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2
chapter12
北城下了一夜的雪停了，太陽也從雲朵裏悄悄地鑽了出來，天邊出現了紅彤彤的晚霞，就像是一團火焰，映紅了半邊天，美不勝收。
溫迎一出店門，冷風一吹，只覺得渾身冷嗖嗖的，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忽然溫迎感覺到身上一暖，她擡眸，就看到顧淮拿過一條繡着萬字紋牡丹游雲織金的羊毛披肩披在了她肩上。
溫迎伸手摸了摸披肩，這質感......這料子......肯定很貴，而且上面的花紋看似金絲繡成的，又細又密，還能隐約聞到一股淡雅的檀香，是她在顧淮身上聞過的味道。
平靜的心裏掀起了波瀾，她擡頭看向顧淮，正對上顧淮的深邃漆黑的眸子，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謝謝。”溫迎被看得莫名心慌，連忙垂下目光，連忙道謝，緊了緊披肩打開車門坐進車裏。
顧淮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模樣，忍不住勾唇笑了，他轉過頭看向老者，微微颔首，“麻煩您了。”
“客氣。”老者微笑，轉頭看向坐在車裏的溫迎，“溫小姐，是我見過最适合這身月水吟的女子，不過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那我就先告辭。”顧淮禮貌地道別，上了車，驅車離開。
老者看着車子絕塵而去，嘴角的笑容更濃，“你的月水吟終于遇到了合适它的主人。”
......
顧淮驅車開往一條郊外的山路上，路邊的樹木被寒風肆虐的枝葉折斷，發出嘩嘩作響。
路旁種着高大的法國梧桐，枝丫錯亂地攀附着車子兩旁，樹冠遮住了太陽，樹幹上覆蓋了厚厚的一層白雪。在夕陽餘光的照射下，仿佛附上了一層金黃色。
車子行駛在一條蜿蜒曲折的小道，兩邊全都是古樸的建築物，在冬季的傍晚，只留下零星幾盞燈火，顯得越加蕭瑟冷清。
不知道是車子裏的座椅太舒适，還是因為昨日一夜未眠。
此刻的溫迎，只覺得困乏無比，她靠在座椅上閉上眼，漸漸地，困意襲來。
顧淮将車內的溫度調高，車速漸漸減緩，他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
良久，顧淮的車子開進了一棟古老的四合院。
他把車子停穩，熄火。
“溫迎，到了。”顧淮低聲叫喚着她。
溫迎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着車窗外，便看到那四合院上面的牌匾寫着“南園”二字，外牆全是紅磚砌成，牆壁上爬滿了綠色的爬山虎，花草樹木也長得比較旺盛，屋檐下挂滿了風鈴，發出叮咚脆響。
溫迎覺得住這裏的人應該是大戶人家，而且看樣子地位肯定不低。
顧淮解開安全帶，下了車，他繞過車尾，替溫迎打開車門，露出紳士般的笑容側頭看向她，用他們倆能聽到聲調，“下車。”
溫迎一臉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麽，但還是把手放入他的掌心中。
顧淮的手心不似他給人感覺那般冰涼，反而有着一股灼熱的溫度，她感受到指尖處傳遞來的熱源，溫迎只覺得他的手掌很大很寬厚，讓她莫名地有些心跳加快，一股陌生的情愫在心底湧動。
顧淮握緊了她的手，貼心地替她掖了掖身上的披肩，仿佛他們兩個人本來就是相識已久的戀人。
