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醒了?”百裏息嗓音有些沙啞, 微涼的氣息落在殷蕪的後頸。
殷蕪回眸,見男人玉面如仙,雙眸微閉, 柔聲問:“大祭司怎麽也醒了?”
百裏息垂眸,見殷蕪的寝衣帶子已散, 便伸手拉開她一邊的寝衣, 看了眼裏面白色的心衣, 随後又給殷蕪穿好了寝衣,淡淡道:“做了個夢。”
春|夢。
夢見他将殷蕪拉進浴池, 把她按在池壁上親|吻。
這次不是她故意撩撥,她也沒穿他的披風, 人家姑娘穿得整齊,還背對着他而立,是他自己把人家拉進了池中作惡。
先前他也夢見過浴池中的景象,不過只是一些香|豔惑人的片段, 并未像今日這般清晰,今日他甚至記得刺殺他的是百裏家豢養的殺手。
清晰的不像一個夢, 像是曾經發生過的。
又或者是即将發生的嗎?
殷蕪在他懷中轉身, 側臉上壓了兩道痕, 鴉羽輕輕顫了顫, “之前大祭司派人去查我父親的身份, 可查到了?”
“尚未。”其實查到了一些信息, 不過尚未确準,百裏息不準備讓她煩心。
殷蕪頓了頓,柔軟的手臂纏住他的腰, 問:“大祭司想怎麽處理那些黎族奴隸?”
給黎族自由是殷蕪此行最重要的目的,也是她答應郁宵的結盟條件。
“你想怎麽處理?”他淡淡問, 漫不經心打量殷蕪的神色。
殷蕪雖猜測百裏息不會用雷霆手段鎮壓黎族,但也不知他心中真正的想法是什麽,猶豫道:“他們有些可憐,那些孩子生下來就被圈養在牲口棚裏,過着豬狗不如的日子,可他們是人,為什麽要被當成貨物一樣賣來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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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蕪邊說邊打量他的神色,卻依舊無法從他那張絕嗜禁欲的臉上看出什麽來,只得硬着頭皮繼續道:“雖然當年殷氏祖先已經變成了傀儡,但我總是心懷愧疚,來到冠州後,又看到他們過得這樣慘,心中愧疚更甚,此次既然已将陸文荀和劉升青的勢力拔除,不如也放他們出奴籍?”
百裏息沒說話,只有屋外淅瀝的雨聲響着,殷蕪一顆心懸了起來。
重生至今,她所有的行為幾乎都是為了活命,如今性命終于暫時保住,可以籌謀黎族的事,神教的事,才發現一切都那麽難。
她等着百裏息的回答,這是解決黎族之事的第一步。
只有他答應了,黎族才有可能恢複自由之身。
冰涼的手伸進她的寝衣,輕輕捏了捏她的腰肢,百裏息的聲音沙啞:“未嘗不可,只是……要蟬蟬好好求求我。”
*
天未亮,百裏息起身,要出門前又撩開床帳看了看裏面的殷蕪。
她趴伏在軟衾上,眼角眉梢含|春,雪白的後頸上帶着點點紅梅似的痕跡。
衣衫下面,痕跡更甚。
他的身體是愉悅的,可心中又是後悔的。
明明打定主意不碰她了,不在她身上烙下更多的印記,偏偏總是忍不住。
她應該是亦是歡愉的,雖常常噙着淚求他罷手,可身體不會撒謊。
他始終不曾越過那最後一步,一來是因為瘋病,二來則是因為他不能做殷蕪的第一個男人。
她的第一個男人,至少不應該是個瘋子。
百裏息再次後悔起來,後悔那日在浴池邊沒把殷蕪打暈送出去。
可惜沒有後悔藥可吃。
天色還早,百裏息坐在馬車中欲去城西。
“大祭司留步。”馬車被攔停,車外傳來百裏睿的聲音。
青黯的光從簾子縫隙透進來一些,映在百裏息如雪似玉的面上,顯得他像是一尊無欲無求的神像。
見馬車停住,百裏睿上前,車簾依舊緊閉,他攏了攏袖,垂目斂色,道:“我昨日所言,不知大祭司可考慮好了?”
