卡斯特裏交代的新任務,比雅爾沒有異議,說:“我只作一點說明。為了達到目的,你要有準備,承受法軍最精銳連隊的不小的損失。”
德卡斯特裏沒有別的選擇。比雅爾拟制的計劃總共動用五個營,以兩個營主攻,兩個炮群進行火力支援,甚至調用了空軍掩護進攻。進攻當面的是越軍第308師的一個團。進攻将從早上6時開始,從河內過來的飛機将在6時30分到達奠邊府上空。
次日的戰鬥基本上按照計劃進行,只有空軍例外,由于奠邊府上空雲量太多,法軍的飛機上午9時才到達戰場。
法軍對奠邊府西部的突然進攻遭到越軍第308師部隊的頑強抵抗,越軍炮兵迅速地進行了火力支援。戰至近午,越軍步兵防線被法軍突破,設置在步兵後面的越軍一個高射機槍連将高射機槍平射,有力地壓制了進攻的法軍。這時,從奠邊府南部防區伊莎貝爾突然殺出一隊坦克,将越軍防線撕開了一道口子,直接威脅了越軍的高射機槍陣地。
奠邊府法軍的重型迫擊炮在戰鬥中
越軍戰士使用反坦克火箭筒抵近射擊,将開到跟前的兩輛坦克擊成輕傷,但是越軍的防禦陣地也崩潰了。下午3時許,傷亡數百人的越軍在法軍壓力下後退,損失了一個高射機槍陣地。
不過,法軍的進攻也成了強弩之末,他們匆匆掠走了越軍丢棄的武器,很快退回自己的出發陣地。比雅爾的預計沒有錯,法軍在這次反擊戰中有20人陣亡,70人負傷,反擊的戰術成果非常有限。
就在這天早上比雅爾揮兵鏖戰疆場之際,一架趕來搬運傷員的法軍運輸機乘着曙色微明,在奠邊府機場降落。飛機降落時因躲避跑道上散落的障礙物,機身與跑道邊的鐵絲網相撞,造成油料外洩。為了迷惑越軍的炮兵觀察員,機場上的法軍戰士推出一架已被嚴重擊傷的C-47運輸機擱在跑道邊上,留給越軍當靶子,而把受了傷的運輸機推進一個半露天的飛機掩體,由機械師緊急修理。
上午,奠邊府西部的戰鬥确實吸引了越軍的注意,機場方向比較平靜。到中午時分,機械師完成了自己的工作,發動馬達試車。這下子可瞞不住越軍觀察兵了,幾發炮彈立刻呼嘯而來,第三顆炮彈直接命中飛機,引起了熊熊大火。機械師跳下飛機逃命,聽任飛機一直燃燒到夜晚。
這架飛機再也回不了河內了,随機而來的機組成員和一組戰場護士也留了下來,其中有一位年輕的法國女護士名叫熱納維耶芙。這位藍眼睛、棕色頭發的姑娘,成了奠邊府法軍中唯一的女性。關于她,日後衍生出許多報道。其實她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她來到奠邊府并不是着意重演南丁格爾的故事,其結果帶有幾分悲劇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