溫迎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檀香味，只覺得鼻尖部都癢癢的，她想要縮回手，卻被緊緊握住搭在他的臂彎裏，她只好任由他牽着自己往四合院走去。
四合院外的那顆大榕樹，枝繁葉茂，将整個四合院圍繞其中，四周鋪着青石板的地面，兩邊栽着各種奇形怪狀的植物。
溫迎被四周的景象吸引，她看着這座古代的四合院，沒注意到石階，腳下被絆了一跤。
她吓得立馬抓住顧淮的胳膊，顧淮一把拉住她，這才避免她摔在地上。
溫迎也不是沒穿過高跟鞋，她只覺得崴腳疼得厲害，她吃痛皺眉。
“小心！”顧淮蹙眉語氣中帶着責備，“你怎麽這麽冒失啊！”
“抱歉。”溫迎揉了揉腳踝，她也覺得自己剛才真是太大意了，只是這裏的風景是外面看不到的，不由令她流連忘返。
天漸漸黑下來，四周的燈籠逐漸點亮點亮，零星點點，整個小院子變得明亮起來。
“顧先生。”四合院門口站着兩個身着灰色長褂的老者，看到顧淮立即恭敬地彎腰行禮。
“嗯。”顧淮點點頭，領着溫迎進了四合院。
進了四合院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四合院內種滿了紫藤蘿，一片綠蔭之中，一條小徑延伸向前方。
溫迎發現整個四合院的裝修簡單，沒有多餘的擺設，整個房子反而顯得古樸幽雅，給人一種淡漠寧谧的感覺，只有門廊下挂着一串串風鈴。
院子裏有一株高大的桂花樹，樹冠上挂滿了風鈴，銀鈴相互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音。
溫迎看着那一排排銀鈴，心裏有一股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她很想拿起畫筆在畫板上描繪這一刻美好。
這四合院的主人就這麽喜歡風鈴嗎？溫迎想着，看向四處，這裏風景好是好，就是太過于沉寂，要是沒有這些風鈴該有多蕭條。
“小心石階。”顧淮提醒着她，卻看到她腳踝處的紅腫比剛才還要腫一些。
顧淮眉頭緊皺，卻被一聲柔和卻帶着幾分威嚴的聲音打斷了思緒。
“啊嘞？是阿淮來了？”一個六十多歲，精神抖擻的男人站在橋上，看着顧淮的眼中閃過一抹驚喜。
随後眼神落在溫迎的身上，瞳孔一縮，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溫迎循着聲音望去，只見一個穿着黑色錦袍的老人家正站在橋欄杆邊上，他的身形并不高大，但是卻給一種鶴發童顏的感覺，尤其是那雙眸子炯炯有神，給人一種睿智的感覺。
“談爺爺。”顧淮對老人颔首，“好久不見，您身體可好？”
“還可以。”談爺爺笑着點頭，“聽說上次你奶奶摔倒了，現在身體可好些了？”
“已經好很多了，正準備過些日子來北城呢？”
“哦哦，好好好。”談老爺子聞言點點頭，目光落在溫迎的身上，“她是你心上人？”
顧淮笑了笑并未回答，拍了拍溫迎的手背，介紹道：“她叫溫迎。”
“您好。”溫迎微微躬身。
談老爺子看着溫迎身上的月水吟，仿佛陷入了沉思，自說自話地嘀咕，“你身上的衣服......我曾經見過，很久了......記不清了。”
“您說什麽？”溫迎問道。
“沒事。”談老爺子搖搖頭，在溫迎的身上停駐了良久，談老爺子這才收回視線，“過幾日，談氏有個晚宴，阿淮到時候帶溫小姐一起來吧。”
“好的。”
溫迎這才發現顧淮帶她來的目的，原來是為了參加這個晚宴，這就是他待在北城一個星期的原因。
不知為什麽溫迎心中隐約浮現出幾絲失落，她垂下眼簾掩飾眼底的情緒。
溫迎垂眸看着身上的衣服，心裏不禁疑惑，這衣服究竟是什麽來頭？不過這畫風工藝，她似曾相識。
難道......