昨日百裏睿以百裏息的奸生子身份威脅,讓他不要繼續追查百裏家。
若能保住劉升青和陸文荀自然好,可眼下的形勢,想保住他們,或者保住冠州的奴隸生意,都已經成為妄想,那便只能斷臂求生,徹底斬斷和冠州所有的幹系,只是私造文書買賣奴隸持續了十多年,若百裏息想查,就能查到很多證據。
以百裏息的身世相要挾雖是下下之策,卻是此時百裏家唯一的籌碼了。但那也是百裏家的污點,若事情還有轉圜餘地,百裏家也不想魚死網破。
馬車內靜默了片刻,一道涼薄的聲音傳出來:“讓天權長老将百裏家的爪牙都撤出去,冠州的事情不要再插手。”
百裏息并不怕他的身世公之于衆,只是若想恢複黎族為自由之民,本就會遇到許多阻力,此時再将百裏家拉進來,事情只會更複雜,他要快刀斬亂麻,讓黎族的事塵埃落定。
車輪再次轉動起來,百裏息閉上眼。
黎族的問題由來已久,想一朝解決自然難,只是殷蕪耿耿于懷,而從暗閣查到的信息推測,殷蕪的生父很有可能就是黎族人。
就當是她離開前……送她的一件禮物罷。
*
殷蕪醒來時已經快到晌午,想到昨夜的事,又看見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跡,一時有些怔忪。
她擁被靠在床上,心口似堵了一團棉花,人也沒什麽精神。
晚上百裏息回來時,殷蕪正恹恹在靠在榻上,面前放着一件疊得整齊的寝衣,是耗費了她近半月的時間縫制的。
殷蕪看着百裏息淨手,修長的指節上沾了水帶着玉似的光澤,他擡眸看過來,眉眼似也沾了水霧,行到榻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額,輕聲問:“不舒服?”
她确實不舒服,因為一件想不通的事而煩擾,糾結了一整日了。
展開面前的寝衣,殷蕪綻開一個笑,道:“大祭司試試,我做了好久呢。”
百裏息垂眼看她,眼中是淡淡的探究,似想開口,卻終是沉默着接過寝衣往屏風後換衣去了。
那是一面繡着仙鶴的屏風,裏面點着一盞燈,将他的影子映在屏風之上。他脫了外裳挂在衣架上,接着是中衣,修長如竹的身形落在屏風上,同那仙鶴重合在一處。
殷蕪有些愣神,心底那個難堪的秘密漸漸坐實……
百裏息換好了衣服,自屏風後出來,寝衣上是明月出雲的圖紋,襯得他越發如仙如神,殷蕪恍惚了一下。
意識到自己确實喜歡上了百裏息。
兩人的開始源于她卑劣的算計,她想着将來解除他身上的極樂蠱,便當利用他的酬勞,可她好像沒有守住自己的心,她讓這件事變得複雜了。
百裏息冰涼的手貼上她的臉,将她的頭擡起,看着她的眼睛,低聲問:“到底怎麽了?”