“你怎麽了？”顧淮察覺到溫迎的異常。
溫迎并未作答，她擡眸看着顧淮，目光中透露出幾分忿忿。
顧淮心中了然，他摸了摸她的頭，輕聲哄道：“別胡思亂想。”
他的這番行為在外人看來像是情侶間親密的舉動，可是在溫迎看來，卻像是在報她之前那番作為的仇。
溫迎心中更添了幾分不爽，她也不知是怎麽了，她偏過頭，躲開顧淮的觸碰。
“溫迎。”顧淮笑着喊了她一聲，伸手攬過她的肩，不容她掙脫。
溫迎鬧着脾氣，不願配合顧淮。她正欲掙脫時，就聽到談老爺子說，“時間不早了，留下來用晚飯，等會兒談修也要回來。”
說着，他拄着拐杖，步伐輕盈地往裏走。
顧淮沒有拒絕，他看了看溫迎，“我們進去吧。”
溫迎輕輕點頭，其實她聽蔣樂純說了不少顧淮的事情，還有一些是關于談修的，她知道談修是顧淮的發小，原本總是有顧淮的地方必有談修。
可是溫迎卻沒有見過談修，她不由好奇了起來，想見見他。
再往四合院裏面走，裏面的擺設非常簡約，不像其他富貴人家那般奢華，但是卻別具匠心，給人一種古韻悠遠的感覺。
“阿淮，溫小姐，請坐。”談老爺子已經坐在餐桌旁等着他們，看到他們進來，連忙招呼着。
顧淮牽着溫迎坐在了談老爺子對面，溫迎偷瞄了談老爺子一眼，發現談老爺子雖然年過花甲，但是身姿挺拔，面龐白皙俊朗，一身氣度不凡。
這談修應該也是個如此的人吧。
溫迎這樣想着，更是對這談修充滿了好奇，她回頭剛好對上顧淮的投來的目光，他的目光深邃，似乎有一種魔力，讓她無法移開視線。
溫迎踢了踢顧淮的腿，這一下腳踝處傳來刺痛感，她忍不住低低哼了一聲，不由暗忖，看來以後還是別搞高跟鞋，果然是山雞變鳳凰都是不容易的。
“溫小姐，怎麽了？”談老爺子聽見聲響，詢問道。
“沒......沒什麽。”溫迎搖了搖頭，微笑着扯開話題，“我發現這四合院真漂亮！還有随風飄蕩的風鈴聲，只是這風鈴聲聽起來脆響，但聽久了感覺起來有點沙啞，但聲音很是特別，好像與外面的不一樣。”
“是嗎？呵呵。”談老爺子輕輕笑了兩聲，目光慈祥，“原本是覺得這裏多少冷清了些，所以才讓人挂了些風鈴上去，只是這風鈴年代有點久遠了。”
談老爺子點點頭，眼中有一瞬間的恍惚，目光又落在了溫迎的身上的月水吟上，又好似他在透過溫迎看的是另外一個人，許久他緩緩開口，“溫小姐，今日你我相見也算是有緣，我這裏有件不值錢的物件，希望你能夠喜歡。”
談老爺子拄着拐杖起身，拉着溫迎的手朝一間內室走去，溫迎被動地被他牽着，她下意識看向顧淮，卻發現他并沒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似乎他就是在等這一刻的到來，溫迎沒讀懂他眼底的意思。
溫迎心中頓時有些忐忑，她感覺到自己像是一個幫兇，而且還是一個被利用的幫兇。
“啊！”溫迎突然叫了起來，
她不奉陪了，她不裝了。
“怎麽了？”談老爺子回過頭來，看向溫迎，目光中帶着幾分焦急，“發生什麽事情了？”
溫迎捂着腳踝，臉上滿是痛苦之色，她擡眸看向顧淮，一張小臉上滿是委屈，“阿淮，我腳踝太痛了，你先帶我去醫院吧。”
顧淮完全沒想到溫迎會這樣做，他沒動作，目光緊盯着溫迎。
溫迎并沒有膽怯而是用眼神回敬他，屋外又開始飄起大雪，雪花簌簌地飄灑下來。
談老爺子聞言看向溫迎的腳踝，确實紅腫一大塊，忙說道：“怎麽腫成這樣了，阿淮，你趕緊先帶溫小姐去醫院。”
“阿淮，我好疼啊。”溫迎順着談老爺子又喊了一聲，她額角沁出細密的汗水，臉上寫滿了疼痛和無辜，她擡頭看向顧淮，眼眶中蓄滿淚水，看起來楚楚可憐。
顧淮嘆息一聲，他站起身，彎腰将溫迎打橫抱起，轉頭沖着談老爺子說道：“那談爺爺，我先帶她去醫院，這飯只能下次吃了。”
“行行行，趕緊去。”談老爺子催促着，眼中滿是焦急。