殷蕪眸中帶着些惶然,偏偏就是不說話。百裏息以為是昨夜将她欺負狠了,現在還覺得委屈,便道:“以後不那樣欺負你了。”
他不說殷蕪還沒想到,一說殷蕪便想起昨夜他在自己身上留下的那些痕跡,“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殷蕪覺得自己很沒用,如今大仇未報,她卻沒守住自己的心,懊惱又無助,晚膳也沒用,沐浴過後便早早上了榻。
半夜百裏息上榻,見殷蕪面朝裏躺着,只能看見一個小巧倔強的下巴。
他有心将她抱進懷中安撫一番,卻還是忍住了沒動,體內有些燥熱,是又到了月中的緣故。
他枕着自己的手臂側躺,看着殷蕪纖細袅娜的背影,身體的燥熱更甚,終是有些無法忍耐,起身出門去沐浴。
這院子後面有一間空房,裏面自山上引了山泉水過來,泉水流進一個木桶裏,百裏息每日都會在這裏泡一陣,纾|解體內的燥熱。
他已經很控制了,若不控制,只怕殷蕪早已承受不住。
一個時辰後,百裏息更衣出來,他換上了殷蕪為他做的寝衣,不畏外面的涼風,擡頭卻見一輪近圓的明月挂在天上,腹間再次湧上一股異樣。
他嗤笑了一聲,自嘲低語:“看來确實是離瘋不遠了。”
開始他以為肌膚相親纾解了他的欲|望,後來才知那不過是揚湯止沸,實際下面的火燒得更旺了,讓他越來越無法保持理智。
他的呼吸急促起來,仿佛醉了一般,玉面染了些潮紅,他想……回到內室,将殷蕪……
“做個人吧,別當畜生。”他哼了一聲,手掌猛地拍向旁邊的門柱上,那門柱應聲而裂,尖銳的木刺紮進他的手心,劇烈的疼痛終于讓他的神智清明起來。
鳳目中似染了血,通紅一片,他知道自己就快變成被欲|望驅使的禽獸了。
可他毫無辦法,只能看着自己一點一點堕落。
汗珠濡|濕了他的發,月亮似乎更圓了一些,他咬着牙再次回到身後的浴房……
天快亮時,百裏息終于回到房內,他掀帳上榻,殷蕪依舊維持着他走時的姿勢,似是一夜未動,看着她雪白的後頸,百裏息又難受起來,手也癢,嘴也癢。
太折磨人了。
她太折磨人了。
百裏息忽然有個荒唐的想法,或許那些欲|望就是被她勾起的,和別的無關。
他側頭看殷蕪一眼,看見她白潤的耳垂兒,心中的燥|熱果然便被勾起來。
方才百裏息出去,殷蕪便醒了,如今他人回來了,怎麽卻還不睡?殷蕪靜了半晌,正要回身問他怎麽了,便又聽見他起身的聲音。
殷蕪拉住他的衣袖,低聲問:“又要去哪呀?”
他發絲有些濕,一張臉白得白玉一般,鳳目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了一聲“出去”,便轉身出了門。
她自然知道他要出去,還用他說!?
殷蕪心裏也冒出一股邪火來,氣得再也睡不着,她讓茜霜掌燈,自己則披着衣服去軟榻上生悶氣。
她實在摸不透百裏息的心思,尤其是最近。
那日他說要送她走後,便又似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依舊會毫不顧忌地同她親熱,那時他眼中的情|欲是真實的,有時候又似特意要疏遠她,甚至看也不看她,那時眼中的冷漠也是真實的。
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殷蕪苦惱地揉了揉臉頰,趴在矮桌上唔哝了兩聲。
她将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将臉埋在膝上,沉郁了許久,忽然又聽見門響,擡頭便見百裏息進了屋。
他的臉比出去時更加白,身上只穿了見素白的中衣,發如潑墨,薄唇殷紅如血,鳳目落在殷蕪身上一瞬,快得她來不及分辨他的神色,便見他取了架上的衣衫穿上,穿戴整齊便往外走,再未看她一眼。
過了一會兒,厲晴入內,見殷蕪縮在軟榻上發呆,臉色蒼白,又想起方才百裏息說的話,不免猜測兩人鬧了別扭。
她盡量讓語氣和緩些,道:“大祭司說近日事多,回來得晚,先将他的東西搬到隔壁去,免得打擾聖女休息。”
殷蕪微怔,半晌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垂眸掩飾眼中的失落難受。
厲晴有心想勸,可又不知緣故在哪,只能和江茗一起将百裏息的衣衫被褥都挪了出去。
這屋子本不算大,原本放了兩人的東西有些擁擠,如今将百裏息的東西拿出去,屋裏卻覺得空蕩。
殷蕪颦眉想着兩人今夜的相處,并未發現什麽不妥,便只能又往前幾日回想,便想起那日他說了結黎族的事,便會對外說她重病,将她送走……
是因為要将她送走,所以現在開始劃清界限了?
可既然要劃清界限,為什麽前日又抱着她折騰了一整夜!
殷蕪氣呼呼的,她拿了銅鏡過來,拉開自己的衣領,潔白如玉的肌膚上是點點紅痕,這都兩日了,還沒消下去!
“混蛋!”殷蕪心裏發酸,又氣又惱,“啪”地一聲扣住銅鏡。