“嗯。”顧淮應了一聲，抱着溫迎離開了。
溫迎則是心滿意足地趴在顧淮的肩頭上，顧淮一路走出門前，溫迎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脖頸處，惹來一陣瘙癢，顧淮忍不住皺眉，腦海中不由想起在東方羅馬電梯裏那一幕，身體不自覺繃緊，腳步加快。
顧淮的步伐有點淩亂，他将溫迎放到車裏，又給她系上安全帶，顧淮的身體有意無意地靠近溫迎，讓她能夠清晰地聞到他身上的檀香氣息。
顧淮的喉結滾動了兩下，他立即将車門關上，站在雪天裏好久，這才繞到駕駛位置坐好，發動引擎，這時，方才四合院站在門口的老者，連忙跑過來，敲了敲窗戶，“溫小姐。”
溫迎降下車窗，那名老者遞給她一個樹上的風鈴，“這是老爺給您的，老爺說，這算他和您第一次見面的禮物，希望您會喜歡。”
“謝謝，謝謝！幫我謝謝談老爺子，這份禮物我很喜歡。”溫迎接過，看了一眼，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顧淮看了一眼溫迎，又看了看四合院，他啓動了車子，緩緩往回開。
車廂內的氣氛安靜極了，兩個人都很默契的沒開口說話，一時間，車廂內陷入了沉寂。
溫迎側首瞥了一眼顧淮，心中暗罵道：顧淮你個死混蛋，你還生氣，你利用了我，你有什麽臉生氣，該生氣也該是我吧......
溫迎在心裏罵累了，轉頭看向車外的飄雪，想着，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顧淮來北城的目的并不是要那塊地皮，而是談老爺子內室裏的寶貝？
可是為什麽談老爺子看到她身上這件旗袍後，會露出那樣的表情？還有上午在這件衣服的店裏，那位老者眼中的表情也很奇怪。
溫迎想着，目光落在這件旗袍上，她突然想起那個老者的自說自話，“終于她遇上了。”這句話的含義是什麽？
“溫迎。”突然，顧淮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嗯？”溫迎回過神，她偏過頭看向顧淮，他什麽時候知道自己叫什麽？她記得自己從未說過自己名字。
“我們談一場交易吧。”顧淮開口說道。
“交易？”溫迎感到疑惑，但還是問出了口，“什麽交易？”
顧淮沒說話，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但注意力還是在方向盤上，他一邊開車一邊說道：“我們結婚。”
“什麽？”溫迎愣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結婚？她剛才沒有聽錯吧。
“我們結婚。”顧淮又重複了一遍，目光仍舊看着前方的路況，讓人看不出他此時的表情。
溫迎此刻感到什麽東西在她腦子炸開了鍋一般，嗡嗡作響，要說誰年少的時候沒幻想過自己被求婚的場景，但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被求婚的場景是在這種情形下。
現在還是如此真實地呈現在她面前時，她反倒是覺得不真實起來，溫迎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但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絕對不能同意！
“我不同意。”溫迎脫口而出，伸手将車窗降下，冷風灌進車廂內，凍得她渾身一抖，拉緊披肩，聲音被凍得有些發抖，“你冷靜冷靜，切莫上頭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